哚哚哚 空曠兵墓,響起拐杖敲擊地面聲響。
細響從浮繡石柱后傳來,那聲音緊張而急促而向著遠處飛快而去。
夏廣聽到這個聲音,更加確定心中所想。
身形閃爍,便是要向著那聲音方向而去。
這是這才一動,兵墓地表便是“無風起浪”,“浪”高三丈,四丈,一疊加著一疊,廢棄金屬開始暴動,若是驚擾了什么,生出了噬人海嘯。
他面對著這樣的海嘯,卻是無動于衷,看著席卷過頭,已如群狼奔馳而來的廢棄兵器海嘯,露出了饒有興趣的神色。
就在這“浪花”拍下時,他的人已經消失了,閃爍到了石柱之后,那敲擊著拐杖的聲音已經消失了。
短暫的靜寂之后,地表之下,像如巨獸在拱背。
無數斷兵殘器從堆疊如山的小山山間,向著四面如雪般簌簌而落,帶起刮人刺耳的嘈雜聲音。
少年就如站在這大陸巨獸的背脊上,而巨獸正在起身。
忽的,幾道兇厲的氣息,從地底鉆出,一道道破開金屬堆,每一道氣息都伴隨著猶如凌遲的風,若是凡人落入其中,下一刻,必然支離破碎,尸骨無存。
氣息紊亂,浩大。
這兵墓,如是巨獸起身,風暴席卷。
夏廣看向周圍,卻見身后的空間里,一把又一把的神兵已經浮空,十八般武器,還有未曾聽說過的一些奇門組合,譬如巨錘四面突出三把逆轉刀刃,譬如無尖短槍尾部卻是銜接著如蛇的長鞭,譬如刀鞭組合,刀體呈現十多段,每段之間由黑色軟皮所連 五花八門,應有盡有。
黑暗里,他站在這越來越多,浮空而起的兵器中央,略一停頓,這諸多兵器便是從四面,如環縮小,光速向著中間那一點縮去。
每一道兵器都是威勢驚人,所覆蓋的領域或大或小,但最小的也有約莫十米半徑的圓,這些領域里,氣息縱橫交錯,若是有人進入,會第一時間被這些氣“分尸”。
領域其下的殘廢兵器,則發出“叮叮叮叮”急促的響聲,它們被這些氣息不停在斬斷,截斷,化作更小的兵器部件,原本一個斷了柄的廢棄金瓜錘,只是短短片刻,就被切割成了數十個不規則小段。
嗖嗖嗖!!
一把又一把的兵器向著夏廣飛射而去,一個個“分尸”的領域,近乎瞬間就里三層外三層,堆疊起來,讓中間被包圍之人再無出路。
“這里居然有這么多落單的神兵不錯不錯。”
夏廣露出了笑,張開嘴,倒吸一口氣。
嗖嗖嗖!!
神兵全部順著這股氣進入了他腹中。
扭了扭脖子,兵墓中又安靜了。
閉目細細感應著之前那窸窸窣窣聲音的方向,雖然很難察覺,但是對于夏廣來說,他是搜索專業戶,片刻之間,便是向著那個聲音的方向掠去。
那聲音起初是不動了,但是發現逼近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便是又慌張的動了起來。
哚哚哚 拐杖敲打廢舊兵器地面的聲音,匆匆踏行在這一座又一座小山的聲音,又是密集響起。
像是在逃離。
“你逃不了的!”
夏廣帶著威脅的語氣高喊著。
哚哚哚哚哚 拐杖探路,敲打地面的聲音越發急促,隨后傳來一聲摔倒的“撲通”聲。
再接著似乎是什么東西左腿碰到右腿摔了一跤,從廢舊兵器山頂開始滾落,滾到山腳后,又是匆匆開始飛快的奔跑。
隨著它越來越快的動作,這一片大地再次沸騰了。
又是數十把神兵,帶著領域的狂暴氣息,從地面鉆出,化作一個個無數紊亂分割殺氣組成的球狀領域,向著少年撲去。
夏廣再次張開了嘴,深吸一口氣。
嗖嗖嗖!!
這一隊神兵,再次吸入了他口中。
待到吃完之后,遠處那窸窸窣窣的聲音又消失了,即便是他,也需要很仔細的去察覺,才能得知大概方向。
“果然是驚惶。”夏廣舔了舔嘴唇。
這小可愛,真是和以前一樣,慌慌張張,羞澀的很。
夏廣提起的小可愛,便是這驚惶。
驚惶,所指的便是一片特殊區域,這片區域可以是兵器墳墓,也可以是小花園,甚至是機械王國,等等 而這片區域在誕生之初,就會有一個束縛于其上的人形瞎子,在撐著小拐杖,哚哚探路。
沒有人知道這個瞎子從何而來,也不知道它是如何誕生的。
有猜測說是,這區域生出的。
也有猜測說,是這人形的瞎子生出了這片區域。
無論如何,這樣一個目盲的存在,卻是按照著某種奇特的輪回,在這片土地上。
它們極其膽小,但如果遇到親近的生物,會自己走出來。
但是它若是產生了恐懼的情緒波動,整個區域都會動蕩起來,將令它恐懼的人殘忍殺死。
如果它對進入區域的生物產生了憎恨,那么這生物就會受到不同的詛咒。
這詛咒具備短期傳染性,三天之內,接觸到的所有人,都會死,死法視驚惶種類而有所不同,但無一例外,都是殘忍血腥之極。
比如身體燃燒融化,然后化作蒸汽從人間蒸發。
又比如身上血肉若被千刀萬剮,一片一片的落下。
又比如表面無恙,但是五臟六腑卻是被吞吃的一干二凈。
所以,一般而言,驚惶所指的,就是這么一個人形的小瞎子。
膽小至極,甚至以為自己是迷路的旅人,悲觀絕望,還會向親近的生物求救,而這瞎子也是弱小無比,但如果它被殺死了。
這特殊的區域,就會擴展一倍。
然后小瞎子也會繼續出現,行走在這片看似寧靜,實則可怖的土地上。
夏廣曾經見過,一整個星球都被驚惶覆蓋,其上無一生命,只有一個行走在狂亂之中的瞎子,哚哚哚哚,敲著拐杖,不知疲憊的行走在虛無的寧靜里。
這樣的星球很快,就會偏離原本的運行軌跡,而撞向另一個世界,成為夾層空間,然后如同蟻穴一般,在這空間里進行無盡的繁衍,直到與這個世界達到某種重合度時,再將這個空間吞噬,以入侵的方式,從地底進行“爆發”。
同一個世界,可能存在許多怪異,但永遠只會有一個驚惶。
而這個世界的驚惶,竟然是兵墓。
黑暗幽深世界。
小米拿著碧綠拐杖,哚哚地趕路。
她看不見,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只是剛剛像是有怪物靠近了,好可怕,好可怕。
常年的不開口,讓她已經忘記了如何說話。
剛剛走的太急,以至于她從小山丘上跌了個跟頭,現在額頭還疼著呢。
怪物怪物,快點死掉,快點死掉。
小米心里恐懼極了。
隨著她的想法,遠處又傳來天崩地裂的聲音,像是無數的流星從地底鉆出,但很快又歸于寂靜。
踏踏踏 小米聽到了腳步聲,從遠而來。
她手拿著的碧玉拐杖,又開始探路,小短腿踏踏地行走著,因為走得急了,身子一歪,又是咕嚕嚕從山頭滾了下去。
她覺得自己要死了。
如同一個球般滾到了廢棄兵器組成的山坳里。
忽的覺得自己額頭被彈了一下。
小米如同貓被踩了尾巴,瞬間炸起,她這一炸,整個兵墓都跟著炸起。
如同世界末日里的天空,海洋。
夏廣已經吞了不少神兵,蹲在這兵器山坳里,全然不顧鋪天蓋地的神兵將至,彈完之后,便是伸手笑瞇瞇的撫摸著面前小瞎子的頭發。
那是如同刀鋒般的頭發。
“小姑娘,你迷路了?”夏廣溫和問。
小米一愣,居然有人和她說話?
于是她問:“你也迷路了嗎?”
似乎是感覺到了她情緒的平靜,漫天的神兵如同時間停止了,定格在半空,各種兵器的尖刃,都是對準了少年,近在咫尺。
“我帶你回家。”夏廣溫和道。
小米嘆氣道:“走不出去的,我們不會走出去的。”
夏廣鼓勵道:“沒有試過,沒有努力過,怎么知道呢?人活在這世界上,總是要盡力去做的,不是嗎?”
小米似乎對于長句很難理解,如同木偶般呆了很久,才道:“走不出去的。”
似乎是怕這和她說話的好心人不相信,小米又強調了一句:“真的走不出去。”
夏廣伸出手,鼓勵道:“拉著我的手,哥哥帶你出去。”
小米搖著頭,“走不出去的。”
但是似乎是面前少年的語氣,給了她鼓勵,她還是伸出了手。
夏廣只覺一個小手抓住了自己的小拇指。
他笑了笑,慢慢低頭,突兀地張開巨口,直接吞下了這小瞎子。
小米似有所感,發出不似人聲的尖叫,然后便是歸于寂靜了。
下一刻,這個兵墓原本所有凝滯的神兵,全部動了起來,狂暴之氣,充斥其中。
夏廣整個人同時爆開,化作無數黑瞳血蛇向著兵墓頂端沖擊而去。
他想明白了,與其一件件挑選神兵,不如把這驚惶拐走比較好。
這樣一來,三個月后的劍墓就不會再打開了,不公平的競爭也不會再有了。
若是這世道不公平,那么只有依靠自己的雙手,去將努力改變。
血蛇激射,瞬間至了空間薄膜前。
但這一次的粘度,卻遠比進來時艱難,像是有著難以描述,不知從哪里生出的規則力量,在束縛著他,不讓他帶著那驚惶離去。
萬千鬼蛇同時眨了眨血紅瞳孔。
沒有絲毫停頓,直接破開了薄膜。
這次破開,并非穿過,而是如同扎破了氣球。
轟然一聲,無數神兵,從最近的兵墓,到遠處的刀墓,再到劍墓,全如從氣球里沖出的“強勁氣流”般,追著那紅瞳鬼蛇,從原本的夾層空間,若是滾滾長河,逆卷蒼穹。
血蛇在破開空間薄膜后,瞬間化作了夏廣的形狀。
轉身,伏地,張開嘴。
嗖嗖嗖嗖 無數神兵,妖刀,名劍化作長流,全部進入了他口中。
然后隨著那小米,一起懸浮在了腹中,那永恒靜寂的世界里。
若是細細去看,隱約可以見到它們周圍,還懸浮著各種各樣的詭異存在,若是一種被封存,凍結的模樣,在虛無里上下浮動著。
“該回去了,還有一個月時間,我定要穩固這一品武者的境界,或許該申請進入瑯嬛福地去參閱功法,或者外出歷練,然后讓老黃早些傳我二品的對應功法才行。”
黑夜的黑山,腳下是劍陵山莊星星燈火,少年沉吟片刻,便是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