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鸻之前為羅昊、妲利爾改造了兩臺海妖構裝,他自己所使用的海妖構裝自然也進行過改造,畢竟相對于其他職業的海妖型構裝的復雜構造,符合戰斗工匠自身需求的海妖構裝則要簡單得多。
他用極少的時間便改造了五臺,其中兩臺在崔希絲身上,剩下三臺則在這里。而由敏米爾所見到的這些被召喚出來的奇特的構裝體,事實上正是經過方鸻改造之后的海妖構裝。
不過那對后者來說區別其實不大,外界關于方鸻的海妖構裝的信息極少,它只短暫地在伊斯使用過,不過那時由于過于不成熟很快又被封存起來。
其后再一次登場是在銀之塔的幻境中,但幻境之中的海妖構裝與它的原型有很大的不同,而且戰斗職業的選召者一般也不會工匠的大陸聯賽,銀之塔幻境之中的比拼更不值得用于現實世界之中的參考。
方鸻打了響指,在他指令下三臺海妖構裝每一條觸須的端點皆開始發光,描繪出事先儲存在眾星裝置中的、不形態的符文——那些是努美林時代以來最古老的、富有魔力的字節。
現代煉金術將之拆解,再利用魔導裝具重新賦與其神秘的力量,但事實上,它們的原本的形態是如此的:
‘Eaan’是地,是構成堅固軀殼的必要結構。
‘Gary’是風,是蓋伊法則的靈魂,輕盈飛行的必要條件。
再加上‘成形’的塑造,‘火焰’的洗禮,以及最重要的——‘凝結’出‘核心’。
‘核心’就是水晶,是魔導技藝的靈魂,于是敏米爾看到地面在波動,黑暗中的街面液化成一池瀝青,每一塊磚石都正從瀝青池中析出,騰空飛起,軟化成一團泥沙。
泥沙又聚合形成一個大致的形狀,長出外殼,伸出羽翼,烈焰在其中灼燒,在一閃即逝的金紅色中凝聚出水晶一般的核心,殘存的魔力又匯入水晶深處。
方鸻手掌向上輕輕一托。
那像是一場逆轉的雨點。
點點滴滴從地面上升起,爭先恐后地,重回空中。
塔塔小姐指了指它們,在她的視野中猶如有一縷縷銀色的線正將之聯系,依次點亮半空的星群,并賦予它們靈魂,讓它們活過來,將璀璨的光投于她沉沉的眸子里。
方鸻感到那一刻無數個端點與自己相連,剎那之間將他對外界的感知升上一個更高的維度,就如同在世界之外注視著這個世界,但那種感覺并不好受,沒有工匠能在一剎那之間處理如此之多的信息——
縱使是他也不能。
好在龍騎士系統立刻梳理了這些信息,處理能力接管了計算力的需求,方鸻感到自己的視野又從天堂跌回人間,忍不住一陣恍惚,他看向漫天的銀星,仿佛只要隨自己心念一動它們就會四散飛去。
塔塔看向他:“交給我吧,騎士先生。”….
她輕輕一揮手,半數的銀星從方鸻視野中消失不見了。
方鸻點點頭,拉下魔導爐上一側的拉桿,讓翠鳥式的魔導爐構架進入穩定超載的狀態,插入嵌口之中的魔力水晶驟然變得明亮,儀表上的計數器也在迅速下降。
但敏米爾并不能看到龍魂小姐,他只能方鸻的魔導爐進入了超載狀態,那漫天的‘星辰’在他指令下飛散而去,消失在黑暗的源頭,飛向那片廢墟之中。
他手中元素感應儀上出現了生動的一幕,如同一個沙漏,塵沙紛紛落下,在其后留下一個龐大復雜的迷宮的地圖,只在地圖的前緣,那些閃爍的沙塵不斷消失。
但在海妖構裝的指令下,很快又一片雨點升起,飛上半空,那片沙塵再度亮起,地圖的推進再一次變快。
如此反復,一片片‘雨滴’升上天空,敏米爾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好一陣子終于反應過來要拿出記錄水晶拍下這一幕,心中的駭然難以言喻,那一刻只產生了一個念頭:
一定要將這一幕記錄下來告知旁人。
方鸻回頭看了這個方向一眼,敏米爾嚇了一跳下意識用手遮住自己的記錄水晶。“不要把我拍進去。”方鸻道。
敏米爾一怔,但立刻點點頭,馬上又問道:“你不介意?”
方鸻搖了搖頭,終究七海旅人號上的每一個人都會用上這門技術,暴露在外界的目光下也是早晚的事,他也犯不著多此一舉藏著掖著,白費功夫。
何況他早就將創生術的秘密公開了。
敏米爾神色中閃過一絲意外,不由放下手中的記錄水晶,“FOX,冥和其他幾個人在第二世界組建了一個技術分享俱樂部,后來包括奧丁一些人也參與其中,沒想到你還沒到第二世界,就有這種想法了。”
“這是我的老師教我的,”方鸻答道:“另外冥姐,奧丁他們也教導過我。”
“你的老師?”
“你不認識他,”方鸻搖頭,“他很早就退役了。”
“那曾經他一定很出名,因為大多數人都受眼界所限,往往不能認識到這一點……其實選召者之間的關系并不像是外界所想的那樣……我們,”敏米爾忽然搖搖頭,“算了,前往第二世界之后你就明白了……”
方鸻看向他,沒想到一位帝國治下第一賽區的銀之階會有這樣的看法,就他所接觸到的,還以為所屬于聯盟的一方的人從來不干人事。
“那你還要繼續拍嗎?”他問。
“當然,”敏米爾答道,“這對你也有好處,讓其他人不對你的實力產生誤判,以后你會明白的。”
兩人不再言語,只是過了一會兒,方鸻忽然開口:“我好像看到帝國人了。”
他向那個方向抬起頭。
被簡單構造出來的發條妖精并不具備視覺能力,但仍舊可以通過魔力對外界產生感知,否則它們也不具備被操縱的余地,當黑暗中一縷黯淡的光芒從半空中浮過時,敏銳察覺到了氣息的變化。….
“那個方向有東西,指揮官閣下。”
一名執劍之庭的帝國軍士兵向那個方向看去,向一旁的指揮官匯報道。
指揮官也注意到了黑暗中一閃即逝的光芒,“把它打下來。”
士兵們舉起魔導銃,調轉槍口,向那方向打出一輪齊射,但第一輪射擊并沒有命中,接著又打了第二輪齊射,這一次命中了那東西。它從半空中墜落下來,在不遠處的街口摔得粉碎。
一個軍士跑過去將其撿了回來,發現那只是一些砂石。“石頭也能在天上飛?”指揮官大感意外,他用手套摩挲著那些沙子,很快從中撿出一枚淡藍色的水晶來:“等等,這是核心水晶。”
“辛薩斯蛇人留下的玩意?”指揮官瞇起眼睛,向那個方向看去。
他拔出劍,指了指黑暗中:“去那個方向檢查一下。”
但有人攔住了他,“請先等一下,指揮官閣下。”伊薩從前面走了回來,身后仍舊跟著那頭高大、沉默寡言的‘灰鷹’,那位印第安裔居高臨下地看了這些帝國軍一眼,他們是從前線聽說后面發生的事才回來的。
“哦?”帝國方的指揮官看向兩人,“騎士長先生有什么意見?”
伊薩看著這個一頭灰發,軍裝整理的一絲不茍的中年男人,他和魯德內雖然才是此次行動的負責人,但面前這人才是艦隊的指揮官,據說來自某個名門望族,專業經驗還算豐富,也不會輕易指手畫腳,對方同時還指揮著船上的陸戰隊。
不過他對原住民的背景不感興趣,回頭看了看正在交戰的前線,黑暗之中不斷有娜迦一族的女戰士揮舞著四柄彎刀從黑暗之中顯現,執劍之庭的騎士用一排齊射將之擊退。
他再回過頭來道:“指揮官閣下,我們的任務是找到羅德里戈·德安里斯的遺產,眼下我們雖然還能與娜迦一族僵持,但比較有生力量我們遠遠不是對方的對手,拖延下去對我們來說并不是一個好消息。”
“我們對辛薩斯時代了解甚少,這里存在什么都有可能,去弄明白它們是什么對我們來說并沒有意義,我們已經找到了深入遺跡內部的路,眼下我們最好是向著既定的目標前進。”
指揮官沉吟了片刻,點了點頭:“我承認你說得沒錯,騎士長先生,”他從善如流地轉過身去下命令道:“不用在意其他東西,把娜迦擊退之后,繼續向遺跡深處推進。”
方鸻雖然在第一時間感受到了發條妖精的損失,不過那根本微不足道。
由海妖構裝所制造的發條妖精缺乏幾乎一切必要的生存要素,甚至沒有視覺回饋的裝置,就算是沒人攻擊它們,這些簡陋的構裝體也可能因為一頭撞在障礙物上粉身碎骨。
哪怕排除一切意外的因素,這些構裝體也在以每分鐘幾十個的數量減少,一波次構裝體往往會在不到一刻鐘時間內消耗殆盡,唯一彌補的辦法是不斷地讓它們升空,以新代舊。….
這些由沙子與石頭構成的發條妖精幾乎是在以前仆后繼的方式,用尸體描繪出一個龐大的迷宮的路徑,不過它們本來也是從砂石中來,最后也不過回到砂石中去。
忽然有那么一刻,方鸻感受到了什么:“找到了。”
早已等得不耐煩的敏米爾立刻站了起來,看向這個方向,“找到了什么?”
但方鸻并沒有空回答他,只是那構成迷宮的沙盤上出現了變化,霎時間它不再向四面擴張,膨脹自己的體積,而是突然之間出現了一條垂直向下的通路。
“一條密道,你竟然真找到了!?”敏米爾有些驚喜地說道,他這會兒真有些佩服起來,會操縱發條妖精不算什么,但能大膽提出推論并驗證推論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有些人會說,但不一定會做,尤其是在冒險團中這是難能可貴的本能,有決策能力的人放在頂尖的公會中也是罕見人才。但方鸻搖了搖頭,這條密道根本不算什么。
或者不如說他早就知道它的存在,而他真正要驗證的是別的東西。
他指了指那沙盤上的一個方向,敏米爾立刻看到另一道幽藍色的光束垂直于那個沙盤延伸了下去,“又一條密道?”他微微一怔,但接著就看到了第三條、第四條,甚至更多……
經驗總是適用的,找到了第一條就等同于找到了更多,敏米爾有些意外地看著那一條條向下垂直的線,越來越多,像是一線線垂落的水滴一樣,而在某個極限的距離上,水滴似乎接觸到了阻礙。
光芒停頓了一下,開始轉為平行,無數光點迅速展開成一個平面。
“這是……”敏米爾頭一次感覺自己的詞匯如此匱乏,仿佛自己不是一個銀之階,面前的這個少年才是比自己經驗更豐富的冒險者。在短暫的思維短路之后,他總算找到了那個合適的描述:
“在這這一層遺跡下還有一層?”
但方鸻仍是搖頭,敏米爾一時有些抓狂了,在公會里可沒人敢這么戲弄他,但在這里,兩人之間方鸻顯而易見地占據絕對主導地位,他可不敢輕易造次。
女仆小姐立于一旁,冷眼旁觀這一切,忍不住看了方鸻一眼。
她反倒是比這位普羅米修斯的銀之階先看出了那是什么,那幽藍色的光芒,在她紫羅蘭般的眸子里淡淡地折射著一縷平靜之色。
“你仔細看。”方鸻這才開口道。
敏米爾冷靜下來,終于發現那一條條垂下的藍光,最后都匯聚于同一個平面,閃爍的光點描繪出那個平面的邊緣,雖然還不完整,但已經可以看出一個完美的圓形——
那幾乎可以肯定是人工的產物,因為自然環境下的空間不可能做到如此精準。
敏米爾看著那圓形上放射狀的一條條通道,忽然悟到了那是什么:“這是一個法陣?”….
方鸻終于輕輕點了一下頭。
他轉過身,向遺跡下層那片黑霧之中看去,遠遠閃過一道沉沉的光——大約是奧黛絲女神、彌雅和那頭熵魔仍在交手,但那個方向……他的目光又轉向更遠的方向。
在不同的角度上,猶如一個被等距分割的圓——
海妖構裝升起最后一批發條妖精,在他命令下向黑霧之中飛去,它們很快被黑霧侵蝕消耗一空,但在墜落的最后一刻,在每一條放射狀的線的端點上。
方鸻都看到了自己想要尋找的東西。
他拿起通訊水晶,并將之點亮——這是后續博物學者小姐用銀隼送來的第二組通訊水晶,“團長你說,我們在聽。”通訊水晶內傳來羅昊的聲音,與帕帕拉爾人吵吵嚷嚷的抱怨:
“你讓他小心點,他那些發條妖精差一點就撞上我們了。”
“團長,我們剛才看到你放過來的發條妖精了,”羅昊道:“它們向下面飛過去了,下面是什么情況?”
“你們繼續向下,”方鸻答道:“下面應當有一個法陣,不過我不清楚有沒什么危險,你們小心一些,如果撞上死寂區,再退回來和我匯報。”
“一個法陣?”羅昊問道。
方鸻點點頭,但并未解釋:“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當每一層都有通道通向那個地方,天藍她們應該已經找到了正確的路,你們可以想辦法在那里和她們那一隊匯合。”
他提醒道:“但下面空間相當大,道路也很復雜,你們可能會費一些功夫,等你們和天藍她們匯合之后,再來找我。小心帝國人和娜迦,她們可能也至少找到了一條通路。”
“他們怎么這么快?”羅昊道:“我們都是無意間才找到這條密道,然后還是依靠團長你的探查能力才找出下面的情況,帝國人不是還在和娜迦一族交手么?”
方鸻搖了搖頭,姬塔的銀隼在第一次傳遞信息時便告知了他中層區域存在密道的事實,不過他也是聯系到一些別的念頭才確定了一些事。
不過,帝國人大概是有這下面的地圖。
至于娜迦那邊他就不太清楚了。
“如果沒有什么事,”方鸻道:“我們就各自執行計劃了,幫我轉告一下希爾薇德,我現在沒有天藍的通訊水晶。”
“等等,”羅昊道:“姬塔小姐有話要對你說,團長。”
方鸻怔了一下,水晶中才傳來那個有些不安的,細聲細氣的聲音:“……團長大人,我們剛才遇上了影人一樣的怪物,請你要務……務必小心一些。”
方鸻點了點頭,應了一聲,羅昊他們果然也遇上了相似的怪物,但這倒不出乎他的預料之外。
他握著通訊水晶好一陣,待到水晶上的光芒完全黯淡下去,仍像是在思索著什么事情,半晌才轉過身來,看向不遠處的敏米爾。….
“所以這些……”敏米爾開口問道,語氣有些謙虛,他已經完全搞清楚了兩人的狀況,方鸻明顯比他了解這座遺跡多得多,“是那位海盜王留下的?”
“不全是,”方鸻看向黑霧中,“他原名叫羅德里戈·德安里斯,曾經是帝國軍人,你聽過這個名字么?”
敏米爾搖了搖頭。
“那就沒什么了。”方鸻指著那沙盤上道:“這附近最近的地方有一條向下的通道,你能找到那個地方,并帶我們到最下層那座法陣所在的空間去么?”
“這不是問題。”
敏米爾總算找到了一點自己可以幫得上忙的事,一揮手,將自己的灰色騎士召喚了出來。方才探查整座遺跡的時候,方鸻的每一步操作幾乎都在他預料之外,搞得他堂堂一位銀之階都差點抑郁了。
但還好,總有一些對方辦不到而自己辦得到的事情,敏米爾忍不住心想。
“你們可以坐上去,”敏米爾對方鸻和女仆小姐道,“和我比起來,你們速度太慢了,我帶你們下去節省一點時間,這樣就能趕在帝國人前面了。”
方鸻聽出這家伙口氣中的自信,但也不反對。敏米爾的灰騎士帶他們飛上半空,很快就來到那個入口處,羅昊他們是在無意識中找到那條密道的入口,而其他的入口大多也同樣掩埋在廢墟之下。
那個地方只有一個狹小的入口,并不能讓龍騎士通過,不過這倒也那難不倒敏米爾,他直接令自己的灰騎士向下轟出一拳,便直接將密道的入口炸得洞門大開。
然后他收起灰騎士,一手一個提起方鸻與謝絲塔向下飛去,這一點上對方倒是沒有扯謊,作為偽龍騎士,銀之階,敏米爾本身的速度可比方鸻快太多了。
方鸻幾乎只感受到黑暗之中耳邊縈繞的風聲,然后很快就感覺到了底。
敏米爾一個急停,然后松開手,讓方鸻落回地面。
方鸻穩住身,立刻拿起照明水晶,映出四下得環境——這里說是人工雕琢得環境,但其實只有一條草率的甬道,巖壁上有刀削斧鑿的痕跡,但也只開辟出一條僅供兩三人通過得狹長過道而已。
但想來也是,那位海盜王的目的若是在這下面修筑藏寶庫,并不是修建什么龐大的工程,也用不著大興土木,這條長長的甬道或許已足以滿足其需求了。
他又看向一旁,本以為女仆小姐會有些抗拒這樣的旅行方式,但沒想到謝絲塔并沒有任何表示,只是握著自己受傷的手默默立在一旁而已。
敏米爾用手扇了扇,掃開彌漫的灰塵。
他打量著這個地方,才想起問那個問題:“這下面得法陣是用來干什么的?”
“如此大的法陣只有可能是一個目的,”女仆小姐冷冷地開了口,她實在有些受不了這個家伙的無知,“那就是迷鎖結界。”….
“迷鎖結界?”敏米爾怔了一下,隨即攤了攤手,“我又不是施法者,不了解這些也正常。不過這座迷鎖結界是誰留下的?那位海盜王?結界的作用是什么?”
“也有可能是封印,也有可能是防護,也有可能是藏匿什么東西,”方鸻答道:“但這個法陣并不是它的全貌,或者不如切確地說,只是這座迷鎖結界最核心的一部分。”
他仰起頭打量著這個地方,這里的人工開辟的通道固然粗糙,但天花板上的水晶光路卻整齊劃一地共同匯聚向一個方向,其盡頭消失在遠處的黑暗之中——
消失于他手上水晶的光芒的邊際之外。
“最核心的一部分?”敏米爾回憶起在那個沙盤上所見到的那個下層平面,它幾乎和這座遺跡一般大小,“最核心的一部分都如此大,那它的外圍有多大?”
“等一下——”
他忽然反應過來什么。迷鎖結界在外面的世界并不罕見,普羅米修斯的公會駐地就有一個防護結界,那個籠罩他們整個基地的迷鎖結界,其核心法陣才不過一個籃球場大小而已。
這座迷鎖結界的核心法陣就如此之大,那外圍法陣豈不是籠罩整座島嶼,這是什么樣的手筆?誰完成的?
但這還不是關鍵——
這種結界使用什么樣的魔力源啟動的?
凡人最頂級的魔力核心一般用在龍騎士上,其次是要塞的固定魔力引擎和風船上使用的大型乃至巨型魔力核心,但一般的龍騎士核心絕無可能能啟動這樣的結界。
除非是艾音布洛克移動要塞內那一顆冰長石核心,才有這個可能,但奧述人的驕傲是來源于上一個時代的遺饋,由努美林精靈、妖精和凡人們共同打造完成。
屬于是獨一無二的至寶。
方鸻聽完敏米爾的話,也點了點頭:“你說得對,但我也不知道答案。”如此龐大的結界只有龍騎士的核心才能啟動,那它就一定配置著一個龍魂。
但那可能是阿德妮的父親,那位大煉金術士杰德·漢姆的杰作,而且還不僅僅如此,這座法陣或許并不僅僅是來自于這個時代的遺產,它還連接著一些他所未知的東西。
他下來這個地方,自然是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那位海盜王既沒有將自己的寶庫放在上層區,下層區或者中層區,而是在這座法陣的掩蓋之下,只要解開了這座法陣的秘密。
說不定他們就有緣得見那位海盜王的寶庫了——
但那之后呢?
方鸻從自己的背包之中拿出一件東西,黑沉沉的像是一塊合金,拿在手中沉甸甸有些分量,這是那位海盜王給予他的鑰匙。但那位海盜王在遺跡之中囑咐,只有為他復仇之后,這把鑰匙才能開啟他的寶庫。
但他并不知道那位名為羅德里戈·德安里斯的海盜王的仇敵究竟是誰,或許是帝國?但難道要將帝國覆滅之后,他才能得到這位海盜王的秘寶,那也未免太離譜了一些。….
阿德妮倒是說過她有開啟寶庫的方法,現在那位鑄匠小姐正隨希爾薇德一行人行動,他也只能先暫時相信對方了,只是不知道阿德妮見到這里的法陣之后。
是不是會察覺到什么,那位女士了解這座法陣的存在么?
正在方鸻如此思考之時,天藍一行人正沿著神廟區中央區域——塔阿卡的主圣殿內的一條密道拾級向下,詩人小姐先前崴了腳,正在妲利爾攙扶之下前進。
但貓人小姐脖子上的毛茸茸的亂發惹得前者鼻子發癢,忍不住連連打噴嚏,甚至抱怨起來:“妲利爾姐姐,你的毛該修剪一下了。”
妲利爾瞇起眼睛,向這小丫頭露出雪白的獠牙:“這話和我說也就罷了,等到了羅塔奧,可千萬不要向任何其他荒野之民輕易談論它們的毛發,小心它們剮了你。”
天藍嚇了一跳,連忙向后縮了縮,好像生怕騎士小姐一口叼住她纖細的脖子,畏畏縮縮地道:“真的嗎,可大貓人從來不介意我們談論他的鬃毛。”
“你都管他叫大貓人了,”妲利爾翻了個白眼,“瑞德大騎士長脾氣好,可不代表別人也是一樣……他其實……”
“他其實怎么了……?”詩人小姐聞到了濃濃的八卦得氣息,好奇地追問。
妲利爾搖了搖頭:“羅塔奧是個很荒僻的地方,生活在那里的自然子民被稱之為荒野之民不是沒來由的,所以那里的人會乘船前往巨樹之丘尋找前途,我們大都是這樣加入灰樹圣殿的。”
“當然了,我是選召者,來去自由,可真正的荒野之民可不一樣,”她答道:“尤其是大騎士長,我聽說他過去在羅塔奧也并不是籍籍無名之輩,但他來巨樹之丘其實另有緣由,應當是他的妹妹與仇人有關……”
妲利爾停了下來:“我知道的就這么多,大騎士長先生為人隨和,不會和你們斤斤計較,但是你要是認為他好欺負,那你就等著倒霉吧,小丫頭。”
天藍眨眨眼睛,還想再問。
但愛麗莎已經回過頭來瞪了她一眼:“小聲一點,你以為是在旅游嗎,前面有動靜。”
天藍一下閉了嘴。
詩人小姐天不怕地不怕,連團長方鸻也叫不動這位擺爛小姐去練級,而身為十王的老哥海爾希更拿她毫無辦法,但她唯獨害怕這位夜鶯小姐。
別看愛麗莎平日里笑瞇瞇的,但整起人來的手段可是一點也不含糊,身為七海旅人號上的情報頭子,精通一切必要或者是不必要的刑訊手段,還有那么一些見不得光彩得惡作劇。
君不見帕帕拉爾人昨天晚上還在那里哀嚎,自己的小金庫怎么又不見了一小半——當然這些事情,妮妮是絕對也不會承認一點的。
于是天藍轉動了一下眼珠子,小聲問道:“什么動靜,又是那些身上長滿鱗片的惡毒女人嗎?”….
自從先前與娜迦一族遭遇,又在慌亂的逃亡之中崴了腳之后,詩人小姐就將那些滑膩膩的海族視作自己霉運的源頭,也給她們取了一個不那么動聽的外號。
愛麗莎搖了搖頭:“總之你安靜點。”
天藍‘哦’了一聲。
愛麗莎看向下方。希爾薇德手中舉起的水晶的光芒正映出一扇大門,那扇緊閉的大門在階梯的盡頭,上面繪制著與此地一致的花紋,來自于某個久遠的時代——
她回過頭來。
那些圖案大多是祭祀、戰爭與神話中的故事,其花紋已經斑駁,有些甚至連帶墻體一起脫落下來,蟲子橫生,在水晶的光芒下四散逃竄,姑娘們看著這一幕臉色都不太好看。
只有阿德妮熟視無睹。
這位鑄匠小姐走上前去,檢查了一下那門上是否有陷阱,在確認安全之后用力一推,門發出一陣低沉的摩擦聲之后應聲向外開去。在她身后,希爾薇德手上水晶中流淌出的光芒,正順著洞開的大門涌入后面空曠廣闊的空間——
當天藍看清那門后的事物,忍不住輕輕‘啊’了一聲——在灰白的光芒的映射下,門后是一片蒼白的枯骨,而那些亡骸正從層層積淀的灰塵之下復蘇過來,‘咔、咔’地轉動著頭顱。
向這個方向看過來。
眼眶中一道道亮起的紅色的光芒,齊刷刷注視向發出了驚叫聲的詩人小姐,天藍的叫聲不由夏然而止,嚇得聲調都變了:“它……它們好像注意到我了。”
一旁的妲利爾與愛麗莎也沒好氣地看了這家伙一眼,正準備拔出武器,但一道身影攔在了她們前面。
“這是……”
崔希絲有些驚訝地走上前去,其他人這才注意到那些‘枯骨’有些特殊——它們的頭顱上只有一只眼睛,那閃爍著紅光的瞳孔,事實上安裝在一只長長的尖頂盔之下。
“這是狩龍人?”愛麗莎驚訝道。
這些‘枯骨’顯然并不是真正的亡靈,它們的軀體上同樣也閃爍著淡淡的金屬的光華,尤其是其造型,更是與他們曾經在霧海下遇上的那匹原型狩龍人幾乎一模一樣。
后入隊的妲利爾可能還沒反應過來,但夜鶯小姐一眼就認出了這些構裝體的身份,前面的希爾薇德更是后退一步,“小心!”愛麗莎喊道:“它們很厲害!”
但崔希絲伸手攔住兩人:“你們認識這些構裝體?”
“崔希絲小姐,這些是自律構裝,”愛麗莎道,“就算沒人控制,它們也一樣能行動,并發起攻擊,小心它們一些。”
不過崔希絲將手一招,已經從信息化水晶之中投射出一只輕盈的人偶——一旁的艦務官小姐看著這只人偶,對此十分熟悉,她手提箱之中有只一模一樣的人偶。
那叫‘玫玫’,是羅真留給薔薇家族的最后遺產,南境妖精使家族的瑰寶,其上有著妖精之心的設計思路,不過在塔塔小姐將七海旅人號作為載體之后,那只人偶就甚少再用了。….
崔希絲的這只人偶擁有不同于‘玫玫’的精細,一襲華麗的藍色的長裙,圓頭的小皮鞋上點綴著淺黃色的花蕾,她提著裙子輕盈落地,淺淺行了一禮,一頭翠發如同瀑布般垂下。
“海藍,”崔希絲將手向那些狩龍人一揮:“切斷它們!”
只在以太的視界之中,一片銀華從人偶身上擴散開去,她抬起頭來,一雙一金一紫的眸子看向那片塵封已久的陳舊構裝,當銀色的光華與之一一觸及之時,狩龍人眼中的光芒一一熄滅。
它們隨之垂下頭去,仿佛失去了動力一般,停在原地一動不動。
“你能切斷它們的能量?”愛麗莎意味深長地看了崔希絲一眼。
崔希絲搖了搖頭,“不,并非如此,沒有人可以切斷構裝體與工匠之間的聯系,妖精使也辦不到。但你們不明白,這些構裝體并不是通過它們的魔導爐供能的,沒有哪一臺魔導爐能待機如此長時間,因為魔力水晶的魔力是會自然逸散的。”
少女的口氣微微有些異樣,她不由抬起頭看向大門后那片空曠的空間,“……你們或許看不出來,這后面是一個巨大的迷鎖結界,而這里正是它最核心的一部分。”
“崔希絲姐姐,這是什么意思?”天藍忍不住問道。
崔希絲并不作答,只是走過去將那些狩龍人翻轉過來,愛麗莎這才發現這些構裝體與他們之前所見果然還是有說不通——它們并沒有單獨的魔導爐。
“看明白了么?”崔希絲看向其他人,問道。
愛麗莎點了點頭,“這些狩龍人沒有魔導爐供能,那它們怎么……”
“正是這個結界在為這些構裝體供能,但我在此之前從未見過如此奇特的結界……”崔希絲小聲答道。
“有什么說法么?”希爾薇德回身問。
“你們認識這些構裝體?”崔希絲卻反問道:“也就是說這些構裝體是屬于那位海盜王的遺產,這座法陣也應當是他和他身邊那位大煉金術士留下的了,所以我們找對了地方?”
“這應當是我父親的東西,”阿德妮怔怔地看著那些狩龍人,忽然開口道:“我、我好像見過類似的法陣,它并不是通常的能源驅動的,這里……”
“要構建這樣的法陣,就沒有‘通常’這個說法,”崔希絲道,“供能僅僅是魔導爐最簡單的職能,但要啟動眾星裝置,仍舊需要一位工匠下指令。”
她再一次看向其他人:“你們曾見到的那些狩龍人,它們可以自主行動,多半是因為有人對它們下達了最后的指令,它們的行動邏輯仍舊遵照著那個最后的命令。”
愛麗莎想起他們在霧海之下的經歷,不由點了點頭。
“但這些狩龍人不同,”崔希絲面色鄭重地看了看那后面廣闊的空間,“它們并不是受工匠命令而行動的,而是有一張無形的大網連接著它們,正是由背后的那個結界法陣在對它們下令。”….
她繼續說下去:“我說即便是妖精使,也不可能切斷構裝體與其主人之間的聯系,但我方才切斷的,不過是暫時屏蔽了那個迷鎖結界而已。因此你們才能看到,這些狩龍人失去了行動能力。”
天藍聽得云里霧里。
但阿德妮卻已經明白了過來:“等下,這怎么可能?按照你的說法,這個結界豈不是可以有自己的意志……這,怎么可能?”
她忽然意識到什么,向四下看去,那黑洞洞的空間中,仿佛有一雙無所不在的眼睛正窺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鑄匠小姐的話讓所有人都打了一個寒顫——如同崔希絲的話是真的,那豈不是說明有一個無形的幽靈,正徘徊于此地,雖然這個可能性很小,但聽來還是讓人忍不住不寒而栗。
“其實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如果用圣水晶來啟動這個法陣,由一個龍魂掌握著整座結界就不是辦不到,”崔希絲一字一頓,“只是那樣的話,就不得不回答一個靈魂學派的終極疑問。”
“什么疑問?”愛麗莎提問道。
“完美的靈魂,是否存在。”
崔希輕輕搖了搖頭。
自然龍魂桀驁不馴,只會認可那些他們承認的契約者,但完美適配的自然龍魂又太過罕見。
煉金術士們試圖尋求完美的人工靈魂誕生的辦法,卻遇上那千古的疑題——凡俗斑駁的靈魂無法承受那法則之域的力量,但用人工塑造的純凈靈魂,又缺乏進一步的成長性。
即便有許許多多的人愿意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但仍舊遇上那無法逾越的嘆息之墻。
來自于靈魂學派的終極之問,至今卻也沒有過答案。
希爾薇德和愛麗莎卻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想起了塔塔小姐——而正是這個時候,愛麗莎手中的水晶亮了起來,她將之拿起,聽了一會兒,然后才回頭對眾人道:
“羅昊那邊發來的信息,船長大人回信了,或許各位沒有猜錯,這下面正是一個巨大的結界法陣。”她停頓了一下,“團長讓我們想辦法進入法陣中,去和他匯合。”
夜鶯小姐看向眾人:“各位對此有什么看法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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