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家中的一切都料理完畢,李憲便和徐茂和一起回到了冰城。
現在各個公司的全部業務都已經理順,集團那頭也注冊完畢,架構已經運行了起來。籌備了兩個月的集團總公司已經可以掛牌成立了。按照李道云之前的掐算,剪彩的日子就定在這個月的28號。
雖然大部分的事情薛靈和集團總公司這頭都安排了下去,但是留給李憲這個老大的活兒還是不少。
24日,李憲和徐茂和回到冰城。將掛牌剪彩所需要邀請的人規劃了名單,發送出去。
25日,在薛靈的帶領下,李憲一一拜會了冰城當地的國地稅工商部門領導。
26日,新北集團邀請了省內的多家媒體和記者,召開了一個媒體記者款待會,身為集團的總經理,李憲自然要親自接待這些無冕之王。
27日,得到李憲開業消息,八九林場的鄉親代表和邦業的劉偉漢,老朱一家接踵而至,李憲又趕緊忙里忙外的招待。
接連四天忙得腳打后腦勺,終于熬到了28號。
1993年12月28日,農歷冬月十六,星期二。整個月份里,唯一一個陽歷陰歷都趕了雙,就連星期也是雙數的日子。
沖牛(丁丑)煞西,宜;納采,訂盟,移徙,入宅,出行,會親友,祭祀,祈福,齋醮,開光,起基安門,移柩入殮,啟鉆謝土,修墳立碑。忌;造廟、掘井、造橋、作灶。
據李道云說,前三年后三年難得的好日子。
一大早,李憲便在蘇婭的幫助下把自己打扮利落。
李憲自打來回到這個時候,很少有自己中意的衣服。平日里也就不怎么打扮,大多時候都是襯衫毛衣外加一個毛呢大衣。
此時,熨燙妥帖的西裝穿在身上,白襯衫紅領帶一打,整個人就更加立體了起來。
西裝褲子是蘇婭給改的;時下的褲子都是那種直筒褲,腰身正好,褲管卻肥肥大大空空蕩蕩的,李憲總是不喜歡。所以甭管是李憲的哪條褲子,蘇婭都會按照之前李憲的要求沙一下褲腿,讓其在不影響褲型的情況下,變得修身一些。
雖然和后來的修身時尚西裝還有差別,不過好在人足夠排場,穿起來筆挺而纖長。
看著面前精神極了的李憲,蘇婭眼睛里泛起一絲漣漪。
輕輕的拍了拍李憲的胸膛,小啞巴伸出了大拇指。
“哈、精神是吧?”
李憲抓住了那白嫩嫩的小手,笑道:“你確定不跟我去?”
蘇婭笑容凝固了一下,搖了搖頭,指了指還沒來得及打掃的房間,還有外面那掛滿了積雪的院子。
意思很簡單——家里還這么多活兒呢。
李憲搖了搖頭。
蘇婭這妮子,心思靈通,學什么也快。不說別的,靠著自修學完小學到高中的課本。全國掃盲了七八次,現在還有百分二十多識字不足五十個的文盲呢。蘇婭這水平在這樣的大環境下,絕對是中高級別的了。
可就是這個自卑的勁兒,李憲真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心疼的拍了拍蘇婭的臉頰,李憲認真的承諾:“等忙完了集團的事情,我就去帶你辦護照。國內治不了你的嗓子,咱們就去國外。我就不信,全世界就沒有一個地方,能治好你的嗓子。”
蘇婭長長的睫毛垂了下來。
這些天在李道云的攛掇下,釋能已經為她診治了一通。手法無不用其極,譬如用枇杷葉熬膏熱敷,用蜂針針灸,可是十幾個辦法試過之后,蘇婭的嗓子仍然沒有什么改善。
到最后,就連小啞巴自己也已經不抱什么希望了。
此時見李憲又談起自己的嗓子,蘇婭在短暫的沉默之后,便重新揚起了笑臉,點了點手腕,示意時間已經快到了,便扯著李憲的袖子便將他推出了門去。
站在門外,看著蘇婭緊閉的房門,李憲搖了搖頭。
那頭,周勇已經將車熱好。看了看手表上的指針已經走到了七點半,李憲深嘆了口氣,登上了車。
八點十分,李憲到達了東北亞大廈的時候,許多的賓客都已經到了。
干休所的一群老頭,徐朝陽和王林和的兩個兒子,還有鄭唯實的女兒鄭秋英這些近場的就不說了。
李憲沒想到的是,許多他本以為到不了或者是不會到的人,也都紛紛趕了過來!
就在他詢問薛靈儀式安排完善沒有的時候,大門之前便響起了一陣爽朗的大笑。
李憲揚臉一看,咧開了嘴。
只見遠在俄羅斯的程六和趙四二人在卡佳的帶領下,拎了個大大的禮盒,正大步走來!
“哎呦!”
見到這兩位身在異國的朋友回來,李憲高興得不知道說什么好,他立刻迎了上去。
本來伸出了手,卻被程六一把熊抱住。
“好小子!我就知道沒看差你!”程六一米九十多的身高,人壯實的像個黑瞎子,熊抱之下,甚至將李憲的腳后跟都提離了地面。
“六爺,您怎么大老遠的回來了?”李憲好容易掙脫開,使勁兒的拍了拍程六的胳膊。
“哈!要不說你小子真是狼心狗肺,這么大的事兒不提前說,提前四天告訴,這明顯就是不想讓老子過來喝你一杯喜 酒嘛!虧得有方便車,不然還真不一定趕趟呢!”
一旁的趙四笑吟吟的應和,“就是,憲子,這就是你的不講究了。六爺一路過來可都罵你呢。要是這次不安排好了,我們可跟你急!”
嘴上這么說著,卻樂呵呵的將那大禮盒交到了李憲的手里。
其實事情倒沒他們說的那么夸張,雖然好長時間沒見面,可是這些老朋友李憲一直也沒斷了聯系。
程六爺在赤塔那頭建了大市場,現在經營的還不錯。趙四更是憑借著李憲的關系,成了新北紙業在俄羅斯地區的唯一代理商,靠著程六爺的大市場專線,當起了坐商,賺的是盆滿缽滿。
兩個人沒事兒就打電話來請李憲過去溜達。
只不過家里這頭太忙,而目前俄羅斯雖然遍地商機,可一來局勢太過動蕩,二來實在是比不得中華這頭有發展,李憲分身乏術之外,也懶得再去琢磨往北面投資。
看著李憲不好意思的鬧著后腦勺,一旁的卡佳眨了眨毛茸茸的大眼睛,勾起了嘴角,揶揄道:“你們還好,還接到了電話。我就慘了,他恨不得不讓我知道他還活在世上。要不是恰好在學校外面遇到了徐,我都不知道他辦了集團。”
嗯,語氣里充滿了幽怨。
這話李憲可就沒法接了,這一段時間來雖然都在冰城,不過他確實在有意識的躲著卡佳。
這小娘皮實在是太辣了,李憲害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就得被她給吃了。
惹不起,只能躲遠點兒。
正在他尷尬之時,遠處一聲“恭喜發財大吉大利”的話音便傳了過來。
見到又有客到,程六趕緊讓李憲先忙,帶趙四和幽怨的卡佳進了宴客廳。
李憲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忙向剛進門的那二人迎了過去。
不是別人,正是陳冬升,李誠儒二人。
陳冬升最近事業發展的不錯,隨著《拍賣法》的頒布,佳德拍賣行的生意是越做越紅火,陳冬升在上了東方時空之后,又連續的作為國內經濟改革的先鋒人物和話題人物爆火了一陣,隨著個人名望的升高,這家伙最近正在搞小圈子,號召將“92派”這個類似商幫的關系組織建立起來。這人的背景實在是太過雄厚,不出成績也就罷了,但凡是在哪個領域出了成績,不成典型是不可能的。
李憲倒是比不來。
李憲迎了過去,客套一番之后,反倒是將目光落在了李誠儒身上。
大曾同志之前雖然就禿頂,可是就算是禿頂也禿的紅光滿面。不過今天李憲大喜的日子,他卻仿佛臉上掛著一絲陰霾。
“儒哥,您這是帶著什么心事兒來的?怎么了這是?”
見李憲一眼看穿了,李誠儒再也掩飾不住,“嗨、可別提。今天哥哥就是來參加你剪彩,過來沾沾喜氣兒的。說多了添堵。”
見李憲將奇怪的目光投向了自己,陳冬升無奈的搖了搖頭,“儒哥月初的時候非要去炒外匯,我就感覺這事兒不太靠譜。可是他偏不聽,結果……”
說到這兒,李憲已經不需要再聽下去了。
外匯市場最近動蕩的一批,這事兒就連東北亞大廈門口擦皮鞋的老頭都知道了。
“虧了多少?”他只關心這一個問題。
李誠儒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伸出了五根手指。
“三百萬?”他試探著說到。
“三千!他媽的,當初那個二逼顧問告訴我日元連續貶職,抄底肯定賺,哪成想買了之后漂到了姥姥家!”許是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太過激動,李誠儒深吁了口氣,一擺手,將一副看模樣是字畫的卷軸交給了李憲:“我們一會兒直接隨份子了,這個馬未都讓我帶過來的,這老小子去了山西,說是過不來。”
哎呦、
李憲意外了。
自己和馬未都就喝了兩頓酒,集團成立就是本著這以后是個大佬,象征性的聯系了一下,沒想到人雖然沒到,卻特地送了東西過來。
倒是有心了。
“什么呀這是?”那卷軸打開也方便,李憲接過之后便將其展了開來。
入目,便是一副極其工整的歐體楷書。
“老馬送的東西不用想,值錢的他肯定自己留著,這種門面東西,一般都是什么朋友寫的,拿出來賣人情。”李誠儒腹誹道。
李憲倒是也知道馬未都這個日后大佬現在的德行。
不過……
看到了那副楷書后面的落款,他倒是覺得這一次,李誠儒是錯怪老馬了。
現下,要說中華會寫字里最牛逼的人,那絕對是龐中華。
這大哥現在的字帖都賣到了香港和馬來西亞去。
可是龐中華的字只能說是易學,說功底,說傳承,那肯定是沒有的。要說這時代哪個書法家的字有價值,有收藏意義……
看著落款處田蘊章三字,李憲很滿意。
正欣賞著那副歐體楷書書就的《沁園春雪》,李憲便聽到身旁一個熟悉的聲音呵呵一笑,贊了聲好字。
抬眼一看。
正是在自己沒在冰城時,已經搬出了祥云寺客舍,不知道何去的……
夏光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