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閻是最后一個到的。
房間不大,沙發上坐滿了人,茶幾上還擱著任尼的游戲機。
李閻這才發覺,在座的所有人自己居然都見過。
任尼,金冶,楊猙,貘,查小刀五人不提,雨師妾左右坐著兩個女人。
一個是燕京時和李閻一同遭遇思凡襲擊的昭心,另外一個,李閻覺得很眼熟,應該是代替梅伶參加事件的行走。
女人伸出右手:“我叫萬蝶。上次在萬安和你交易云中君的古蛇就是我。閻昭會上我也見過你,不過估計你未必注意到我就是。”
李閻眨了眨眼,才微笑道:“李閻。你怎么認出我的?”
“整個閻浮,云中君傳承也只發現了一只,既然是我賣出去的,我當然認識。”
“原來如此。”
兩人略一握手,李閻向其他人點頭致意,然后坐在了查小刀身邊。
出乎意料地,參與事件的九名閻浮行走,居然沒有一個人在之前的“電梯博弈”當中離開,但這其實并算不上什么好事。
李閻之前在母冠當中,已經獲得了不少關于思凡八苦的資料。
八苦的原身大多是來自各個果實當中的“無翼蟲”,但因為種種原因,意外地能夠使用閻浮傳承的力量,能夠像閻浮行走一樣在果實中穿梭,并彼此抱團。
在閻昭會還沒有成立的那個年代,思凡最鼎盛時,八苦是由貨真價實的八名五方老組成。更有一位幾乎全知全能,號稱思凡主的人存在,如同蝗蟲一般席卷整個閻浮,近乎不可阻擋,彼時死白色的痕跡掛滿大千樹干,半個閻浮果樹都因之枯萎。
只是后來局勢太過復雜,行走,脫落者,乃至無翼蟲的三方混戰,大量果實連沉入葉海的資格都沒有就直接破滅干凈,無論閻浮還是思凡都發生了不可想象的巨變。結果是,舊八苦在混戰中幾乎全軍覆沒,以趙劍中為首的閻昭會全面崛起,勢力膨脹到了比起鼎盛思凡也絲毫不遜色的程度。
兩年以后思凡再次出現,新八苦青黃不接,曾經和無翼蟲,閻浮兩面交戰的思凡八苦四分五裂,成了今天惶惶不可終日的喪家之犬。
可即便如此,新八苦手中仍舊擁有為數不少的,完整的閻浮傳承。且至少擁有一名以上的五方老坐鎮。絕對不是房間里這些人能應付的。尤其任尼,昭心兩個人,他們甚至不是代行者!這種人在馮夷眼里跟普通人區別并不太大,自保都很困難。
八苦只要能在這顆果實里留下一名五方老,兩名六司,理論上就能對這次參加事件的行走們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人都到齊了。明天是七月十三號,趙先生的船靠岸。之前一直是我和趙先生單線聯系,現在出了這么大的事,有些事我也不可能再隱瞞大家。”
雨師妾見人到齊,干脆單刀直入:“對于思凡突襲這件事,我們早就有心理準備。”
在座眾人的來歷本就復雜,彼此還不熟悉,雨師妾一句話,讓在場的氣憤頓時緊張起來。
“你說你早就有心理準備,這個我們指的是誰?”
金冶的語氣談不上友善。如果思凡的入侵是突發事件,金冶無非自認倒霉,何況作為特殊人才名單,當時他同樣有立即回歸的權利。趙劍中也發了短訊,金冶沒有選擇離開,是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的,但是如果與雨師妾說這件事早有預謀,無論誰都會生出一種“自己是誘餌”的憤怒來。
“趙先生,我,楊猙還有昭心。這件事只有我們四個人事先知道。”
查小刀聽到這兒,默默地看了李閻一眼,按道理,李閻的席位是這次所有人里第三高的,可雨師妾的意思是,直接繞過了二席的李閻,選擇更信任三席的楊猙,這本身就很能說明問題。
可李閻倒是以眼觀鼻,以鼻觀口,一點也不放在心上。
他咳嗽了一聲,問道:“瞞著我們的理由呢?”
“趙先生認為閻昭會內部有奸細,而且大概率在我們當中。現在我們的處境也證明,回收地·甲子二百五十九號果實的事件內容一開始就泄露了。作為補償,從一開始我們就決定,在座所有人都擁有優先選擇一件果核秘藏的權利。就算在思凡的空洞出現時選擇回歸,也能拿到一件秘藏。”
查小刀點了點頭,不再說什么。
閻浮果核中的秘藏,最差也是頂尖的傳說級異物,大概率會出現唯一級別的寶物。普通的果實回收事件,參與的行走的獎勵都是由閻昭會統一分配,收益相當不穩定。趙劍中帶隊的回收事件尤其如此,存活率百分之百的背后,是少的可憐的結算獎勵。
這次趙劍中直接拿出果核秘藏作為報酬,算是破天荒了。
“可是,我們來這已經快一個月了,趙先生什么都不叫我們做,什么也不告訴我們,閻浮果核到底在哪兒?”
萬蝶問。
“不用著急。”
雨師妾說著看了楊猙一眼,楊猙默默地掏出一枚臟兮兮的羅盤,放到了桌子上。
正是那枚從陳郎手里贏來的太虛羅經儀。
“這塊羅盤,嚴格意義上說,是已經壞掉的果實專屬道具,本來他可以準備定位到閻浮果核所在的位置。但是需要90以上的風水術專精。昭心。”
雨師妾示意了一下,昭心揉了揉后脖頸,然后站了起來。
李閻細細打量著昭心,她穿著這個時代還頗為流行的黑色背帶褲。帶著白格子氈帽,和上次相比,昭心的變化并不大,只是眉眼間更加成熟內斂了。
她伸出雙手,一股白氣從她背后沖天而起。落在羅盤上,上面的指針刷地轉動起來,但是總有一部分文字被污漬遮住,看不真切上面顯示的具體方位。
“昭心加入特殊人才名單的原因,是她在四實之一的鱗之真武當中,學會了特殊專精:鬼神鑒,這本來就是最適合白澤傳承的特殊專精,至于效果,是可以用不等的比例,臨時轉化成其他的專精百分比,不過僅限于文字類。”
雨師妾指了指太虛羅經儀:“昭心現在鬼神鑒的專精是59,每1的鬼神鑒專精,可以轉化為1.5的風水術專精,換句話說,她可以隨時成為一名風水術專精接近90的風水大師。”
查小刀杵了李閻一下:“瞧瞧人家的特殊專精。”
“但好像還是差了一點吧。”
貘插了一句。
任何專精的整數都是天塹,鬼神鑒的效果雖然逆天,但是達不到90的使用要求,依舊沒作用。
“我有辦法。”
金冶突然開口。
他拿起羅盤,仔細打量了一會兒上面頑固的污漬,甚至拿舌頭舔了舔,又觀察了一會構成羅盤的其他材質。
他從個人空間里掏出一枚噴霧劑,均勻地噴在羅盤表面,等均勻以后,他的臉激凸變形,生出許多黑白兩色的毛發來,不多時,金冶的頭顱居然變成了一只熊貓!
傳承:食鐵獸之牙。
熊貓頭的鼻孔噴出兩道滴溜溜亂轉的紅色火焰,圍繞著羅盤轉了一圈。房間里的溫度頓時上升了幾度。
雨師妾開口向其他人解釋:“金冶本人是歐冶子的代行者,還同時具備其他四種輔助能力的傳承,覺醒度都非常高,食鐵獸就是其中一種。雖然很遺憾,上次他沒能成為閻昭會會員,但他依舊被列入特殊人才名單當中。金冶本人哈爾濱某頂尖大學的材料學聘任教授。冶煉專精達到96,在整個閻昭會里,金冶是極少數可以制造傳說級別武器的人。”
任尼這些天和金冶混熟了,也不拘謹,笑嘻嘻地問:“冶哥,你今年多大,都教授了。”
“三十二歲,有問題么?”
“那你臉可嫩啊。”
任尼想起他一身飛車仔的打扮,只能感慨人不可貌相。
金冶橫了他一眼,然后居然把羅盤放進嘴里嚼了起來。雖然他牙齒的咀嚼,羅盤表面發出薯片似的脆響。
沒一會,熊貓頭吐出羅盤,上面的污漬居然一掃而光,說明也發生了變化。
太虛羅經儀 品質:???
內外共二十八層,是太虛僧結合歷代風水名家所設之新式羅盤,天下只此一只。
果樹專屬道具!
不可帶出本次閻浮事件。
尋龍:能精準定位九州地氣龍脈所在。
使用需求:風水術專精在70以上。
“妥了。”
金冶舔了舔牙齒。不知道什么時候又變回了人形。
沒想到雨師妾搖了搖頭:“就是找到果核的位置,也沒有用。以風水術的說法,地氣龍脈的所在,相當于一個風水局,閻浮果核,就是風水局當中最惡的一道異像,打個噴嚏就能地動山搖,翻個身就能掀起一場百年罕見的臺風。它如果鬧起來,我們所有人一起出手也未必降得住它。”
在場所有人都看向任尼,既然特殊人才名單有三個人,現在唯一沒派上用場的就是他了。
任尼咽了口唾沫,連忙擺手。
“不用看他了,任尼本來是趙先生用來對付思凡的一張底牌,和閻浮果核無關。想取出果核,有兩個辦法,一是趙先生出手,二嘛,專業的事要交給專業的人解決。”
李閻沉默了大半場,眼下終于開口:“這話是什么意思?”
“這就讓忍土來解釋吧,畢竟這次事件從頭到尾,他們盯了很多年了。”
說完,雨師妾敲了敲桌子。
忍一面帶微笑地走了進來,先沖在座眾人鞠躬,然后掏出一枚遙控器按了一下,墻上突然緩緩降落下一枚投影儀。
“這件事說來話長,要先講二蔣追龍脈的傳說……”
忍一把之前陳朗說的故事說了一個大概。
“當初一代風水奇人太虛僧為了綿延蔣氏江山,用正氣亭鎖住龍脈,后來蔣氏敗守臺灣,太虛僧已經坐化。地氣龍脈也已經不知所蹤,或許是天意,龍脈的下落,居然又落在一位姓蔣的人手里。”
說罷,忍一打開幻燈片,上面是個二十出頭,英氣勃勃的小伙子。
“蔣文海,后來改名薛文海,他是天髓風水一脈的傳人,這門風水雖然冷門,但十二卷風水術的本領卻不是假的。這個人心狠手辣,又很擅長鉆營,他在香港做冷鏈生意,可謂扶搖直上,甚至成為最早一批加入香港馬會的華人富商,有英國人給他撐腰。我們盯住他很長時間,我們猜測,他可能早就掌握了龍脈的所在地,但是他做人小心,這些年我們一直查不到具體的位置。只能大概確定在大澳村附近,他的養女葉詩茹,也是在這兒附近出生的。后來我們又發現,薛文海一直在暗地從世界各地購買尸體,甚至買通醫院,法院,和監獄,盜取死刑犯的尸體,或者制造犯人意外死亡的假象,他的目的只有一個,收集命煞。至于他的目的……”
忍一點開遙控器。
“薛先生,我不是特別懂你們中國人說得這些……”
“容先生,我們認識這么多年,我的本事,你應該很清楚,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話,那么我們將面臨的,只會是雙輸的局面。”
影片畫質非常模糊,也不知道忍一從哪兒弄得,但是語音非常清楚。
“可你曾經跟我說,香港是寶地,遍地黃金,有,有沉睡的龍保佑。”
“對,我是說過,可是容先生,人打盹都有醒的那一天。何況是條龍呢?它已經在我們腳下沉睡了二十多年。幾十年前它從南京飛到這里,現在它要飛走了,我敢用我三十年風水師傅的經驗和你打賭,一旦龍脈蘇醒,無論您,您的生意,還有我,我們都不會有好日子過。”
“那你打算怎么做?”
“龍有雙眼,左眼為乾,右眼為坤,左眼睜就是白天,右眼睜就是晚上,我用四柱當中的兇煞做引,煉一個月亮出來,擺在龍脈的左面,用四柱中的吉神做引,煉一個太陽出來,擺在龍脈的右面,龍脈睜左眼,見到月亮,以為是晚上,睜右眼,見到太陽,就以為是白天,如此樣顛倒黑白,我想,怎么也能再撐五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