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硬的臂鎧寸寸開裂,犬牙狀的碎片叮叮當當地掉了一地,那名巡警雙眼翻白,沉重的身體揚天倒下。
一只依靠螺旋槳在半空中飛行的咖啡色圓球注意到倒地的巡警,身體上下裂開,露出里頭紅藍光交織的燈管,尖銳的警報聲霎時間響徹天空。
李閻舔了舔牙齒,冒著寒氣的浪花將他和卡爾的身體一齊包裹起來,匯聚成一個巨大的水球。
激烈的警報聲中,人群四散逃離,馬路拐角突然傳來“突突突”的爆裂汽聲,一輛通體黝黑的履帶式蒸汽車噴吐著銹紅色的煙霧洶洶而來。
蒸汽車上是全露天的,幾名戴著黑帽子的白人警察站在車上,只遠遠睨了一眼現場,立即拔出銅制左輪手槍來。大吼著向水球射擊。
“巧合?還是這座城市的安保水平真地這么高?”
浪花包裹下的李閻露出一只銳利的眼睛。
這里是傲慢的圣·弗朗西斯科,不是紅旗蔽日的南洋,也不是一道鎮撫官身,可以橫行六府的龍虎大明。
強龍不壓低頭蛇,糾纏久了,或者鬧出人命簍子。只會給李閻的行動帶來更多麻煩。
現在還不到掀底牌的緊要關口,他應當保持適當的克制……
槍火轟鳴,子彈在水球表面掀起巨大的波瀾。終于,這只水球如同一個巨大的肥皂泡泡似的破裂開來,浪花四濺,水跡灑滿馬路上鋪陳的不規則花崗巖。而李閻和卡爾居然離奇地消失不見了。
巡警們急忙下車,去探查昏迷傷者的情況,有些人茫然地端著槍四下瞄準,卻看不到半個可疑的人影。
噴吐煙霧的蒸汽警車從四面八方越聚越多,把整個街口圍得水泄不通。
“三十年前,梁輝剛剛來到舊金山。他和六個豬仔擠在一棟雞籠子似的房子里。我父親帶著我第一次見他,悶熱的房間里只有幾桿煙槍和一只紅臉神像。梁輝穿著露腚的褲子,像條狗一樣討好我的父親,他才得到一只手槍,和五只開刃的匕首。”
說話的人生著一張蒼白的愛爾蘭人面孔,眼窩深陷,湛藍的眼珠叫人不寒而栗。他裸露的手背上紋著船錨和火焰,粗糙的皮膚叫酒精刺激得發紅,上頭密布著發青的血管。
這名愛爾蘭人摘下自己的氈帽,摘下條紋夾克口袋里的手絹。擦了擦鼻子才含糊地說:“三十年以后,他老得快死了,卻縱容手下殺我的人,搶我的貨,試圖指染我的生意。”
他的對面,坐著一個三十多歲的干練男人,黑頭發,黃皮膚,西裝筆挺,胸前的口袋工工整整地疊著紅色方布。
“我聽輝爺說起過這件事。當時你的父親老艾佛和另一伙愛爾蘭人火并,死傷很多。抓替罪羊的時候,老艾佛想到了剛來舊金山不久的我們。當夜,蒸汽警備開進了華埠,十幾個簽了被控告文件的華人死在了監獄里。你父親承諾給輝爺一大筆錢,或者等同價值的鴉片,而輝爺向你父親要了一只手槍和五只匕首。”
男人貼近桌子,胸前的紅方巾色澤明亮。
“那天晚上,關二爺托夢給輝爺,他說我們不欠你什么。”
圓桌前頭,兩邊人涇渭分明,劍拔弩張。
聳了聳肩:“當然,既然輝爺放話,叫我們把貨和金子還給你們,我們一定照做。”
他招招手,有手下拉開黑布,堆得幾米高的箱子原封不動,上頭還立著一只小皮箱。
“都在這兒了?”
小艾佛冷冷地問。
“叫你的人點點。”
小艾佛揚了揚下巴,他身后一名虎背熊腰的背心光頭走上前,拆開一只木箱,里頭是包裝完好的牛皮紙。
光頭轉身向小艾福點點頭,才抓向那只小皮箱。
故作放松地伸了個懶腰,他抽出一只香煙叼在嘴里,手往下摸索著火柴盒,嘴里漫不經心地向小艾佛說道:“輝爺的病最近好了不少,他聽說深海教會的主神多瑪恩賜世人,想向你打聽打聽,有沒有入會的可能?”
小艾佛不屑地一偏頭:“多瑪的光輝永遠不會照耀在卑鄙的黃禍的頭上。”
突然從桌子地下抄出一把左輪手槍,火光爆耀下,子彈巨大的沖擊力把小艾佛轟得揚天摔倒。
“領母蓋紫!”
用潮汕話狠狠罵道。
背心光頭打開小皮箱,卻見到滿滿的鵝卵石,緊跟著槍聲傳來,雙方頓時陷入了混戰當中!
光頭男轉過頭怒吼一聲,熊一樣撲在的身上,蟒蛇般的雙臂絞索住他的脖子!
拼命掙扎,他的頸骨發出不堪重負地響聲,情急之下,他拐著胳膊調轉槍口,猛地扣動扳機。
光頭男蹬蹬蹬倒退幾步,紅方巾也被巨大的后坐力扭斷了手臂,整個人撲在了圓桌上,漲紅著臉死命吸氣。
恍惚之中,他猛一翻身讓過砸過來的椅子,脖子卻被人大力捏住,吊在了半懸空當中!
遏住他脖子的,是個兩米多高的巨人,臉上長著魚鰭和觸角,一雙森森的牙齒寒光外露。看他身上破損的背心和肋骨的小血孔,正是剛才那個人熊般的光頭男。
一只長滿鱗片的手攀上桌子,小艾福借力站了起來,他的皮膚更加蒼白,兩眼發紅,脖子往上長滿觸目驚心的鱗片,一枚皺褶的子彈從他的額頭跌落。
不敢置信地睜大雙眼,手腳都忍不住哆嗦起來。
“你剛才……”
小艾佛臉上掛著殘忍的笑意,他撿起掉在地上的香煙放進嘴里,依舊是含糊無比的語氣,卻透著刺骨的兇悍:“你剛才,說什么?”
一只國產雙槍打火機從背后為小艾佛點燃香煙。
小撮兒的煙氣模糊了小艾佛的視野,他身后已經是滿地的尸體!
血滴砸在瓷磚上,血花邊緣如同觸角。
依舊淌血的鴟吻雙刀別在腰后,查小刀在小艾佛的耳旁輕輕開口:“他說nmc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