“對了,”在通訊結束前,羅昊想起了什么,補充道:“我23級了,團長。”
“你說什么?”方鸻愣了一下,才明白對方在說什么,臉上不由露出吃驚的神色,“我記得你……離開之前,所以發生了什么?”
羅昊搖搖頭:“我也不清楚,還想問問各位,日志上提示我完成了一次世界事件,并發放了見聞經驗。然后我們搗毀了鐵銹基金會的地下拍賣場,又升了半級。”
方鸻忽然想到什么,打開日志,從眼簾上流淌下來的銀色數據中,兩天之前的記錄里赫然寫有‘世界事件終結,發放見聞1643000點——’
他當然早注意到了這條記錄,這提示其實是在當時他在彌雅引導下傳送之后抵達的——或更早一些,記錄上有關于這則世界事件的詳細信息,名為:
光海熄滅——
“你們所有人都是如此?”方鸻抬頭問道,他本以為這是對艾音布洛克一行的總結,那驚天動地的事跡也配得上一個‘世界事件’。但現在看來。
這個世界事件的發端還要更早一些。
甚至早到與芬里斯島上的黑暗祝福儀祭有關,所以從那時起它就作為一個團隊任務存在了,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么羅昊遠在阿沃奇克周邊還能分享這一世界見聞。
因為他確實與七海旅團同行過相當長一段時間。
羅昊點點頭,不止是他,箱子和帕克都平均提升了等級。只是他等級最低,因此提升最大,足足升了3級。
方鸻知道,七海旅團在北境一戰之后平均等級普遍有一次躍升,其后帝國一行大家又獲得了不少成長,在羅昊和箱子、帕帕拉爾人一行人離開中央行省之前就已有20級。
而箱子目前26級,帕克25級,梅伊27級。
學者小姐提升更大,她在獲得了兩本魔導書之后事實上就升到了25級,而世界事件終結之后目前也已抵達27級。
至于其他人也普遍提升,天藍19級(其中差不多3級是白撿來的),愛麗莎28級,就連團隊中的原住民也提升了等級,巴金斯21級,希爾薇德20級,謝絲塔28級。
其中巴金斯提升最小,這大概與水手長曾經有過等級跌落有關,只提升了1級。不過對此其本人倒是不甚在意,面對眾人的安慰水手長先生哈哈大笑,表示自己早已見多了大風大浪,并不在意而今的一切。
實力提升固然是好事,但對于一個水手來說沒有等級也不妨礙他掌舵:“狂風大浪的云海是屬于年輕人的。”他如此對方鸻與希爾薇德說道。
至于女仆小姐,仍板著一張撲克臉,對此毫無表示。
只有最晚加入七海旅團的貓人小姐錯過了這場狂歡,與帝國人的分艦隊交戰令她獲得了一點作戰經驗,但仍不足以升級。只不過,作為編外成員存在她本身就擁有七海旅團除方鸻之外的最高等級。
29級。
另外洛羽下落不明,目前還不知道其具體情況。
在這個世界事件終結之后,七海旅團內的平均等級基本已經跨過基準線,越過了中低級冒險團的階段,進入了精英團隊的行列。這意味著他們不但在物質上做好了準備,在實力上也具備了前往第二世界的條件。
雖然光海熄滅令方鸻身上的三條祝福皆已作廢,但這件事總算稍稍彌補了一些他心中的缺憾——光海竟真的熄滅了,而且到來得如此之快。
黑暗祝福還好,但雙倍作戰經驗這一條失效足以打亂他許多安排,繼續強化火箭飛拳這一條體術路線是肯定不行了,未來只能作為輔助手段使用。
因為火箭飛拳需要用到很多夜鶯的相關天賦,這些都是需要花費寶貴的戰斗經驗去學習的。
好在自從他開始學習創生術之后,本身精力就偏向了古代煉金術、迅捷戰術和余量技巧,火箭飛拳相關的自身攻擊的技巧本就放下了許多,倒也沒什么不習慣。
姬塔那邊,學者小姐還在抓緊時間掌握兩本魔導書帶來的改變——除了見聞與知識,與力量本身的成長之外,她其實還沒掌握太多關于生之書的能力。
時間之書可以從過去與未來的片段之中找回歷史,或預言,正如同她從預言之中召來未來的自己一樣,雖然那是如同少女憧憬之中描述的形象。
但對于魔導書來說,寫下的文字即真實。
何況預言一再印證,姬塔透過眼鏡背后薄薄的一層霧氣,于朦朧中看著那銀發的海之魔女如同星辰一樣的目光——
‘一定要小心星辰之光——’
她微微出了一口氣,白霧彌散在篝火的光芒中,消失殆盡。
遠處的森林溶入黑暗,冒險者的營帳內傳來閃灼的火光,人影交錯,披著長長斗篷的巡林客走在松軟陰冷的爛泥地中,舉著火把,幾條獵犬低哮著,轉而向森林中跑去。
幾頭野生動物在林邊一閃即逝,林間傳來飛鳥撲騰翅膀的聲音。
她手邊魔導書攤開的書頁上正浮現出誰也看不懂的文字,如同用楔子在巖石上鑿刻出的印痕,但又富有某種規律,文字的表面浮著一層熒光,映著學者小姐的臉龐。
她已和大家講過前往大墓窖之后的經歷,包括如何獲得這本魔導書——她將手指輕輕撫在書頁上,指尖回應來一種不真切的觸感——魔導書的書頁本就是魔力形成,如同一層無形的力場。
輕柔而堅韌。
當然,掠過了如何召來未來的自己那一部份,她堅稱那是一個歷史上知名的女性魔導士——只是、只是有些喜歡惡作劇,而與她自己無關——姬塔臉上微微有些發燙。
她在卡爾萊耶之眼中看到了未來,帝國在火海之中覆亡,第一世界分崩離析,赤紅的月亮從天空中升起——預示著第三禍星的降臨,湛青的光芒從黑暗中升起。
黑暗中打開了一扇門扉,仿佛無盡的深淵從中涌現,數不清的扭曲生物從那門后躍出,墜落至他們的世界,云層似乎也燃燒起來,廣袤的大地正在殞落。
整個世界皆盡崩裂,在那之后她看到了一雙金色的眼睛。
但艾塔黎亞仍未滅亡,人們開始遷徙,數不盡的浮空艦正刺穿云海,如同歷史上的精靈們的銀帆一樣浩浩蕩蕩向著遠方駛去。
而那艦隊前方,有數不清的浮空艦正在引路。
她試圖看清那些浮空艦的形象,但畫面已開始扭曲,黑暗之中只有依稀的星光引領著文明前進。
如同眾星所許諾。
卡爾萊耶家的術士告訴她,那正是他們選擇她的原因。
如果未來必然通向一條步入瘋狂的毀滅的道路,那么魔導士們必須謹慎地選擇唯一的可能性,雖然其他魔導士家族已經陷入了瘋狂,但卡爾萊耶家的術士們相信毒蛇之眼的判斷。
“為魔導書選擇繼任者從來都只是一個幌子,”那個術士告訴她,“我們只是在等待毒蛇之書的主人的回歸,正如先祖古里爾向我們下達的預示一樣。”
“而今兩本魔導書已經齊聚,你必定是那個未來的講述者,與記錄下歷史的人,你是那個人的選民,他已于無聲無息中選中了你,他是歷史的書寫者,你也必為他記錄下這一切的文字。”
學者小姐聽得云里霧里。
那個術士補充道:“那位是安吉那,知識與秘密的守護者,歷史的見證者,書寫者與記錄者。”
“知識之神,他選中了我?”
前者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每一本魔導書其實都是來自于知識與秘密之中,這是無疑的事實,你們為他見證一切,在此之前從未有一個執有兩本魔導書的人。”
“但你們不害怕報復?”姬塔忍不住小聲問:“其他魔導士家族會容忍這樣的背叛么?”
“我們選擇的只是一種可能性,”前者答道:“我們不會和你們站在一起,接下來我們也要加入其他魔導士家族的計劃當中,七魔導士家族將始終站在一起,為那位皇帝陛下為馬前驅。”
“在一切明了之前,我們不會對你們作任何承諾——”
“所以這只是一種投資,”學者小姐眼中閃過了然的光芒,“你們給予我的,就是這本魔導書,還有一次借用卡爾萊耶之眼的權限?”
“在適當的時機,我們可以與你們共享一些情報。”前者道。
“但你們不擔心帝國會發現什么端倪,一本魔導書憑空失蹤了你們打算如何掩蓋?”姬塔反問。
“有人會幫我們掩蓋。”
“有人?”
“魔導書不是為小姐簽訂了一份契約,那就是會為我們掩蓋事實真相的人。”
“你是說崔希絲,”學者小姐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有些天真地看著對方,“她是大公會的人,就算她自己不說,她背后的..D聯盟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錯了。”
年輕的術士微微一笑,促狹地看著她:“學者小姐,你不太懂權力運作的方式。”
不過她現在懂了。
崔希絲在他的個人通訊終端中發來一封閃著光的郵件:“喂,你在什么地方?”
對方顯得有些焦急,不等她回復又發來第二封:“……你必須來見我,還記得你和我簽訂的契約么,我必須守護在你身邊,否則那契約就要生效了!”
姬塔本來不打算理會對方,因為她擔心兩界通訊會暴露他們的位置。但看到對方焦急的口氣,學者小姐還是心生惻隱,這件事對方說來也是無辜的。
她回了一封私信:“我不在帝國了,不用聯系我了,你不可能前往這么遠來見我,想必你的俱樂部也不允許。”
“不……”崔希絲立刻回道:“我、我告訴他們了。”
“你,”姬塔顯得有些生氣:“你答應過保守秘密的,崔希絲小姐!”
“對不起,我也沒辦法,”崔希絲道:“不過你放心,俱樂部同意了。”
學者小姐一愣,“什么同意了?”
同意什么了?
“他們同意我加入七海旅團。”
“你說什么,”姬塔再愣了愣,“什么時候同意你加入七海旅團了……?”
“他們知道了我和你的契約,也知道了那本魔導書的事情,”崔希絲道,“這些本來也是瞞不了的事情,那本魔導書在大庭廣眾之下失蹤,看到的并不只有我一個人,隨后我也失蹤了,他們只要一問就能明白發生了什么。”
“但他們了結了我的契約之后,并沒有打算追究什么,反而讓我以個人身份加入七海旅團,這是公會的決定。”
“公會?”
“圣禮公會。”
“那你今后還算圣禮公會的成員么?”
崔希絲并沒有打算隱瞞,點點頭:“還算,但明面上我已經不再是..D聯盟的身份,而是自由選召者,只是不與俱樂部解除合約。”
姬塔一下明白了過來,因為這和她與洛羽的身份很像,他們也早早與塔波利斯解除了明面上的關系,但實際上還沒有解除與俱樂部的合作。
只是那份合約而今掌握在‘銀龍’尤古朵拉手上,對方也從未主動提起過此事,大家心知肚明便好。
所以這其實是圣禮公會在向他們釋放善意。
為什么呢?
“其實道理很簡單,”崔希絲道:“你們身處其中或許看不明白,但艾音布洛克一戰之后大家都知道你們就是下一個Loofah一樣的旅團。既然無法扼殺你們,那么自然是與你們建立關系更好。”
她又說道:“我的身份對于公會來說也是一個意外之喜,圣禮公會不缺敵人,但朋友自然是越多越好。即便未來我們的利益可能不一致,但有這樣一層關系,至少不至于撕破臉。”
姬塔逐漸聽明白了,或者說以她這樣的出身其實很容易明白這件事。
大公會從來都不是一個具象化的概念,一個龐大的組織內部充斥著各種各樣的聲音,有反對的就必然有支持,圣禮公會會提前埋下一條暗線也沒什么好奇怪的。
只是她忍不住想,那些在艾音布洛克再一次拒絕了向團長伸出橄欖枝的俱樂部,這會兒會不會感到后悔?
尤其是對于BBK來說,冥女士好不容易才彌合了弒神者與方鸻之間仇隙,但那一切都在那一紙諭令抵達時而功虧一簣,也難怪那位構裝女王會感到如此憤怒異常。
恐怕從那之后,她都不好意思再見方鸻的面了。
學者小姐微微嘆了一口氣。
“我明白了,”她對崔希絲道:“但是你能不能加入七海旅團,我說了不算,我必須告訴團長他,讓大家來作定奪。但在那之前,我還是想問問,這是圣禮公會的意見,還是你的意見?”
姬塔停頓了一下:“崔希絲小姐?”
崔希絲一怔,她這些天被那個契約折磨得不行,一頭是俱樂部的合同,一頭是懸在頭頂上的利劍一樣的契約,哪邊都無法妥協,她只好尋求俱樂部的意見。
在意見下達之前,她幾乎沒有睡得好一天,因為本質來說,她前往第二世界的這個機會并不是屬于自己的,正如同所有隸屬于大公會的選召者一樣。
那個機會本身其實是屬于公會的財產。
她并無權對自己的命運定奪。
但或許也正是如此,這位少女頭一次感受到了自由意志的可貴,她過去所引以為傲的那些東西,現在看來不過是仰仗于他人的施舍。
如果有一天她離開這一切呢,她還能達到這個高度么,這一切還能屬于她么?或者說,她能不能真正借助于這樣的機會,去實現真正的自我?
不管怎么說,而今這個契約是將這樣一個機會放在了她面前,雖然她在俱樂部仍留有一份合約,那那份合約其實并未約束什么,或者說并未有什么強制的約束。
畢竟圣禮公會也心知肚明,七海旅團不可能接受一個明目張膽的間諜。
這位少女不由有些忐忑起來。
加入七海旅團,這個名字而今早已成為一個傳奇,或者將要成為一個傳奇,艾音布洛克一戰令這個名字舉世知名,世人皆知它總有一天會成長到另一個高度。
那個傳說中Loofah所走過的高度。
這一切即便與她原本所擁有的相比,也絕不算辱沒了什么。
但現在的問題是,那位傳奇的龍之煉金術士會接受她么?她原本應當是挑剔的那一方,但現在地位仿佛發生了改變,這種落差一時間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崔希絲咬了一下嘴唇,看著學者小姐輕輕點了點頭。
在弄明白了學者小姐那邊所發生的事之后,方鸻也微微頷首。
關于那個預言,而今只不過是變得更清晰了一些,雖然不知道那是即將發生的事,還是已經注定的未來,但禍星降臨,幾乎已是板上釘釘。
帝國而今已經掀起戰端,艾塔黎亞卷入火海之中也不過是不久的未來,他現在已經了解自己當初的擔憂不過是多此一舉,這個世界又怎么會因為區區他的意志而改變什么?
明白自己當初有些自作多情后,方鸻卻并不感到多難為情。
他而今的想法早已今非昔比,意識到作出的每一個選擇背后唯有責任,他既已作好為一切選擇承擔責任的準備,自然具備了作為團長的初步的成熟。
與帝國反目已成既定,那么獲得更多的盟友倒也無可厚非,只不過在那之前他必須要弄明白對方是否居心叵測,至于崔希絲那邊他可以再觀察一陣子。
好在崔希絲對于七海旅團來說也不算是陌生人了。
但比起這個,更重要的是向考林—伊休里安國內通報,他對那片土地并不是了無牽掛,還有很多熟人,甚至是他的友人,師長仍生活在那片土地上。
回到正事上,方鸻一掃之前的尷尬,變得有些嚴肅起來,他先聯絡了南境煉金術士議會,向那幫子矮人與侏儒通告了自己在帝國的經歷與發現。
帝國向大議會掀起戰火,考林—伊休里安必然不能獨善其身,但王國的態度令他感到不安,在可以預見的未來王室必然再一次與南境議會發生沖突。
他的老師安德此刻并不在艾爾多芬尖塔,但老銅鼻子對他的意見頗為重視,令方鸻自己都有些意外,一問之下才明白,原來這竟是葉華的意思。
“葉華大神知道我在帝國發生什么了?”方鸻問。
老矮人嘟嘟囔囔地抱怨了幾句:“誰知道那家伙怎么想的,不過小子你在南境術士協會中的聲望可高得很,大家本就對工匠總會不滿意,這下子更不滿意了。”
方鸻哭笑不得。
“總而言之,”老銅鼻子這才嚴肅了一些,“其實我們對帝國的反應也有所預料,王國也在為戰爭做準備,你不用擔心那個不成氣候的國王大人,他在考林—伊休里安早就離心離德了。”
“反倒是伊斯塔尼亞那位大公主殿下,”老矮人道:“我們與他們不是很熟,不過聽說她視你為盟友,小家伙,艾伯特家那小丫頭仍在你身邊吧?”
方鸻不明白對方問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不過仍默默點了點頭。
伊斯塔尼亞那邊他自然也會通知,如果帝國與考林—伊休里安發生沖突,或者十三年前延續至今的拜恩之戰再啟戰端,伊斯塔尼亞必將首當其沖。
他又先后聯系了星門港方面,與一些自己仍在考林—伊休里安的熟人。
其中冥接到他的通知時顯得有些錯愕,“你怎么還來找我,小家伙?”
這位構裝女王愣了一下之后,不由問道。
“冥姐,你教導了我那么多,”方鸻反問道:“我現在安頓了下來,當然要通知你一下。”
冥愣了愣,不著痕跡地移開視線,她輕輕眨了眨眼睛:“是這樣么……我知道了,不過你之后盡量少聯絡我,我可不想被公會那邊看出什么端倪。”
“你現在安全了,這很好,我知道了,”這位女士故意將口氣壓得十分冷淡:“有機會我會告訴你一些關于聯盟的動向的。”
但方鸻卻聽得出來,這位構裝女王似有幾分高興。
倒是星門港方面將他好好夸了一番。
不過負責夸獎的他的是白葭,他也不知道這番夸獎究竟是代表軍方的意思,還是對方的促狹的調侃。
他在帝國的事跡,除了將艾音布洛克鬧了一個天翻地覆之外,好像也沒什么可值得提的,這些事跡在旁人看來是一個傳奇,但在星門港那邊看來純粹是在找麻煩。
“那也未必,”白葭道:“沒人歡迎戰爭,帝國人一意孤行,第一賽區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現在超競技聯盟其實已名存實亡,你沒發現第二世界的聯賽已經少了很多了么?”
方鸻眨了眨眼睛,自從進入這個世界以來,他還真沒怎么關注過第二世界的事。
畢竟與星門另一邊有所差別,第二世界的消息很少傳到第一世界來,這里可不像地球上一樣那么多實時轉播的賽事。
“大量精英人員從第二世界返回是一個方面,”白葭繼續道:“但另一個方面也是聯盟的約束力大不如前,星門之后的規則已經發生了深刻的變化,現在各賽區也只是竭力維持著表面上的和平而已。”
方鸻啞然。
“好了,”白葭又道:“雖然現在你們被帝國通緝了,但我們對第一賽區的約束力也不大,我們只能盡量抗議,并竭力維持不擴大影響。只要你們脫離了帝國境內,應當是安全的——”
她一邊說,一邊皺了皺眉頭。
方鸻看了看一旁的彌雅——她自然早聽到了自己姐姐的聲音,不過這位海之魔女任性地側過頭,一副假裝沒聽到的樣子,方鸻看看白葭,自也不好提起這一茬。
畢竟兩界通訊并不完全保險,彌雅的身份比他還要敏感得多。
他看白葭的樣子,忍不住問道:“白葭姐,這一次惹的麻煩很大么?”
白葭搖搖頭:“與你無關,不過倒也不能說毫無關系——你告知的這些,其實無非是察覺到帝國的意圖,想讓我們早作準備。但其實帝國人的行動并不是什么秘密,可王國這邊……”
“考林—伊休里安怎么了么?”
“也沒怎么,”白葭答道:“王國內是什么狀況你也是了解的,國王陛下與南境離心離德,古塔人又一貫桀驁不馴,本來伊斯塔尼亞平復之后理應當成為王國助力……”
她看了方鸻一眼:“但因為某人的緣故,那片沙之國的公主殿下目前似乎并不愿意向王國俯首,更不用說芬里斯人,他們沒有開著血船與王國開戰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還有艾文奎因精靈,”她又道:“那位公主殿下目前已經回到了考林—伊休里安,但她可一點也不好,怒不可遏的樣子只差沒公然與王室決裂。”
“還有北境……”
“夠了,”方鸻連忙打斷道:“我大概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白葭促狹地看著他。
方鸻搖搖頭,他也沒想到王國成了今天這個樣子,其中竟然有自己的一份功勞。但那其實又不怪他,只是陰差陽錯他解決了一些事件,又成為了王室的對頭。
“讓我考慮一下。”他想了一下,答道。
“考慮一下?”白葭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的光,“我還以為你又要避之不及。”
但逃避解決不了問題。
其實白葭話里話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如果考林—伊休里安無法終結這樣多頭海怪一樣的政治格局,就永遠無法有效整合起來面對即將到來的危機。
而這其中,他又成為了那個至關重要的節點,七海旅團不知何時起竟成為了影響考林—伊休里安國內政治勢力舉足輕重的力量,甚至足以改變各方力量的對比。
雖然第三賽區歷來不主張其下選召者過于深入王國的內政。
但事已至此,埋起頭來當鴕鳥也于事無補,何況正如方鸻所言,那一切都并不是他主動造成的。
歸根結底,從南境到北境,不同的政治勢力都有自己的述求,他們之所以以種種原因與他聯系在一起,只不過是因為那位年輕的國王陛下所作所為過于離心離德罷了。
他要做的其實很簡單,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出頭,只要將那位伊斯塔尼亞的大公主介紹給布麗安公主,正在氣頭上的精靈公主就有理由發起議題。
令矮人,侏儒和精靈重新參與到這場王國政治中來,去討論考林王室是否還適合作為聯盟的領導者。
其實她當初在帝國向奧述人宣戰之時,就無異于挑戰考林王室的權威了。
但真的要那么做么?
如果推翻了現在的國王陛下,又由誰來領導考林王國呢?
那肯定不會是他,自然也不會是布麗安公主,那位公主殿下其實和他是一樣的人,并不喜歡這些繁雜的政務。
而無論是精靈,矮人還是侏儒,其實都不適合領導考林—伊休里安,畢竟這個龐大的同盟之中,擁有為數最多的人口還是人類,新的國王仍舊必須在人類之中選出。
那么那個人選會是誰呢,誰才能站出來穩定人心?
方鸻微微沉吟,不由回想起了自己在北境與那位親王殿下的一次會面。
他沒想到,那次其實不過是很家常的一次會面,歸根結底是那位親王殿下想要代馬魏爵士看看他女兒身邊的這個少年。
但那次簡簡單單的會面,竟會影響如此深遠的未來。
他不由看向一旁的艦務官小姐,問:“希爾薇德,馬魏爵士其實并未支持過所謂的叛黨,是么?”
希爾薇德在一旁聽完了交談的全過程,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點點頭,“其實親王殿下自己也沒什么野心,只不過是國王陛下和宰相大人疑心病太重罷了。”
方鸻沉默了片刻,拿起通訊水晶。
通訊水晶那一頭,魯伯特公主有些驚喜地看著放在一旁桌上的私人水晶亮了起來,她連忙示意侍女將自己拿到自己手中,將之擦亮:“艾德先生,是你們么?”
“大公主殿下,許久未見,我們眼下已經離開帝國境內,暫且安全了,伊斯塔尼亞近來如何?”
“還好,”魯伯特公主輕輕揚了一下眉,“不過考林人那些使節還是三天兩頭來試探口風,想要詢問你們的下落,我都懶得見他們,讓愛爾娜將他們攔下了。”
方鸻停頓了片刻:“公主殿下,艾文奎因精靈王的女兒,拜恩之戰的精靈三英杰之一的布麗安公主已經返回了王國,你愿意見她一面么?”
大公主眼中閃過一道亮光:“艾德,你的意思是?”
“我在帝國看到了一些東西,我雖然來自于星門另一邊,但仍和大公主一樣,在這片土地上仍有許多牽掛的東西,”方鸻道,“我不愿意看到我熟悉的人被卷入火海之中灰飛煙滅,我希望可以做點什么。”
魯伯特公主輕輕點點頭。
“那位國王陛下早就已經不配于他那個位置了,”她輕聲道,“考林王室歷代仍有許多人杰,精靈、矮人、侏儒、考林人、伊斯人與我們沙漠之民留下盟約,能夠領導這個王國前進的,必須是最英明與明智之人。”
“艾德,”她道:“布麗安公主是拜恩之戰的英雄,相信她有能力代我們作出判斷,考林真正需要怎么樣的領導者。”
方鸻放下手中的水晶。
考林—伊休里安有今日的變局當然不是一蹴而就的,但它其實早在十三年前,甚至一個世紀之前的龍魔女的變故之中就埋下伏筆,只是而今才生根發芽。
只是那一切結束之后,是不是意味著他和希爾薇德就結束了流亡的生涯,馬魏爵士可以恢復舊日的榮耀,自己的艦務官小姐可以以昔日的身份重回她的故土呢?
他看向希爾薇德。
貴族千金卻少有地在出神。
那么除了這個之外,方鸻心想,就只剩下最后一個謎題了。他很想知道,自圣約山一戰之后,彌雅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她又怎么會在那個時候出現在艾音布洛克。
雖然他當時的確感到了雙生之協的震蕩,但那絕不是那個天賦的力量,他從沒聽說過雙生之協可以將一個人從另一個世界喚回的,那已經超越了凡世的力量。
一切的秘密只可能出在海林水晶身上,畢竟它曾經就作到過一次同樣的事情。
但光海也恰好在那一刻熄滅。
這之間是否有什么聯系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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