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廣,快去釣魚,今晚沒東西吃了!”
皇姐氣沖沖的踩著木階梯,沖到駕駛臺,用手拱著懶散大叔模樣的神武王。
夏廣笑瞇瞇看著氣急敗壞的夏潔潔...
“我和我的貓都沒有魚吃了,我如果會自己釣魚,就不找你了!”
皇姐振振有詞,似乎很有道理。
“前段時間不是還能跳到半空,去揪下海鷗的嘛?”
懶散大叔模樣的男人舒服的靠著,享受著這似乎脫離了一切的悠閑。
天地之間,只剩下他,還有想著吃和睡的皇姐。
“找不到海鷗了,你把船開錯方向了!”
皇姐氣鼓鼓地坐在一邊。
“沒有錯,我按照海圖開的。”
夏廣指了指雪白墻壁上,正用長釘按壓著的四張略微泛黃的圖。
皇姐似乎想去找個錯誤出來,騰騰騰地跑了過去,抱胸托腮,仔細盯著墻上的海圖,看了一會...
這位曾經的黑天子放棄了。
看不懂。
但是話到口邊,卻是變成:“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繞了路。”
按照皇姐想法,這都開了兩個月了,還沒能看陸地,不是饒了路就見了鬼了。
夏廣也不會告訴這位皇姐,自己不是繞了路,而是迷了路,現在戰艦已經順著洋流,不知道往哪個鬼方向開了。
反正這么飄著,洋流又是由東往西,方向總歸是向著大周的陸地,總有一日...可以著陸吧?
神武王一點兒都不急,擼了擼褲管,拎著冰冷的鐵皮桶,扛著魚竿,便是從駕駛臺一躍而下,坐在船首,悠閑的釣魚。
兩人從扶桑出發時還是深秋,如今卻已經到了冬天。
海面氣溫很低,狂風掀起了不少白條,魚兒不在淺層游動,垂釣的魚鉤怎能釣起魚兒。
皇姐裹著自家弟弟的厚袍子,瑟縮著,眼巴巴在后面看著,時不時又爬到冷手的護欄上,往下眺望那魚線。
夏潔潔的身后,還有一群嗷嗷待哺的貓,一個個喵喵喵叫著,似乎已經雙眼發綠,餓得木有了活力。
這一船的貓,還有一個女人,今晚能不能吃飽,似乎就指望神武王能不能釣到魚了。
男人好難...
神武王有些感慨,良久,他魚線一扯。
皇姐如被踩了尾巴的貓,立刻炸起:“有沒有釣到!?”
魚線盡頭,空空如也。
皇姐仿佛失去了希望,痛不欲生的捂著波瀾起伏的胸口,又如暈血般攤倒。
一群貓咪頓時全部劈叉,四肢趴在甲板上,從高空俯瞰,如同一拳毛絨絨的花。
神武王并沒有灰心,只是解釋著:“冬天,海魚在深處,所以只是靠著魚鉤是釣不到的,但我還有個辦法。”
一邊說著,一邊便是從后艙翻找出了一卷粗繩索,繩末纏繞著船頭的鐵柱,打了幾個牢固的死結,另一邊兒則是纏在了自己腰上,抬手一招,斜倚在高處的方天畫戟便是如有靈性般起了身,然后入了手。
“我下海去抓魚。”
懶散大叔呵了口白氣,搓了搓手,站在船頭。
“啊...那還是算了吧。”
夏潔潔神色顯得不愿意,她顯然害怕如果自家弟弟一去不復返了,自己今后在船上的伙食就全部斷了,而且以后養老的人都沒了。
說不定慘一點,還要自己重新奮斗。
自己都退休了,都不做黑天子了,可一點兒都不想重新開始,現在這日子就過得挺舒服的。
混吃等死,沒事逗逗貓,收集收集妖刀。
“你還是別下海了吧...”
皇姐不想失去依靠,與這相比,還是餓肚子好了。
夏廣也沒勉強,皇姐擔心他,他也覺得挺溫暖,這種人間的滋味,讓他快忘記自己曾經是坐在無因深淵前,看著概念長河,還有其它母河流淌的情形。
三萬妖魔也不如一碗白粥。
夏廣覺得心里暖暖的,但也覺得自己的力量在飛快的消逝。
天若有情天亦老。
但無窮如果減去了一個數值,那還是無窮,不論如何,夏廣總歸是無敵的存在,生來就是最強。
至于造成的變化,他也已經體悟過了,那就是封印,再一次將自己封印起來,使得自己如同夏廣最初一般,沒有了身為至高的記憶,只是個小小的人類嬰兒,重新開始。
只有魂飛魄散了,才會覺醒自己的一切。
俗稱,死后超兇...
而且,如同之前他尋到了江南月作為自己的“監護人”,等新的封印開始后,他也要重新挑選一個,也許皇姐是不錯的選擇?
神武王總是堅信著,皇姐只要有的吃有的睡,有的妖刀和貓咪玩,她能在某個地方過個無數年,甚至沉睡。
但這一切還很遙遠,只是在夏廣腦海里一閃而過。
用戰艦上的米煮了些粥,加了些調味的糖,和干貨,兩人就這么坐在熹微燈光的暖艙里喝著糖粥,而密封的后玻璃窗戶外,則是忽的開始咆哮的大海。
很不開心的晚飯的皇姐嘀咕了一聲:“船沉之前叫我起床...唔,如果我睡得太死,你就在我耳邊吼魚煮熟了。”
俗話說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皇姐顯然是個明人。
所以,她不說暗話。
然后她也不洗碗筷,一擱就跑開了。
安靜的船艙餐廳里,夏廣感受著船體越來越大的晃動,還有耳中傳來的盤子碰撞聲,海上氣候無常,尤其是入了冬更是如此。
之前聽大周的將士說起過,說是在遙遠的地方,有著浪高百米的魔鬼海域,有著雷霆不斷的海域,有著燃燒的火海,有著人形暗礁重重...
這片大海,只在尋常海域,安全航線行駛的人類,根本見不到真正的恐怖,也不知道這個世界其實不是陸地的世界,而是海洋啊...
這樣的海域,夏廣年少時就見過,極西的綿羊島,還有陰鬼曾經探索的扶桑再往東三個月航程,那存放識海之珠的神秘島嶼,都該是如此情形。
這個世界本就藏著很多未曾探索的奧秘。
哐當...
桌上餐盤忽的滑落,夏廣身子一低,沒有絲毫顫抖的手,在這即將爆發的不知旋渦,還是海嘯里,抓住了還未洗的瓷盤,哼著山間曲調,便是去洗碗去了。
反正急了也沒用,除非動用不屬于人類的力量,否則船該沉就會沉,自己再急,再怎么去駕駛臺萌發船舵,也沒用。
夏廣倒是淡定的很。
而船身已經在左三十度右三十度地晃動,時而換做船頭船尾,跌宕起伏。
神武王洗好了碗筷,船還沒沉。
想了想,他便是跑向了駕駛臺,泡了一杯熱茶窩在手上,在天翻地覆,這海面巨獸的狂怒里,小口的啜飲,右手隨意的轉著船舵。
無論是他,還是在呼呼大睡的皇姐,一點都不像是遭遇了海難的人。
人生,不就是如此嘛?
神武王露出了笑,看著沒有一點光的天空,還有甲板上被不時拍打而上的黑色海水,“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