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技校學制四年,但其實到了第四年已經沒有什么具體的課程了。特別是第四年的下半學期,不論是學校還是學生,就只有一件大事兒——分配、
現在的林業局經過幾十年的發展,編制內已經是人滿為患。雖然學校還包分配,但想要找個好崗位可是不容易。
怪不得就連梁永和家里這么困難的,都去送個禮走走后門。
不過李憲對此并不感冒。
在林業局里,頂破天去能發展到什么地步?一個即將沒落的局級生產單位,有時間費那個心思,還不如想想怎么躺著致富了。
“不去。”李憲相當果斷道。
看著李憲一幅老子一點兒不在乎的模樣,梁永和著急了,“吳副校長這一次可是管著實習推薦的,你可得知道,一般實習的地方,很大幾率就是以后上班的地方了。你可得心里有數,不能在這個時候犯渾啊!”
正在梁永和苦口婆心勸說的時候,宿舍里另外兩個家伙回來了。
鄭彪和王文生見了李憲,先是咋呼了一陣。但是和梁永和不同,他們兩個絲毫沒提去了副校長那里的事情。
注意到這個小細節,李憲暗暗一笑。
雖然是在一個宿舍里面住著,但是四人并不完全是一類人。
李憲和梁永和都是下面林場的,可鄭彪和王文生那可都是妥妥的林業局干部子弟,家里面都是在局里當官的。
雖然在一個宿舍里住著,大方面上能過得去,可是感情就不一樣了。平日里,鄭彪和王文生關系就比較近,對李憲和梁永和二人雖然談不上疏遠,但是始終隔著一層。
交不深。
快畢業了,大家伙都在為了分配的事情東奔西走。林業局現在的就業口有限,大致分為兩個檔;一個是留在局里各科室,一個是下林場。
從長遠考慮的話,還是留在局里的發展大一些。但是局里一共二十多個科室,每年也就是那么四五十人的實習名額。這四五十個坑,一屆三百來個畢業生都想要。
理論上每一個人都是競爭對手。
李憲覺得挺沒意思,從后世回來,他知道未來的林業局是什么樣子。現在這些學生爭破了腦袋想留下,但是在幾年之后,除了那些極有門路的,怕是大部分都會下崗再就業。
知道這個時代大潮,李憲干脆想著畢業之后自己創業,唱著春天的故事做那先富起來的一波得了。
這么想著,他就暗自盤算起了冬天的木材生意。
可思來想去,他始終繞不過去一個問題——自己賺的錢,大部分都用去蓋房子了。
做生意,沒本錢啊!
現在自己唯一可以期待的,就是干休所那五千多塊錢的尾款。那看著是筆打錢,可是要做木材生意,似乎還差了點兒意思。
好吧,是差太多了。
就這么,在稀里糊涂的規劃之中,三天的時間匆匆而過。
因為學校已經沒什么課,李憲每天都一腳睡到大天亮才起。咸魚成這個樣子,讓上鋪的七寸哥連連搖頭。
開學第四天早上,李憲是被一陣敲門聲吵醒的。
宿舍另外三人都已經自己忙自己的去了,李憲裹著攤子,睡眼惺忪的打開了門。來人是寢管處的學生,說是讓李憲趕緊去一趟校長辦公室,吳副校長有請。
雖然很好奇為啥副校長要見自己,但是李憲還是洗漱一番之后來到了副校長辦公室。
吳國華今年五十一,倒是做了有十年的副校長了。
見到李憲,這位離退二線沒多少日子的學校二把手呵呵一笑,拎起暖壺倒了杯茶,推了過來:“李憲,今天叫你來啊,主要是想和你談談關于就業方向的事情。馬上學校就要安排向局里各單位推人的事兒了,我想聽聽你的想法。這幾天啊,很多人都找我過來談過了,可是你這不吭不響的,我感覺你心態有些問題。似乎,不上進啊、”
聽著吳國華這么說,李憲差點兒發出豬一樣的笑聲。
這是索賄?
他想了想,道:“吳校長,這您可就冤枉我了。我想的是吧、分配工作是根據局里對人才的需要。這么說吧,我沒什么特殊想法,遵從學校的安排。”
吳國華聽他這么說,頗為意外。
現在面臨分配,應屆生基本都會走動,因為手里掐著推薦信,所以除了那些門路特別硬的學生之外,大部分都要來他這里點個卯。
當然,這個卯不白點。
其實有一些家庭條件特殊的,不來也沒關系。可是巧的是,吳國華在之前一次開會的時候見到了八九林場的劉會計,兩個人是同學。
在那次閑聊之中,吳國華得知了李憲在暑假期間賺了六千多塊錢的事情。在他看來,李憲家里沒有什么硬關系,想要找個好工作,那就得通過自己。
可以說,在所有的非干部子弟學生之中,吳國華最期待的就是李憲了。
為啥?
一,沒門路。二,兜里有錢。
所以現在李憲這個態度,讓他大為詫異——這和自己編排的劇本上不一樣啊!
“李憲同學,是我沒說明白,還是你沒聽懂?你這遵從學校安排是什么意思?”
李憲想了想,呲著一口大白牙,笑道:“字面意思吧……”
從校長室走出來的那一刻,李憲就知道,自己肯定是走不了仕途了……
事實完全沒有出乎他的料想。
三天之后,林技校的第一批推薦名單出來了。這個名單不是瞎排的,而是按照學生的專業水平,也就是結業分數來排的。
李憲一個寢室四人,都在這個名單之內。
按常理說,這個名單里面的人分配的去處都不會差。可是成績還算優異的李憲,名單上顯示的實習單位……有點兒慘。
林業局街道辦,環衛處。
一個學林園的大專生,在這個時代還是很稀罕的。現在好了,掃大街。
當前去看名單的鄭彪告訴自己這個結果時,李憲心中毫無波瀾,甚至還有點兒想為了吳國華的創造力而大笑一陣。
可是很明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這么不拿工作當回事兒。
比如梁永和。
正當李憲笑呵呵的跟鄭彪打趣說以后別在大街上吐痰,給自己減少點兒工作量的時候,王文生風風火火的跑進了宿舍。
上氣不接下氣道:“不、不好啦、七寸,七寸他跑樓頂上去,要輕生!”
李憲撲棱一下從床上竄了起來,一面往外面跑,一面問:“因為啥啊?”
“因為、因為學校把他分到八一林場當防火觀測員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