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奧爾加瑪麗自暴自棄似的站在無菌室的窗沿上,注視著躺在里面的瑪修,渾身都仿佛快顫抖起來的樣子,在場的所有人均都默然以對。
這位所長大人雖然脾氣很差,又自以為是貴族,所以能夠高高在上的隨便差遣人,讓對她存在惡感的人有不少,但本質其實并不壞。
作為一名魔術師,為了抵達根源的所在地,不管是什么樣的手段與不人道的事情都能涉及,只要能夠實現最終的目標,誰都不會譴責這樣的人。
這也是羅真極其討厭魔術師的一個理由。
但是,奧爾加瑪麗卻并不是這樣的人。
以一名魔術師來說,這個少女其實有些天真。
她不排斥殺人,卻排斥毫無原則的殺人。
她不抗拒研究,卻抗拒毫無觀念的研究。
她不介意犯罪,卻介意毫無意義的犯罪。
她不在乎努力,卻在乎不被承認的努力。
這樣一個天真的少女,在魔術界里,估計會受到很多魔術師的嘲笑,認為其一點都不成熟吧?
可正是其這份不成熟,將曾經在前任所長的手中烏煙瘴氣的迦勒底變成現在這個模樣。
即使曾經的迦勒底是毋庸置疑的魔術師的遺產,但至少,現在的迦勒底已經不一樣了。
羅曼就一直跟羅真這么說過,讓羅真最終也是放下對迦勒底的芥蒂,接受了現在的它。
然而,無論如何,迦勒底留下的一些負面的遺產依舊存在。
瑪修,正是那樣的存在。
奧爾加瑪麗就決心承受著一切。
既然如此,會自暴自棄,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遙想當初,得知瑪修成功變成亞從者的時候,奧爾加瑪麗的表情一直都很蒼白。
那正是因為奧爾加瑪麗在介意這件事情,認為自己的父親殘害了這個少女,讓這個少女擁有了一個悲劇的人生。
其實,奧爾加瑪麗只不過是一個很膽小的一般少女,才能也僅來自于血統的傳承,自身的努力一直都不受到認可。
這樣的奧爾加瑪麗就一直都逞強的承受著一切,即使再覺得有壓力,依舊不打算向現實屈服。
而這當然不容易。
至少,當初,在接受迦勒底,并得知自己的父親在暗地里進行著這樣的實驗的時候,奧爾加瑪麗就由于太過震驚,進而患了一個月的厭食癥,甚至差點得了精神疾病。
羅真也知道這件事情。
畢竟,羅曼可是醫療部的負責人,當時的奧爾加瑪麗的身體和心理都是由他負責調整,他既然知道,那羅真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尤其是在奧爾加瑪麗接手了所長的工作,并被羅曼請求讓英靈融合唯一的成功案例,亦即瑪修在迦勒底內自由行動的事情的時候,這個少女就發出過悲鳴。
“瑪修絕對會向我復仇的!我肯定有天會在廁所里被殘忍的殺掉!絕對會變成這樣!”
奧爾加瑪麗就曾經這樣大叫過。
而即使是這樣,奧爾加瑪麗最后卻還是認同了瑪修作為一名人類擁有著自由的價值,讓其獲得在迦勒底內自由行動的權利。
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瑪修從來不曾怨恨過奧爾加瑪麗,甚至在羅真與奧爾加瑪麗抬杠的時候一直都為奧爾加瑪麗說好話。
只是,那個時候的羅真同樣因為對迦勒底的厭惡,對奧爾加瑪麗的態度過于不友好了。
比起瑪修,羅真才是真正的孩子脾氣,根本沒有放下過這些恩怨。
再怎么說,和瑪修一樣,羅真在曾經的迦勒底中的待遇也沒有好到哪里去。
有鑒于此,奧爾加瑪麗對羅真亦是抱有相同的恐懼,甚至更甚于瑪修。
誰讓那個時候的羅真將對奧爾加瑪麗的惡感全表現了出來呢?
這樣一來,奧爾加瑪麗當然要擔心羅真會不會真的對她懷恨在心,并對她出手了。
理所當然,羅真從來沒有這樣的想法。
“我知道,你不過是接受了這個設施,被推了一堆爛攤子的最無辜的那個人而已。”
羅真便瞥了奧爾加瑪麗一眼,漠然的出聲。
“所以,這一切都跟你沒關系,我也不會怨你。”
這是羅真的真心話。
哪怕是在過去,羅真叛逆期的時候,他都非常清楚這一點,只是拒絕配合迦勒底的安排,卻從來沒想過要報復迦勒底,更沒有想過要對奧爾加瑪麗不利。
倒不如說 “你能夠將曾經那個骯臟的天文臺轉變成現在這樣,我和瑪修以及整個迦勒底的人都應該感謝你。”
羅真注視著無菌室里的瑪修,沒有回過頭,卻是對著奧爾加瑪麗說出這樣一番僅此一次的心聲。
“所以,抬起頭來吧,你應該感到自豪,而不是自暴自棄。”
說完,羅真沒有給予奧爾加瑪麗做出任何反應的時間,直接看向羅曼。
“老哥。”羅真只是這么說道:“讓我進去吧。”
聞言,羅曼當即搖頭。
“現在不行。”羅曼這般道:“我知道你很想進去,但瑪修現在身體狀況還不穩定,最好隔絕外來的一切接觸,暫時待在無菌室里比較好。”
“我知道。”羅真點了點頭,道:“放心,我不會帶任何的細菌進去的。”
說著,羅真伸出手,像是舉行莊嚴的儀式一樣,在一陣「啪啪啪」的聲響中打起了響指。
“錚!”
羅真的身上頓時微微閃起了光芒,如置身于水波中一樣,身形搖搖晃晃著,仿佛整個人都變透明了。
羅真便施展簡單的咒術,將自身的污穢給完全清除不說,還隔絕了外界的一切接觸。
然后,羅真上前,打開了無菌室的門,進入其中。
而這次,羅曼沒有阻止羅真。
“就讓他們好好聊聊吧。”
達芬奇亦是這么說了,讓羅曼點了點頭。
最終,連奧爾加瑪麗都面色變幻了幾次,看著進入無菌室中,接近了瑪修的羅真,面色黯然。
“父親”
奧爾加瑪麗便在心中質問著。
“您為何要給他們兩人帶來這樣的命運?”
這個問題,沒有任何人能夠回答奧爾加瑪麗。
奧爾加瑪麗只能和羅曼與達芬奇一起,離開了這里,將空間留給了那對少年少女。
一進入無菌室,來到瑪修的身邊,羅真立即輕柔的扶起瑪修的手,在其手臂上畫下盧恩符文。
而且,還是原初的盧恩符文。
符文的含義是————「活力」。
羅真就借助連神都渴求的原初盧恩之力量,為瑪修提供了活力。
“錚”
頓時,畫在瑪修手臂上的符文散發出璀璨的光華。
從符文中涌出的力量,不僅是給予了瑪修的身體,甚至讓其體內的細胞都得到了活力。
“唔”
本來就是因為細胞的極速衰竭而倒下的瑪修,在充分的活力的提供下,發出一聲低吟以后,面色放松了下來。
旋即,瑪修終于是緩緩的睜開了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