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瑾聽到藍舷驚呼,一轉頭,就看到了沉睡的少女那頭花白的雪絲,心里一咯噔,上前探脈,良久,才吁吁一嘆,“這丫頭,用情至深,傷了根了 藍瞳,去把藥芯拿過來。”
這孩子,不僅救出了兩名族人,還救了一船的性命,他卻沒法救下她想要救下的人,是藍氏一族的因果。
有恩,必償是他藍氏一族的宗旨完不成囑托,那就換她一場造化吧 “是,族長。”藍瞳先是一愣,但隨即就轉身離開了。
藥芯,不是別的東西,是組內才有的圣物,產量稀少,數百年才幾顆而已。
那丫頭到底何德何能,能得這一造化?
即使內心不明原因,有些不舍,藍瞳也不敢違背族長的意愿。
“藍舷,把丫頭抱到塌上吧”
藍舷依言行事,將劉珺放在孫煜身邊躺好。
雪白的發絲與枯黃的短發糅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視覺上的沖擊,讓人看得心酸,難受。
“爹,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第一次這樣直面生死,對于藍舷來說,有著一種說不出的震撼與驚惶,甚至是失措。
不該是這樣的君臨都那么努力了 藍舷的悲傷暈染了周遭的氣氛,讓藍瑾沉重的嘆了一口氣,伸手撫了撫藍舷的肩膀,“生老病死,是人類永遠避免不開的自然規律,我們除了努力讓自己活得長久一點,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而且,世上,有命運!”
藍舷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眼中滿滿都是沉痛。
三天又三天,這一次,劉珺的昏迷持續了半個月,而奇跡般的,孫煜的最后一口氣也持續到她醒來的這一天。
“珺珺,只能陪你到這里,阿煜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劉珺死死地抓住孫煜冰涼的手指,急紅了眼。
她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但她知道,這次,無論如何,不能放手,放手了,就永遠失去了。
這一次,少年的眼眶泛出了紅色血絲,滴滴血淚滑落在白皙透明的肌膚上,他沒有說話,而是看向白茫茫的遠方,身形開始飄渺起來。
“阿煜……阿煜……”感覺到手里的冰涼像是流水般緩緩流逝,劉珺凄厲的尖叫起來。“不要走……不要走……阿煜……阿煜……啊……”
那個唯一讓她心動,不過一見,就再也放不下的少年,微笑著,流著淚,消失在她的視線里……
“啊……”
尖銳的嘶吼在空蕩蕩的房中流淌,從睡夢中驚醒,已然成了形削骨枯的駭人模樣。
因為纖瘦而顯得大的突兀的雙眼在一怔之后,側身,看到了身側緊閉雙眼沉睡的少年。
少年毫無生機的面貌,因為消瘦而深陷的眼窩,讓劉珺蜷縮在身側的右手顫了顫,她,在害怕 也許是太想要知道少年的情況,她微微抬起了右手,一點點的靠近少年的鼻頭。
當手指放在少年挺翹的鼻翼下,劉珺的臉色化為灰敗,沒了生氣……
沒了……
如若最后一搏,想要再確定什么,精神力猛地傾瀉而出,如江河之水,連綿涌入 筋脈,骨骼,五臟……
最后的最后,停頓在了心臟處……
那里,已然停止跳動只是靜靜的停止在胸腔里床上的少年,曾經那晶瑩剔透的肌膚,已經變得暗沉而干涸,沒了水份,緊緊貼在骨骼之上,唇瓣黑中帶紫,整體看上去,就像是一具干尸 藍舷抱著一堆葡萄糖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失了魂的少女靜默的坐在木床上,她的懷里,緊緊的抱著一具尸體。
不錯,就是一具尸體!
哪怕他只是看得到少年的側面,卻依舊可以輕易判定,少年僅存的一絲人氣,已經全部消失。
輸液袋滑落在地,藍舷卻不知,他只是滿臉沉痛的站在門口,靜靜的注視著少女和少年,一個坐著,一個躺著,在灼熱的光照下,卻像是自成了一個世界,陽光和空氣都無法滲透,只余下黑暗與死氣明明早上來的時候,那少年還有些熱乎氣的,現在看來,那一息尚存的緣由,竟是在等待君臨的清醒,他放不下吧 現在人醒了,所以,他走了……
突然有人觸碰他的肩膀。
藍舷轉身,對上藍瑾的暗沉的褐瞳,剛準備開口,后者搖搖頭,示意他把東西撿起來離開。
藍舷依言照做 的確,現在不是他進去的時機,君臨她,需要時間來沉淀和接受。
“通知所有人,五分鐘內,撤離瑤寨。”哪知,藍瑾出來之后,第一件事,卻是通知所有人撤離。
這是為啥子?
“不要問原因,快,行動!”
當所有人馬不停蹄的收拾了些重要,且易損壞的東西逃也似的跑離瑤寨范圍。
而藍舷正一臉懵的不知所以,站在瑤寨對面發癡。
五分鐘時間一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聲尖銳的哀鳴,像是野獸彌留之際的生命祭祀,劃破晴空,沖入云霄,帶起雷聲滾滾。
之前還是藍天白云的上空,隨著這一聲哀鳴,忽然烏云密布,并且迅速聚攏,像是一頂黑色的帽檐,死死地壓在瑤寨后廂房的屋頂。
仿若內里有什么妖魔鬼怪即將出世,所以迎來了天譴水桶粗細的龍卷風旋渦平地而起,化為龍首,沖天而上,從遠方趕來的烏云聚攏化為龍身,與龍首相合之后,纏纏綿綿的游走在黑色帽檐周邊,發出一聲聲哀泣的龍吟像是在思念和悼念著什么 “我的天啊……”仰著頭,看著天空的異像,藍舷嘴都忘了闔上。
而其他人,早已經軟了身子,相互攙扶著躲到了角落里 “躲遠點,怕是要越級進階了!”腦子里還在嗡嗡,藍舷的老爹再次開口了,然后就傻子似的被人拽著狂奔起來。
終于逃到了自家老爹覺得安全的地帶,來不及轉身,就聽見身后轟的一聲,此起彼伏的尖叫從四面八方傳來。
這是咋了?把族人嚇成這樣?
心臟急跳,差點破開胸腔。
藍舷一抬頭,就看到了一道纖瘦的身影盤膝坐于空中,背對著所有人,她的身下,是化為廢墟的瑤寨,她的懷里抱著的,正是她最愛的人。
不錯,就是最愛的人。
雖然藍舷不知道為什么,這般年紀,就能有這樣刻骨銘心的情感,但是他卻能夠理解,失去至親的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但是,活生生的人,能夠抱著人,盤腿坐在空中,是不是過于不科學?
這特么的,確定還是人?
藍瑾望著空中的少女,不自覺的咽了口唾沫,雙眼里一片深幽。
此子之天賦,不可估量,可拉攏,親近,不可得罪末法時代,除了古武,就只余異能了有些類似于法修和道修,卻也不是,他們自成一體,體質異于常人,修煉自然也異于常人 “瑾兒”一聲嘆息仿若從空中而來。
藍瑾一驚,“老祖,您出關了?”
我擦!老祖?
藍舷身子一僵,不敢相信傳說中的老祖宗竟然這時候出關了?
是因為君臨造成的異像引出來的嗎?
“哎呀”沒得多想的時間,藍舷的后腦勺挨了一巴掌,身子被他老爹押跪在了地上。
跪地前方的地面上,一雙黑色千層底映入眼簾。
用腳丫子猜都知道,這應該就是老祖宗。
不敢抬頭,藍舷恭敬的磕頭,喊了一聲老祖宗 “起來吧,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嘶啞的聲線悠悠響起,就再也沒了聲音,藍舷有些腿軟的被他老爹扶了起來,堪堪站穩。
剛想回頭看看老祖宗的仙貌,哪知,突然蒼穹炸裂!
數不清的閃電轟然而下,齊齊落在空中的少女身上 我天啊……
藍舷揉揉眼珠子,視線里,纖弱的身影已經被閃電包裹在內,成了一只閃電球。
“這還有的活嗎?”狠狠地打了個擺子,藍舷整個人都在發抖。
‘轟隆隆……轟隆隆……’
“此子身份,恐怕有異啊”仙風濃郁的老人,一身米白色道袍,束腰垂絳,滿頭華發,臉上卻無一絲褶皺,鶴發童顏,用來十分貼切。
身份?什么意思?
藍瑾也是不解,老祖宗這話里有話的,不太懂 充裕到極點的精神力鋪展開去,化為無形的風毯,盤在半空。
也正是這個時候,少年的尸體,突然出現在閃電球外,懸浮在半空,稍作停頓后,便緩緩落于風毯之上,身上,已然換了一身雪白的運動服。
“爹,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孫煜的尸體會懸浮在閃電球外?”孫煜的尸體一直都被君臨抱在懷里,現在尸體沒有受損,是不是意味著,君臨也沒事?
這特么的,真的還是人類嗎?
不是神仙,怪物啥的?
老祖宗睿智的瞳孔里折射出不知名的光彩,一眨不眨的盯著空中的異像。
“這孩子,是要引來天罰,為那孩子實行天葬吧”
藍瑾錯愕,“天葬?”天葬,是修煉者最至高無上的死亡葬禮,也就只有世界頂尖的古武大能才有可能引來天雷,為他天葬據傳,被天葬的人,死去后不用過奈何橋,而是直接位列仙班,成為上仙即使不屬于前者,也必然在輪回轉世之時得上天僻佑,攜運道重生 這丫頭,是想逆天改命?引魂入世?
她瘋了?還是她瘋了?
這是要折壽的!!
事實證明,劉珺,確實瘋了!
眾目之下,閃電球的威力逐漸消散,不知道是被吸收了,還是消失了,一道雪白的身影顯現出身影。
她站了起來,“叱……”
隨著一聲尖利的叱咤 滾滾天雷再次從天而降,這一次,閃電的密集程度,已經無法用視線分辨,因為已經不是閃電,而是電幕!
‘轟……’
電幕轟然而下,將劉珺和孫煜的身影包裹在內照亮了整個乾坤,也震懾了所有人的心魄。
藍舷覺得,他這輩子能見到這樣神奇的一幕,已經是夠了……
這已然不是人類可以做到的事情,他永遠無法去追趕和超越 這樣的人,真的會有敵手嗎?
不知道為什么,這時候,藍銘的身影竟然出現在腦海里。
“嘖……大哥,你恐怕做夢都想不到,自己到底招惹到了什么樣的存在吧”
要是對上這樣的劉君臨,他哥,真的什么都算不上。
不過是個會耍手段的商人而已,仗著家族和自己的腦子,就以為能制霸世界了殊不知,天外天,人外人,這個世界,總有些人類無法抗衡的東西 這,就是強者!
“她成功了”老祖宗幾不可聞的嘆息清晰的傳進耳朵里,引起了藍舷的共鳴。
是的,成功了。
空中的少女收起了少年的骨灰,裝入了古色古香的磁壇里 “呀”不知道誰驚呼了一聲,藍舷有些失神的眸子重新凝聚,然而就那樣眼睜睜的看著少女在空中隱去身影,消失不見。
“我屮艸芔茻,人呢?”
“她破陣了”數百年了,第一次有人這樣輕而易舉的堪破藍氏的隱匿陣。
抱著腦袋坐在瑤寨的廢墟上,藍舷覺得自己仿若做了一場玄幻的夢,夢里有人,也有仙,還有天道,雷公電母,不要太可怕!
嚴炎剛從書房出來,就接到了下屬的傳訊,說是盛家的盛劍死了,一起死的,還有他的父親。
繼上次潘瓏的死去這才多久,這一家子,除了大兒子那個常年養在寄宿學校的,一家三口,竟然沒有一個得到善終。
而且死法極為可怖,五臟都被攪成了血沫,骨骼也成了粉末,拼都拼不起來那種,大半夜被人掛在盛家祖宅的大門口,像是兩只皮影人,直接嚇死了守夜的傭人,嚇暈了好幾個看到第一現場的保鏢。
不用猜,百分百的仇殺!
就連追究的余地都沒有,因為所有的痕跡都被抹去了,有知情的,也縮回了陰暗的角落里瑟瑟發抖。
據說,還有七字血書,‘多行不義必自斃!’氣的老家主當場就病倒了,整個盛家上上下下都是人心惶惶。
“嗯,我知道了。”嚴炎垂下眼睫,打發了下屬,重新回到了書房內。
盯著手上的通訊環半響,始終沒有按下 是了……一場因果報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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