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叫計程車,以后出門當心點,和聯勝的人不會善罷甘休的。”
出了九龍城寨兩條街,李閻沖著徐天賜如是說道。
徐天賜出手狠毒不假,但是兩個人上臺之前都簽過生死狀,既上拳臺,生死無怨,更何況徐天賜傷勢也不算輕,按道理講,和聯勝不應該生事。
可惜這世上的事從來沒有道理可講,和聯勝想對徐天賜趕盡殺絕,只需人情,不講道理。
“這人沒意思,不講規矩。”
徐天賜梗著脖子,神色中對和聯勝并不太在意。
李閻瞥了他,心中微微一哂,也沒說話。
“十五天,十五天之內,我一定養好傷。”
李閻好像沒聽到徐天賜的話,轉身往東面走。
“喂,那不是回九龍城寨的路,你要去哪?”
“我去找家游戲廳打小鋼珠。回九龍城寨?我腦子壞了才這個時候回九龍城寨。”
李閻舔了舔嘴唇,太歲,花衫九,太子樂,以及那個從未謀面的吳豪錫……今晚的九龍城寨,恐怕比一些人想象得,還要火爆三分!
也許是太歲兩個字的名頭太久不用就快發霉,也許太子樂真的為手下弟兄兩肋插刀,上刀山下油鍋。
和聯勝的人馬源源不斷地涌入城寨,事態逐漸不可控制。
“我這個人當然講規矩,不過講得是江湖規矩,我好公道的,那小子砍斷我弟兄一條手,就拿一條手出來賠,把我弟兄開膛破肚,就自己捅自己一刀。做完這件事,我的人立馬撤出九龍城寨。”
對面一左一右,是紅鬼和廖智宗。身前坐著的,卻是一個穿著運動服,柔順長發垂到腰間的女人。
她臉上帶著矜持的笑容:“九龍城寨的拳臺到今天有幾十年,敢在這里撒野的不多,事后能從這里走出去一個也冇,常公子,想清楚點。”
太子樂輕輕笑了一聲,慢條斯理地說道:“說起這個我倒是很好奇,余小姐這么年輕,又是個女人,是怎么做到九龍城寨五位話事大佬的位置,啊,九龍城寨這么多英雄好漢,太歲你一一說服他們,廢了好大一番手……”
太子樂把重音放到了說服兩個字上,語氣放肆無比,可話還沒說完,一股勁風撲面而來,磅礴的壓力讓他下意識雙眼圓睜!
“阿紅。”
余束的話剛剛出口,紅鬼的腳面硬生生停留在太子樂的鼻尖。動靜之間,毫無凝澀。
太子樂身邊的兩人如夢方醒,剛剛揚起手里的砍刀,就被太子樂喝止。
紅鬼一點一點收回右腳,臉色陰冷,緩緩退到了余束身后。
太子樂的喉結上下涌動了一下,紅鬼距離自己少說也有四五步的距離,不要說自己,就是他身后這兩個人,幾乎是靠著拳腳打出一片天地,和聯勝最負盛名的雙花紅棍都沒有看清楚紅鬼的動作。
“太歲手下的脾氣咁火爆,我講嘢的嘛(我開玩笑的嘛)。”
太子樂強笑著說道。
太歲手下一文一武,陳敏紅是當年第六擂擂主,他淡出之后這些年,九龍拳臺沒有一個人敢以第六擂擂主自居,足見威懾。廖智宗更了不得,他是洪門老人,曾經的上海洪門大佬向潛海的身邊紙扇(幕僚),洪門老前輩鐘養兆的曾外孫,當年孫中山先生為組織革命加入洪門,介紹人就是鐘養兆!
如果按照輩分,太子樂應該叫廖智宗一聲叔爺,這么多年一直有人以為九龍城寨的太歲指的是廖智宗,連太子樂都認定,余束只是廖志宗放出來的魚餌,他自己才是九龍城寨拳臺的真正大佬。
余束沒有接太子的話,她端詳了一會兒太子樂的臉色,才緩緩搖頭,張嘴就讓太子樂心頭一跳。
“常公子,其實我蠻佩服你的膽色和魄力,不過你也太小看吳豪錫這頭老鬼了……“
陰暗的長街上面,男孩嘴里叼著波板糖,一雙眼睛毫無焦點的四下晃著。身上背著一個松松垮垮的包裹。面前是一座刷著紅漆的酒樓,牌子上藍底金字寫著福祥酒樓四個大字。
男孩矗立了一會兒,牙齒猛地用力把嘴里的糖板咬碎,發出清脆的咔嚓聲音,邁步進了酒樓。
福祥的老板是吳豪錫的女婿,吳豪錫年逾六十,膝下無子,平常都會在這里吃午飯。
“我都講太子樂這個紈绔遲早敗光他老豆的家業,和聯勝現在焦頭爛額,他竟然跑去拳臺為手下出頭?”
香港最大的毒品莊家,九龍城寨委員會會長吳豪錫生了一張國字臉,眼皮耷拉下來。
他靜靜聽著自家女婿的話,過了一會兒才說:“常凱樂這個年輕人我冇見過,不過風評不差,他老子常申就快咽氣,和聯勝的老人也不是全無二心,其他人都是墻頭草,花衫九是少數幾個對他太子樂忠心不二的打手,他搞咁大動靜也不稀奇……”
席上圍坐著大概七八個人,都是吳豪錫的親近和后輩,聞言都或多或少帶著笑意,和聯勝號稱全港最大的和字社團,可場面鋪得太開也不是什么好事,單是一個吳豪錫就讓常申焦頭爛額,如果再因為這種事惹上九龍城寨出名悍勇的太歲,和聯勝一定招架不住。
男孩走上樓梯,面容繃得很緊,他茫然地四下環顧,與酒樓熱鬧喧騰的環境格格不入。
酒宴正酣時,吳豪錫接了一個電話,電話那頭語氣惶急,而吳豪錫卻連眼皮也不抬,松弛的肉皮一層一層地垂著,好似入定的老僧。
“爸,怎么了。”
剛才出言嘲諷太子樂的男人給吳豪錫斟滿了酒,出聲詢問。
吳豪錫沒有回答,語氣中帶著笑意。
“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男人眨了眨眼,沒弄懂老人忽然的感慨。
“和聯勝的人進城之后沒有去福義大廈,而是沿著龍津道去了新街。”
男人臉色一變,手中的酒盅一歪打濕了袖子,同席的人也紛紛站了起來。
新街是吳豪錫的大本營,吳豪錫的人手,設備,資金大多集中在新街。
“慌什么!”
吳豪錫斥了一句。
“爸,是我考慮不周。”
男人的臉色難看,他以為太子樂要跟太歲火并,和聯勝的人進城攔都不攔,樂呵呵地想坐山觀虎斗,沒想到和聯勝氣勢洶洶,奔著自己來了。
“假道滅虢,老掉牙的把戲了。”
老人輕輕拍打著桌面,不慌不忙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酒氣激得他面色潮紅。
“常申,你兒子,還不錯。”
他抽出椅子,剛想起身,眼角忽然瞄到一個雙手放進布包里,臉上臟亂的男孩,一陣陰冷的感覺忽讓微醺的他立馬清醒了幾分,幾乎是憑借著多年拼殺養成的直覺,老人猛地掀翻了酒桌!
“砰!砰!砰!”
男孩一只眼閉著,雙臂被后坐力震得發麻,手上的槍口冒出裊裊余煙。
子彈穿過桌子,一槍擦過老人肩膀,還有一槍不偏不倚,打中吳豪錫女婿的脖子。
“阿軍!”
吳豪錫紅了眼睛。
男孩雙手笨拙地端著槍,頭往后偏,槍口抖個不停,一名身材魁梧的壯漢悍不畏死地撲了過來,將男孩壓倒在地。捏著他瘦弱的胳膊朝地面一磕,手槍頓時飛了出去。
吳豪錫三步并兩步趕了過去,還沒看清楚男孩的臉,忽然眉頭一皺,伸手掀開男孩的衣服,露出了里面瘦骨嶙峋的身材,和一圈淡黃色的雷管。
!!!!
酒樓外面,男人嘴里叼著煙卷,煙頭暗紅的光芒忽明忽暗,驀然,酒樓里傳來了槍聲,男人從衣服下面拿出一個遙控器,想也不想直接按下!
“轟!”
”你安排人私底下和委員會的人接觸,司立爭是顆墻頭草,不會強出頭,做皮肉生意的花姑早早收了你的錢,走私大王余占奎有字頭背景,算是你半個自己人,九龍城寨這么多年街面上沒動過火器,你想開這個頭,計劃也算周全,稱得上有勇有謀。”
太歲余束語氣舒緩:“可你算錯了兩件事。”
太子樂把身子向后一仰,神色閃爍,但還是大咧咧地說:
“愿聞其詳。”
“第一,吳豪錫在龍城稱雄這么多年,把握著全港八成以上的毒品來源,他這塊骨頭,比你想象得難啃,和聯勝想把他連根拔起,自己也要崩幾顆牙,第二……”
女人臉上的笑容忽然收斂,額頭青筋暴起,話語隨著語氣驟然轉冷!
“你他媽的王八蛋拿老娘做擋箭牌,當我軟柿子?叼你老母鴛鴦蝴蝶爛臭嗨,西爛花都唔叼你條晃,今天和聯勝的人有一個算一個,誰都別想從大廈豎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