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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血水

  “小五,快回來!”

  王甫叫喊道,可哪里喊得住?他不禁一跺腳:“下這么大雨,又不穿蓑衣,不得淋成落湯雞了?”

  陳唐道:“他著緊牛。”

  在殷國,牛可是十分重要的家畜,價格也很高,說句不好聽的,牛價比人價還要高。

  王小五這牛養了三年,天天牽著去吃草飲水,晚上都恨不得一起睡,寸步不離地守著。

  農忙時,牛是第一生產力;種完田后,這牛又可以套來拉車,拉人拉貨。

  可以說,這頭大水牛在王小五心目中,絕對是不容有失的寶貝,聽到牛在“哞哞”急叫,他立刻便沖出去。

  雨太大,白茫茫一片,十余步外,便瞧不清楚。王甫等人看不到王小五到牛車那邊后的情況,只聽到他在大聲安撫。

  然而牛叫聲越發急促,到后面,竟有些凄厲的意味。

  咚咚咚!

  “啊!”

  王小五驚叫一聲,似乎那牛拉著牛車奔跑起來,沖下山去了。

  牛叫聲,人叫聲,霎時間消失,只剩下風雨之聲。

  山神廟內,陳唐與王甫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了什么事。

  “這,這個……”

  王甫口干舌燥,不禁抹了把冷汗。

  陳唐看向趙三爺:“三爺,你看?”

  趙三爺倒也干脆:“周揚張宏,你們出去看下。”

  “好!”

  兩名漢子應命,戴上斗笠,拔出腰間兵器,一起躍出門去。

  過不多會,兩人沖了回來,那周揚道:“三爺,牛車不見了,應該是下了山,山路有很深的車轱轆痕跡。”

  王甫一怔,目光茫然:“王小五搞什么?”

  陳唐想了想,道:“可能是牛發了性子,王小五控制不住,只得跟著下山。”

  王甫道:“那我們該怎么辦?”

  沒有車坐,讓他步行回去,可真要命。

  陳唐安慰道:“不用擔心,也許到了山下,王小五把牛給牽住了,會在下面等我們的。”

  “但愿如此。”

  王甫嘆了口氣。

  那邊趙三爺問:“我們的馬沒事吧。”

  張宏回答:“沒事,站在樹底下,好好的。”

  趙三爺點頭:“那就好。”

  避雨前拴牲口的時候,見張宏兩人把馬匹系在右側,王小五便趕牛到左邊去,特意避開,卻是怕自家的牛被對方的馬給踢了。因此兩邊相隔,有些距離,水牛的異動,并未讓三匹駿馬受到影響。

  牛性格一般溫順,不過瘋起來卻甚為厲害,也許它是被雷聲所驚嚇到了。

  外面天空陰沉,電閃雷鳴的,確實有幾分可怖。

  王甫把陳唐拉到一邊,低聲問道:“不矜,你怎么認識趙三爺的?”

  陳唐回答:“賣過兩幅字給他。”

  王甫聞言,倒吸口涼氣。他終于明白為何陳唐有錢吃肉了,能賣兩幅字,起碼大幾百錢到手。想當初,王甫也曾跑到趙府門外排過隊的,不過失敗了三次后,他便絕了這方面的心思,安安分分做自己的算賬先生。

  “厲害!”

  王甫由衷地朝著陳唐豎起了大拇指。

  雖然至今他也搞不清楚趙三爺買字的標準,不過顯然,能夠成功賣掉字的,肯定不簡單。尤其這人還是自己的好友,王甫自是不吝贊賞。

  陳唐笑道:“運氣罷了。”

  其中關竅,他不好與王甫分說。其實說了也無用,情景交融,文采粲然,豈是一般人能寫得出來的?像賴文這樣的,大概是碰上了靈感噴發,一下子抓到點子上,所以才寫好一篇。正如以前的陳唐,寫出那篇悼父賦一樣。

  但這樣的事,可遇不可求,很難出現第二回。陳唐之所以能夠在短短時間內賣上兩幅,主要是他滿腹好詩詞范本,只需要嵌入一個情感的內核,兩者合一,即可成品。

  對于很多讀書人而言,他們更加欠缺的,并非情感,而是承載情感的合適載體。

  一言以蔽之:才學!

  這就講究天賦,以及后天的勤奮修習了。

  好比一個人面對大海心情激蕩,情感爆發,但憋了半天,只能喊一句“大海啊,你真美麗”……

  詞不達意,表達不佳,又有何用?

  而有才學的,則能洋洋灑灑,寫出關于大海的經典篇章。

  差距所然,絕非是洞悉了所謂的要領,便能同步同行了的。

  王甫不無羨慕地道:“不矜,你有這路子,就不愁吃喝了,怪不得說要進潘州學院讀書,敢情學費都好解決。”

  陳唐知道他把此事想得簡單了,道:“清陽兄,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嗯,反正盡力而為,拼搏一回。”

  “說得好。”

  王甫贊道。

  他的心中,何嘗沒有過一番雄心壯志?只是屢屢碰壁,飽嘗艱辛。在生活摩擦之下,一些棱角便被磨損了去,變得圓滑,變得小心謹慎,變得唯唯諾諾了。

  陳唐的話,讓他心情泛起波瀾,有了共鳴。

  趙三爺踱步把山神廟內的境況看了個遍,毫無發現,走到陳唐身前,朗聲道:“陳秀才,以你的才學,今年應該會報考舉子試吧。”

  陳唐道:“會試一試。”

  趙三爺咧嘴一笑:“你們讀書人考試,可得花不少錢,看來你得多寫幾幅好字才行。”

  陳唐道:“三爺放心,我寫出字來,一定會先送到府上,請你過目。”

  趙三爺雙眸一亮:“那敢情好,價錢方面你不用擔心,趙某行走江湖,靠的便是‘誠義’兩字。”

  兩人說著話,外面風雨的動靜小了下來,雷聲也沒了。

  夏天暴雨,多是迅猛,卻不持久,瓢潑一陣,便過去了。

  王甫走到門口,看雨是否要停,忽然間,他不知看到了什么,大叫一聲,聲音中滿含驚悚之意,身形一個踉蹌,幾乎要跌到在地上。

  陳唐見狀,一箭步上去,將他扶住,問:“清陽兄,怎么啦?”

  王甫滿臉驚恐之色,手指門外,聲音顫抖著叫道:“血,好多血……”

  趙三爺等俱是一驚,搶到門口,往外看去:

  大雨已歇,只零星雨點灑落,外面天空清明一片,有彩虹當空,分外明麗。

  山神廟前的空地,一片積水,然而那水竟是殷紅色的,緩緩地在廟前蕩漾流動著。

  這是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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