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鸻見崔希絲還是有些云里霧里,只好放下手邊的事,親自向眾人演示了一遍。
他將那臺海妖構裝交到羅昊手中,然后讓后者用同樣的方式,去復現自身的能力。這胖子一貫敏銳,學習能力很強,但這會兒也輪到他有些茫然:
“所以我該怎么做?”羅昊問。
“不用太麻煩,這臺海妖構裝內部的指令都對盾衛士的技能插件作了優化,”方鸻答道,“你只要想著用它復現自己的技能就可以了。”
羅昊一下反應了過來:“你的意思是?”
方鸻點了點頭。
但即便是意識到什么,羅昊心中也仍有些不敢置信,他看了看一旁的方鸻,強壓下心頭的震撼,再瞥了一眼雨幕中那臺海妖構裝,心中閃過一個念頭,“——架設盾墻!”
“還要確定位置和空間關系……”方鸻提醒道。
羅昊領悟力極強,目光看向甲板上一個方向。
那鸚鵡螺一樣構裝體觸須驟然亮起,甲板上木板扭曲,竟生長成一臺構造復雜的構裝體,看外形像是一臺步行者構裝,木板在它手上彌合成一面高大的塔盾。
步行者舉起大盾往地上一立,一面光盾屹立而起,形成一道高聳的墻壘。
“啊?”
縱使是羅昊有一顆大心臟,看到這一幕也不由大吃一驚——我怎么能操控靈活構裝?這個念頭一時間在他心中徘徊不去,那不應當是……但他的確可以感受到那種如臂使指的感覺。
那就是戰斗工匠與靈活構裝之間的感應。
而一旁環抱著雙手的貓人小姐看著這一幕,更是雙眼一瞇:
“……真是盾牌壁壘?”
她立刻意識到什么,忍不出露出尖牙,眼中流露出強烈的好奇的光芒,雙手大劍已經出現在手中,她一個箭步上前,一劍重重斬向那臺木質的構裝體。
劍刃斬在大盾之上,光盾立即逸散,連帶著后面的木質大盾也四分五裂,那臺構裝體向后飛出,撞在船舷上,立刻碎成一地散落的零件。
妲利爾微微一怔,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強度這么低?”
“大概只有原技能五分之一的實力,”方鸻看著那臺四五分裂的構裝體,倒也并不心痛。
因為那本來就是海妖構裝臨時生成的——而局限于計算力的原故,海妖構裝的造物大都有類似的問題——強度不足,存在時間短暫,也是他早已知曉的毛病。
他揮揮手,身前又浮現出兩臺海妖構裝,然后對一旁的妲利爾和帕克道:“那臺構裝是羅昊的,這兩臺是你們的,時間有限,我暫時只完成了這三臺海妖構裝。”
“它叫海妖構裝?”
妲利爾抖了抖耳朵上的水花,有些好奇地看著這鸚鵡螺一樣的奇形構裝體,“所以它的能力,就是可以模仿我們的技能?”
“確切地說,是適配你們身上安裝好的技能插件,”方鸻道,“其實原理很簡單,我在它們身上預設了你們身上同樣裝備的技能插件,只要你們具備相應的專長與能力,就可以調用它們身上預設好的技能配置——”
“當然這同樣也是缺點所在,”他又道,“安裝的技能插件是固定的,而且要重置并不容易,要將它們拆開來再安裝一次,不是短時間內在戰場上可以完成的。而且另一方面,為了適配不同的職業,這些海妖構裝沒辦法通用,可以說是為每一個人特別定制的,因此倉促之間我也只能完成這三臺。”
方鸻看向一旁的崔希絲,“這還得感謝崔希絲小姐的幫助,要沒有她搭手,我一個人完成一臺都夠嗆。”
“我沒幫上什么,”崔希絲輕輕搖搖頭,她的確整個過程都只完成了一些助手的工作而已。但她了解眾星裝置,心中其實已經隱隱意識到了自己之前完成的工作究竟是什么。
然而那還有另一個方面。
崔希絲隱約意識到自己似乎推開了一扇大門,來到了一個前所未見的世界中。
“也就是說,”妲利爾問道,“這東西能幫我們釋放一些技能,相當于一個外置的魔導戰具?”
“可以這么說。”方鸻點點頭。
“等下,”天藍忽然反應了過來,忍不住眼中閃閃發光地看著羅昊身邊那臺鸚鵡螺一樣的構裝體,“艾德哥哥新發明的這個東西,是不是等于將我們所有人的能力翻了兩倍?”
當然她在意的是另一個方面:“這是一個全新系列的構裝體,我們豈不是可以獨家專營?”
妲利爾搖搖頭,一邊甩去頭發上的雨水,一邊答道:“沒那么夸張,構裝生成的造物結構還是太過脆弱了一點,存在的時間也不足,它的上限是可以同時生成三個鏡像構造物,但加起來也還比不上我們自身。”
她想了一下,“當然,好處是海妖構裝本身有自己的魔力水晶,不用使用我自身的魔導爐,這樣一來等于變相增加了我們自身的魔力儲備。”
貓人小姐舉起手來,一把大劍出現在她手中,那劍遠比她平日里所使用的更長、更寬,只是很快,那柄巨劍便如風中沙礫一般逝去。
妲利爾看著這柄巨劍道:“相較起來,我反而更喜歡它可以即時構裝武器裝備的能力,而且這些裝備都適配于我們自身的技能插件,雖然比不上同等級的真正的魔導戰具,但實戰中出其不意會或許讓對手吃個大虧。”
“你真這么看?”羅昊回過頭來看著她。
他又看了看手邊那臺構裝體,心下仍有些震撼——雖然這種震撼早在方鸻此前為他們掩飾這臺構裝體的運用時,他就已經產生過一次了。
他想了一下才答道:“事實上配備了海妖構裝之后,如果是原本與我同一個水平的對手……或者換句話說,我如果沒有裝備這臺構裝體,和另一個裝備了它的自己一對一對抗的話,幾乎是不可能有勝算的。”
羅昊又看向其他人:“各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妲利爾一怔,忍不住輕輕一挑眉。
她不禁沉默下來,顯然也想到了同樣的問題,因為魔導爐供能的原因,一個選召者裝備的魔導戰具與插件并不是無限的。而海妖構裝的存在,等于說為整個艾塔黎亞的的戰斗職業者們開辟了一條全新的賽道。
她忽然吃了一驚。
妲利爾意識到自己的確將問題看得太簡單了,這可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小發明而已,這是一個前所未有的構造,這個看似普普通通的構裝體說不定未來可以深刻改變整個艾塔黎亞的職業格局。
甚至還不僅僅是顛覆超競技的未來而已——
而是深刻地改變這個世界。
有那么一瞬間妲利爾差點以為自己面前的并不是一個才將將獲得了海林之星勛章的選召者,而是一個資深的煉金術大師,因為她從未聽說過這樣深刻改變世界的發明,會誕生于一個新人手上的。
她看了看正一臉平靜的方鸻,這一切是真由他所完成的?
但羅昊倒是認識海妖構裝,也了解關于他們的團長在精靈創生術上的探究,但現在還剩下一個問題——那就是他為什么也可以運用海妖構裝?
據他所知,海妖構裝就算是在戰斗工匠的靈活構裝之中,也算是最復雜最專業的那一類。
他一個戰士憑什么可以操控?
“據我所知,”妲利爾問道:“靈活構裝一直以來是戰斗工匠的專屬,我從未聽說過戰斗工匠以外的職業可以操控它們的,你是怎么辦到的?”
“普通人不也可以操控發條妖精么?”天藍問道。
“本質而言,普通人也是在學習了相應的技巧才能操控發條妖精,”貓人小姐答道,“那是學習了跨職業的知識,就像是你學習了一些簡單的藥草學知識也可以配置一些簡單的魔藥一樣。但更深入的知識,則深入不同的職業體系,一個人的精力往往是有限的,發條妖精的技巧或許相對簡單,但更復雜一些的靈活構裝體則不然——”
“對啊,”天藍也反應了過來,“艾德哥哥,你是怎么讓羅昊他們可以操控這臺構裝體的?”
但事實上,那個答案非常簡單。
而崔希絲這會兒終于完全明白過來,她正用一種無比復雜的目光看向那臺海妖構裝,“……是眾星裝置?”
方鸻點了點頭。
操控靈活構裝事實上只需要兩個條件,第一,具備戰斗工匠操縱靈活構裝的技巧,第二,具備該靈活構裝所具備的相關的插件的能力。
打個比喻來說,方鸻自己的火箭飛拳,其實就是來自于夜鶯系的勾爪能力。他只要先學習那一類夜鶯相關的能力,同時又具備足夠的計算力以驅動火箭飛拳,便可以自由驅動火箭飛拳。
事實上不同類別的戰斗工匠的側重也正是來源于此,因為人的精力畢竟是有限的,學習的時間也并不是無限的,他們在職業生涯當中所獲得的見聞與戰斗經驗往往只足以支撐他們學習某一個方面的能力。
就像是他與紅葉,相對于他自身來說,紅葉就更擅長于魔導類構裝的操控,這是因為后者學習了更多魔導相關的職業能力。
當然工匠們的學習不同于那些本職職業的學習,他們并不是真正學習的相關的能力,并且真的具備了施法的技巧,而只是了解其原理而已,這也意味著他們在相關的學習上要付出的經驗要少得多。
而至于方鸻自身,因為原本黑暗祝福的雙倍戰斗經驗的緣故,以及來源于塔塔小姐的見聞和知識,相較于一般的戰斗工匠而言,在靈活構裝的種類選擇上要比一般人寬泛得多。
事實上這也是外界時常對他手上的靈活構裝的種類感到疑惑的原因。
更不用說他本身還是一個煉金術士。
但對于某些職業的本職來說,就像是夜鶯小姐,或者羅昊,他們本身就具有相關的職業能力,所以在使用相關類型的靈活構裝時,其實也僅僅只欠缺一個條件而已。
那就是戰斗工匠操控靈活構裝的技巧,或者說計算力。
原本這是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
但現在卻有了另一個契機。
因為本質上而言,眾星裝置是讓構裝體產生自主意識的裝置,安裝了此類裝置的靈活構裝,往往可以極大程度地擺脫對于計算力的依賴。
如果僅僅是這樣還不算什么,眾星裝置不過只是減輕對于計算力的需求,但愛麗莎、羅昊等人也不太可能專門為此去學習操控靈活構裝的技巧。
即便是操控發條妖精,對于普通人而言也是一門需要積年累月才能熟練掌握的技術,在北境有許多人熱衷于此道,甚至舉辦了比賽,但也不是每個人都有參賽并取勝的機會。
但方鸻想到了自己的另一個研究的領域。
那就是精靈創生術。
海妖構裝的操控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如果要憑空令它構想一個構造體自然復雜,但如果事先將構裝體的法陣與指令錄刻于其中,令羅昊等人使用時只要先激活其中的指令,就可以復現其中預設的技能插件與能力。
那對于普通人而言,就并不比他們使用自身本來的職業插件與戰具更復雜。
正如妲利爾所言,這個形態下的海妖構裝實質上就是一種外置型的戰具。
方鸻自己想到這個思路的時候,其實也是有些意外,那不過是靈機一現的閃光,令他意識到可能具有可行性。他立刻著手實驗,由于時間有限,他還拉來崔希絲給自己當助手。
最后實際的造物要比預想之中稍差一些,有不少限制,其中一個就是符文與法陣需要事先刻入,而且需要針對具體的某一個人掌握的能力與專長,讓這個工作很難標準化,相當于對每一個人來說這套裝備都必須是手工定制的。
這進一步限制了產能,讓他和崔希絲在這短短的時間內也只制作出來三臺,這三臺分別針對帕克、羅昊與妲利爾的海妖構裝其實本身也是簡化版的,并沒有完整錄入三人的全部能力,只置入了其中一部分而已。
但實驗的結果令人欣喜,羅昊和妲利爾都是一上手就掌握成功,其間沒什么阻礙。雖然事實上在船艙內時崔希絲就實驗過一次,但戰斗工匠本身和其他戰斗職業還是存在很大差別的。
“一個杰作,”奧黛絲——這位女神大人看著羅昊三人在反復實驗那幾臺構裝體的新功能,罕見地主動開了口,“那位大煉金術士的杰作也不過如此。”
方鸻有些訝異地看了她一眼,“大煉金術士?女神大人見過阿德妮的父親?”
奧黛絲搖了搖頭:“他曾與羅德里戈·德安里斯合作。”
方鸻了然,在雨中看著三臺海妖構裝心中也隱隱有些自豪,那三臺海妖構裝的確運用了杰德·漢姆的構想,安裝在其中的眾星裝置就來源于那對島民姐妹給予他的藍水晶。
在掌握了鑰匙之章第一章的秘密之后,他終于可以復現這類最簡單的眾星裝置,但由于暫時還沒弄清楚那類幽藍水晶的來路,所以限制了產能。
當然這還不是全部——
眼下這門技術絕非是簡單的復現,而是真正融入了他自己的理解,過去無論是零式水晶,無屬性魔導爐還是眾星裝置,都是得自于前人的傳承。
可只有海妖構裝,是真正屬于他自己的發明。
從前人的遺產之中開辟出屬于自己的道路,方鸻直到這一刻才意識到自己總算是踏出了這第一步。
天藍在一旁看著羅昊三人在甲板上實驗自己的‘新玩具’,羨慕得眼睛里面都快冒出星星,忍不住找他問道:“這種構裝體詩人也可以使用嗎?”
方鸻點了點頭,“應當可以,不過利用不同的職業插件的難度大不相同。羅昊、妲利爾和帕克他們這些物理職業的技能插件的機制簡單,復現起來沒什么障礙,因此最先設計了他們使用的構裝體。”
“游俠、夜鶯和圣騎士這類職業的技能機制要復雜一些,尤其是技能插件不能完全復現信仰和神賜能力,光屬性的能力我也參不透,即便是復現起來也很難完整。”
“至于施法職業,設計到魔導書和魔導杖的制作,就更困難了,魔導杖是最特殊的魔導戰具,其中儲存法術的能力是星與月之塔的專門技術,”方鸻看了看天藍,“你的七弦羽琴也是一樣的,在技術問題沒有解決之前很難制作出可以使用的海妖構裝。”
“啊?”
詩人小姐平躺著也能變強的美夢立刻破滅了,當即發出變了樣的哀嘆聲。
眾人測試新構裝的當口,巴金斯也和塔塔小姐停穩了船。
愛麗莎和妲利爾趁著這個時機下船檢查了一下,并沒有發現什么異常,于是向船上發了信號。其他人也一一順著垂下的繩梯登陸,準備好進入那座遺跡之中。
考慮到可能遇上的強大對手,七海旅團這一次幾乎是出動了所有人手,除了水手長和梅伊小姐留守看守七海旅人號之外,其他人全都下了船。
羅昊收起海妖構裝,一馬當先負責起了開路的工作,夜鶯小姐尾隨其后,在雨幕中穿過森林,逐漸接近了那片遺跡。
從外部看,奧黛絲所指引的這座的遺跡不過是一片隱沒于叢林下的斷墻殘垣,從茂密的植被之間展露出只字片語,石壁上覆蓋著歲月積累下的層層苔蘚,其下雕刻著迥異于帝國而又精美的花紋。
但隨著深入其中,那些高大石墻逐漸聳立,參天喬木的瘤根從堆砌的石塊上垂下,使之坍落下來,散落在狹窄的祭祀小徑上,那迷宮一樣的構造,重重門巷,不無說明此處曾經的輝煌。
貓人小姐停了下來,仰頭看著那高大肅穆的建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這里是……?”
雨水順著青苔落下,匯聚成一道道溪流。
箱子伸出劍撥弄著青苔之下的磚縫,令藏匿其間花紋各異的蟲子一哄而散,爬得到處都是,將后面的詩人小姐嚇得花容失色。
“一座辛薩斯時代的遺跡。”方鸻同樣抬頭打量著這個地方,他和七海旅團的其他人一樣,對這一切并不陌生。這已經不是大伙兒遇上的第一座來自于蛇人時代的遺跡,這里讓他產生了某種熟悉的感覺。
他回過頭去問道:“這就是我們的目的地?”
奧黛絲——女神大人點了點頭,答道:“這座遺跡遺留于上上個時代,但曾經為努美林的精靈們所有,所以這里也留下了一些精靈時代的東西。這下面埋藏著一座蛇人的城市,那位海盜王在考察了這里之后一眼相中了這個地方,作為他秘密寶庫的所在。”
“這下面還有一座城市?”方鸻問。
“這里事實上是一座祭壇,辛薩斯時代的蛇人熱衷于祭祀,活祭,將敵人的心臟奉于它們所信奉的黑暗的眾圣和太陽神。祭壇通往地下的部分,眾所周知,蛇人們喜歡在地下建造城市。”
女神的語調沒什么起伏,像是在為他們科普。
但她提到同樣的遺跡在這片山林中并不只有一座,也就是說其他地方仍有入口,奧黛絲為他們選擇這一座,只是因為羅德里戈·德安里斯——那位海盜王曾經走過這條路。
“也就是說,那位海盜王是從這里進入地下的?”愛麗莎有些難以置信,“奧黛絲……女神大人,你曾經見過他?”
“我曾經來過一次這里,”眾人穿過細長的小徑,來到一片廣場外,奧黛絲用平靜的目光打量那里開闊的空間,答道,“……不知道是否還記得昔日的路。”
“一位神祇也能忘事么?”帕帕拉爾人跟在后面,小聲嘀咕著。
天藍沒好氣地瞪了這口無遮攔的家伙一眼。
但奧黛絲并無反應,只安靜地向前走去,穿過雨幕,舉起手輕輕向前一揮。一道綠色的光幕從空氣中顯現,那光落在廣場中央一座石盤身上,石盤上的花紋依次亮起。
下一刻,眾人面前的光景像是一下發生了變化,一座祭壇幽然無聲地出現在眾人面前,堆砌的石塊如同一座小山般矗立,像是一座傾斜的金字塔,一排石柱矗立在祭壇之前。
“這是……?”
眾人抬起頭看著那排突然出現的石柱,其中一部分已經倒塌,石柱拱衛著那座祭壇正下方的巨門,兩扇對開的石門緊閉著,上面生滿了曾經生機勃勃而今業已枯萎的藤蔓。
大伙兒沿著石柱中央的大道穿過廣場,踏上那祭壇的石階,羅昊作為盾衛走在最前進,高舉著手中發出幽光的水晶,水晶上的光分開寒夜的雨幕,映出周圍石頭上復雜的花紋。
那是一幅幅壁畫。
光怪陸離的圖景描繪著祭祀、祈告、戰爭、生產與不同族落的建立,像是數個時代的光景,上面的風格方鸻也并不陌生,讓他不由想起了自己在芬里斯——那座曾經由綠龍托拉戈托斯盤踞的島嶼上見過的一切。
辛薩斯的蛇人們似乎總熱衷于描繪一場曠世之戰,既黑日降世,帶來黑色的王座的那場戰爭,燃燒著的漆黑隕石劃過天空,分開成一黑一白兩位騎士彼此征伐。
那也就是兩位圣杯騎士的來歷,煉金術士們認為那是最早的龍騎士的雛形,但龍騎士的誕生不應晚于努美林王廷的中后期,因此圣杯騎士可能是借鑒了蛇人的傳說。
方鸻記起自己曾經所見的那幾幅壁畫。
那畫之中的黑騎士現在給他總一種熟悉的感覺,仿佛自己身上的一部分力量源自于此,或許是蒼之輝,或許是金焰之環中尼可波拉斯的力量。
但假如黑色的隕星是第一枚禍星,而禍星的力量又是同源的話,這或許也說得過去。
眾人已來到石階最上一級,水晶的幽光映在緊閉的大門上,石壁上的顏色早已斑駁,殘存的圖案要不是覆蓋在厚厚的青苔之下,要不是已經風化到殘缺不清。
箱子舉起劍就要去撥弄那些青苔,但忍無可忍的愛麗莎喝止了:“差不多夠了!”
“太對了女士,我也是這么認為的。”
魔劍‘格溫德斯’大聲發表自己的看法,顯然作為一把出身斐然的魔劍已經受夠了與蟲子為伍的羞辱,但可惜沒人聽得到它的抱怨。
這時奧黛絲停了下來,她方才雖然露了一手,但拿這樣的純物理手段才能開啟的巨大石門顯然也沒什么取巧的辦法,何況石門上此刻還覆蓋著厚厚的一層藤蔓。
羅昊將幽光水晶插在石頭的縫隙中,然后走上前去,試著推了推石門,但石門紋絲不動。他無奈地搖搖頭,只好后退一步,開啟了魔導爐,‘嘿’了一聲,然后舉起大盾一個沖刺撞向那扇巨門。
轟然一聲巨響,石門下方頃刻出現了一個大洞,門上的枯萎的藤條撲簌簌落下,一道道裂痕出現在巨門上。羅昊掃了掃頭上的灰塵,回頭看去,眼見著大門即將坍塌,但下一刻那臺鸚鵡螺狀的構裝體浮現在他身邊。
他一抬手。
一個土石構成的人偶憑空產生,高舉起巨盾支撐住上方坍塌的石門,那姿態像極了盾衛士特有的能力——架設盾墻。
而與此同時,妲利爾身邊也浮現出一臺一模一樣的構裝體,騎士小姐高舉起手,一把巨劍出現在她手中,而那劍遠比貓人小姐平時用的要更巨大得多。
她握在手中輕輕一揮,就將向眾人落下的石塊掃開去,“快進去!”她喊了一聲,“技能構造的人偶支撐不了太長時間!”
其他人心領神會,立刻一一穿過那土石人偶的大盾下方,進入大門之后,走在最前面的是天藍、姬塔與崔希絲,三人是施法職業,畢竟沒有什么自保能力。
接著夜鶯小姐一閃身也跟了進去,然后才是方鸻、箱子與帕克。
接下來是奧黛絲,在女神大人之后謝絲塔走上前去一手支著那面巨盾,示意希爾薇德先進,艦務官小姐也不推托,一矮身鉆了過去。
最后才是守在外面的妲利爾,取下墻上的發光水晶,一個箭步就跟了進來。
謝絲塔手一松,那扇巨門立刻轟然倒塌,連同那土石人偶一起填埋在下面。方鸻向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坍塌下來的石門已經完全堵住了退出去的路。
不過眾人倒也不著急,他們能想辦法進來,自然能想辦法出去。
而眼下關注的重點并不是門外,而是這門內的一切。
妲利爾舉起手中散發幽光的水晶,正映出石墻上那幅巨大的壁畫——
一顆懸浮于天空之上,黑色的隕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