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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詭異的航線

  方鸻本來疑惑的是樞焰誓庭的武裝商船為什么會向南穿過海灣地區,出現在這個地方,但沒想到從水晶中提取出的數據,讓他大吃一驚。

  他把統計以太濃度的數據列了一張表格,記錄信息的有效期大約是一個月,可以看到這條船先從北向南穿過整個海灣地區,在一月十四日這天以太濃度統計達到最高。

  那說明在那一天它到達了某個以太節點邊緣,而整個巨樹之丘西南方只有一個以太節點,也就是桑德西塔德爾島。

  “也就是說它一個月之前就在這個地方?”妲利爾有些不可思議,“但從船上侵蝕的情況看,它擱淺的時間絕沒那么長。”

  “不,”方鸻搖了搖頭,“它那時并沒有停靠在這里,后面還有記錄。”

  只是后面的記錄變得極為詭異,它波動得特別利害,中間甚至有一段空白。方鸻來來回回看了那張表格的后半段三遍,眸中才終于微光一閃。

  他意識到什么,伸手蓋住上面幾個數據:“一月十七日,銹時灣,一月二十六日,德拉基里姆北部島鏈,一月二十九日,尤姆基海峽。”

  他松開手,終于意識到那幾個波動的數據是什么意思——這艘樞焰誓庭的船并不是如他們想象那樣從北往南抵達這個地方。

  正相反,它是至少半個月之前就從湍流帶之中返回,北上抵達此處,在這個過程當中它至少經歷了三場戰斗。

  那幾個異常波動的數據是戰斗之中船體遭到命中,風元素滲透,或者是魔導引擎超載導致元素濃度升高引起的。

  最后一場戰斗發生在銹時灣,它在這場戰斗中受到了致命傷,之后的數據一直異常升高,直至擱淺在此處。

  “數據準確么?”妲利爾問。

  方鸻點了點頭,空海上的確有許多風元素濃度均值幾近一致的地方,但風船的航行不是從一處折躍到另一處,它必須有中間的過程。

  如果中間的過程元素濃度記錄也對得上的話,幾乎可以指出唯一的一條路線,他已經反復核對過了,幾乎不可能出錯。

  “也就是說樞焰誓庭的人曾經受到襲擊?”妲利爾又追問,“但襲擊他們的人會是誰?”

  愛麗絲的想法更進一步:“或許這條船上有什么秘密,樞焰誓庭的人從湍流層之中帶回了什么,一般意義上武裝商船不會走這條航線,但從記錄上顯示的那條航線已經接近了赤漩了。”

  “會不會是海盜?”

  但方鸻看著那張表格一言不發。

  他自問,真實的情況會是如此么?

  樞焰誓庭的船從湍流層之中帶回了某樣東西,因而引起了海盜的覬覦,他們在返程的過程當中不止一次遭到圍攻,直至失去動力漂流至此。

  表格上的數據似乎支持這樣的說法,但他們會不會遺漏了什么?如果說真是海盜尾隨而至,他們怎么會放過這條擱淺的船,一條失去了動力的武裝商船,能逃得過追擊么?

  船上價值連城的行星熔爐似乎也說明了這一點,如果海盜真的光顧過,不太可能留下它們。

  他忽然注意到表格之中的另一組數據,在二月三日這一天,這條船從尤姆基海峽北邊橫向穿過,細致的數據記錄表明它在下午之后折向東南方,又轉而折向西。

  這組平平無奇的航線記錄本來沒什么問題,但在這期間,記錄的數據顯示這條樞焰誓庭的船經歷過一場戰斗。

  方鸻馬上意識到這幾次轉向的含義——它在搶上風,他心臟都漏跳了一拍:

  一條被襲擊的船可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那證明它至少在和襲擊者展開對攻,甚至有可能是主動進攻的一方。

  他立刻核查了另外幾組數據,發現每一次戰斗之中,這條樞焰誓庭的船都有類似的航跡。

  而且其中幾條古怪的記錄表明,這條樞焰誓庭的船可能并不只是形單影只。。

  其他人留意到他反復翻看那幾張表格的舉動,意識到他發現了什么,“怎么了?”艦長室內一直沒有發言的凱瑟琳問了一句。

  “這條樞焰誓庭的船,可能曾經追隨編隊行動,并與同等規模的艦隊進行過一場海戰。”

  “你怎么得出這個結論的?”

  方鸻立刻將那幾組異常數據分析給她看,凱瑟琳可能不懂什么以太知識,但深諳海戰的原則。

  方鸻將那幾個時間節點這條樞焰誓庭的武裝商船異常的航線描繪出來,她立刻就捕捉到了異常之處。

  “它在這里跟上了編隊。”

  她指著其中一組數據說道,“這種變向不是單純的搶占上風,我們假設上風位在這個方向,那么如果要搶風,它完全可以更簡單一些。”

  “它走這么古怪的路線,只能說明它的前方或者左右一側還有同行的船,為了避開或者跟上航跡,它才會做這樣的變向。”

  那就沒問題了。

  他和凱瑟琳,兩個經驗豐富的人得出了同樣的結論。樞焰誓庭的人曾經在湍流層結成艦隊,與另一支艦隊交火。

  為什么是同等規模的艦隊,因為從情況上來看,樞焰誓庭的人可能沒打過,如果只是這條船受傷,那么其他船還能救助它。

  但它不得不漂流擱淺至此,只能說明整個樞焰誓庭的艦隊都遭到了致命的打擊,讓其他船只也無暇他顧。

  “現在的問題是,”愛麗絲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終于開口道,“誰有能力擊敗樞焰誓庭的艦隊?”

  羅塔奧人是新海上的主宰,是這片空海之上公認的霸主,他們的武裝商船隊可不是一般人敢輕拭其鋒芒的。

  第一時間躍入眾人腦海之中的印象是奧述人,在這片海域上也只有奧述人的艦隊可以輕易擊敗樞焰誓庭的艦隊。

  然后是海灣人的鹽骨艦隊。

  海灣人自然不是羅塔奧的對手,但鹽骨艦隊擊敗一支樞焰誓庭的支艦隊應當沒有問題。

  只是從千柱港出發的鹽骨艦隊據說正在與北方海盜們對峙,海灣人應當不會這件事上欺騙他們,因為這個謊言太容易被戳穿了。

  他可以聯系上在附近游弋的星門港的那支支艦隊,對方應當不會不清楚鹽骨艦隊眼下的去向。

  但根據海盜們的供詞,正是樞焰誓庭的人向奧述人提供了關于他們的信息,如果這些人和奧述人是盟友關系,他們又怎么會在湍流層之中交手?

  方鸻腦海中不由浮現出那兩艘帝國的戰艦。

  他們究竟在搜尋什么?

  為什么帝國人也在搜尋自己人的船隊,難道說奧述人和樞焰誓庭的聯合艦隊在湍流層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但這個念頭實在太過驚悚了,如果奧述人和樞焰誓庭聯手,在這片海域上有誰能擊敗他們?就靠沃拉提庫斯島上的這些海盜么?

  就算給他們加上一個血鯊海盜,也不夠打的。

  “那這些空白的數據又代表什么?”妲利爾指著表格上那一段被略去的數據問道。

  方鸻搖了搖頭。

  并不是每一個數據都可以有明確的解答,他們也只是基于現狀進行推測,而推測的信息當中也一樣可能有遺漏的部分。

  空白的數據有可能只是被人為刪去了,也有可能只是記錄出現了故障,空海之上情況多變,一切皆有可能。

  眼下掌握的信息實在太少,包括已有的航線也只能給出有限的答案,他其實也沒想到簡簡單單提取一個數據,會讓事情變得如此疑云重重。

  凱瑟琳也正皺著眉頭,沒想到羅塔奧人會橫插一腳介入到這件事當中來——包括那個未曾露面的對手。

  如果對方連樞焰誓庭都可以擊敗,那只能說明他們的實力還在羅塔奧人之上,對方的目的會和他們是一致的么?

  她畢竟不再是那個馳騁空海的女海盜了,手下在背叛與血鯊海盜的交戰之中損失殆盡,而只剩下七海風暴號一條老舊的武裝商船。

  憑借這條船不要說對抗樞焰誓庭同一級的對手,就算對上血鯊海盜也勝負難料,凱瑟琳自然深知這一點,眼下她唯一可以依仗的也只有面前這個年輕人而已。

  她不由看向方鸻。

  方鸻明白這位女海盜在擔心些什么,不過他搖了搖頭,“樞焰誓庭的目的不一定是沃薩拉斯提爾。”

  “為什么?”

  他其實從海灣之子的態度就看得出來,大多數人只把霸主之證當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珀拉赫文曾經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尋找那座傳說中的浮空港,但幾個世紀下來最終一無所獲。

  連鹽骨艦隊都放棄了繼續深入湍流帶去尋找這個傳說,樞焰誓庭時至今日不遠千里派人來搜尋它的下落的可能性又有多大?

  何況沃—薩拉斯提爾不斷在不同的海域之間遷徙,也并不是沒有更靠近羅塔奧的時候,如果羅塔奧人在尋找這座港口,那么相關的消息應當早已人盡皆知了。

  何況樞焰誓庭在海灣地區活動,如果他們的目的與自己一行有沖突,海灣之子不可能會不提醒他們。

  畢竟他們去尋找的不老泉,有可能是與那座傳說中的港口息息相關的,這關系到海灣之子的切身利益,他們不會對此不敏感。

  不過方鸻也無法下肯定的結論,何況湍流帶之中有一支可以擊敗樞焰誓庭的艦隊,對方可能眼前還在這一區域,這對他們來說的確是一個潛在的威脅。

  他先遠程指揮愛麗絲與妲利爾從那條船上拆下那臺行星爐,然后用帆布將其打包,運往島內,在島內找了一個安全的地方將它藏起來,等待他們返航的時候,再帶走它。

  這花去了他們大半天的功夫,但席卷海灣地區的風暴會籠罩寧伯爾—塞圖斯一帶兩天兩夜,海盜們不可能穿過這場風暴,留給他們的時間有很多。

  正午過后,愛麗絲和妲利爾帶著奧利維亞乘坐小艇返回七海風暴號,他們正式穿過桑德西塔德爾島與達菲爾曼特群島之間的島間航線,開始進入湍流層。

  湍流層,也有人叫它湍流帶,顧名思義,這里是空海條件異常復雜的一個區域,錯綜復雜的空間現象讓這里無法產生恒常的氣候條件。

  這里沒有終年固定不變的海陸風,盛行風帶,每時每刻空海流向都可能發生改變,高低空更是時刻存在危險的風切變。

  完全沒有任何征兆的橫風,以及危險的風元素濃度斷層,都有可能讓風船突然失高,甚至撞上藏在云層之中的浮礁。

  但這一區域最危險的還是無端產生的渦旋,人們至今還沒弄明白湍流層之上這種毫無征兆的漩渦成因為何,一種假設是它與忽然產生的空間裂痕有關。

  總而言之,被卷入到類似漩渦之中的風船,幾乎沒有能幸免的。

  而這種漩渦越是深入大陸橋,在亂流之中就越是頻繁,這也是為什么前往新世界航線的船上,一定要配備銀之階以上的成員的原因。

  因為這種空海亂流只有銀之階以上實力的人才能提前發現,甚至在天之橋內部,更加危險的隱形渦旋只有龍騎士才能察覺。

  通往新世界的船票之所以如此昂貴,很大程度是來自于人員成本,放眼整個艾塔黎亞也不過數千銀之階,還廣泛分布在各個大勢力之中。

  這些人的價值可想而知。

  不過好消息是,德拉基里姆赤漩位于湍流層的邊緣地帶,挽歌群島所在的位置也并未深入大陸橋。

  何況赤漩本身就是一個恒常存在空海渦旋,傳說它下方有一道巨大的空間裂隙,就像是一個黑洞一樣吞噬著空海渦流。

  這個恒常存在的‘黑洞’反而讓挽歌群島的空間裂隙都匯聚于此,反過來讓其他區域的空間更加安全,因此附近海域算是湍流帶之中一個相對安穩的區域。

  方鸻在銀之塔之中就有過一次深入大陸橋的經歷,當然模擬出來的空海環境畢竟比不上真實,現實的湍流層要千百倍危險于那個模擬的環境。

  但那次經歷至少給了他不少經驗,大致知道了湍流層之中有些什么樣的危險。

  何況七海風暴號上還有凱瑟琳這個銀之階存在,就算真遇上空海渦旋,也一樣可以提前避開。

  他們進入湍流層之后,船上的指南針首先失去了作用——德拉基里姆赤漩下方的空間裂隙形成的巨大磁場直接將指南針拽向那個方向。

  指南針的指針在正西方兩個刻度之間搖擺不定,偶爾劇烈地晃動起來,或者背離原本的方向指向西北方,總之就是失去了參照的作用。

  方鸻首先看到的是風紗幔層——懸浮于千米高空的流動色彩屏障,由不同濃度的風元素斷層交織而成,呈現半透明紺青色波紋。

  如同彩虹一樣籠罩在天穹之上。

  所有人都抬頭看著這一幕。

  “好壯觀啊!”

  天藍更是在甲板上一邊感嘆,用視頻記錄這條綿延上千空里的元素斷層。

  其他人也大多聚集于此,欣賞著這壯美如同極光的一幕,但極光只會在極地的夜空之中出現,而風紗幔層是整個元素層之上的奇觀——

  它幾乎覆蓋空海。

  只是那絕美景象背后其實是巨大的危險,元素斷層本質上是由空間斷層導致的,錯位的空間讓本來均勻分布的元素層斷開。

  正因此,才會產生出如此壯美的自然景觀。

  由于連空間都是錯位的,所以原本的有限的觀測手段在這里也失去了作用。

  星光沿著錯誤的軌跡傳遞,六分儀也無法確定它們原本的位置,有時候錯位的星空甚至會將船引向一些潛在的危險之中。

  比如碎時回廊。

  不過這也算是早有預料,幾個世紀以來前往這片海域的船只不在少數,海灣之子也留下了大量的水文記錄。

  其中對于德拉基里姆赤漩的記錄更是重中之重,方鸻也沒指望簡單的定向能在湍流層之中幫上自己的忙。

  船上早已準備了輝跡儀,這種裝置最重要的作用就是用來錨定星錨。

  星錨是湍流帶之中唯一能記錄以太脈流信息的裝置,它曾經由第一批穿過天之橋的冒險家所繪制,后來又經過不斷地修改與重繪變化之中的島鏈與‘流帶’信息。

  時至今日,它已經成為穿過大陸橋唯一的‘海圖’,因此水手們也有將之稱之為水晶海圖的。

  這種東西而今都掌握隸屬于不同國家的冒險者協會手上,以及各大公會手中,它們也是通往新世界的‘門票’。

  方鸻過去參加大陸聯賽,正是為了這樣一張門票。

  不過因為機緣巧合的原因,最后他們還是通過羅昊與箱子一行人,在一場拍賣會上搶來了這樣一張‘門票’。

  說來這張門票的原主人還是阿德妮,或者說那個本名叫做尼婭的少女——不過現在,它已經到了七海旅團手上。

  它原本被安裝在七海旅人號上,但這一次因為要前往湍流帶,因此方鸻將它取下來,由七海風暴號攜帶。

  那只星錨就被安裝在輝跡儀的水晶軌道上,它會自動對準以太脈流的方向,因為在空間多變的湍流層之中,也只有以太脈流是唯一可信的參照物。

  只是正如光海之上亦有潮汐,以太脈流也有回歸周期,因此星錨的定位也有窗口期。

  一旦錯過,他們就只能等待下一個窗口期。但幸運的是,下一個窗口期正好在幾個鐘頭之后。

  方鸻看到分開的風紗幔層背后,升起了一連串的島嶼,破碎的浮島像是橋梁一樣橫貫空海。

  它們往往延續幾十上百空里長。

  那就是大陸橋。

  不過在這里只是它的末端,挽歌群島本身就是一座斷裂的大陸橋,受赤漩的牽引形成一個環形。

  類似的破碎的大陸橋在這片海域之中比比皆是,但其中只有一條可以通向世界的門扉。

  方鸻校調了輝跡儀的定位方式,讓它指向銹時灣的方向,大約幾個小時之后,以太脈流會重新回歸。

  皆是空海上會出現一條‘流帶’,那道短暫的流帶會送他們前往那個地方。

  他們與羅昊、大貓人約定好會合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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