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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一十章:口占

  如果是偏重文字技巧的短章絕對,以才子們的才學,可以逐個逐個捉起字眼,勉強對上一副。哪怕不算完全工整,但終究能拿出點東西來應付場面。

  然而面對這樣的長聯,卻是毫無頭緒,無從下手。一百多字的對聯,光念起來都得一陣子。陳唐出的這上聯,風格有詭譎之處,最為精巧的末句“問問問,這半江月,是誰家之物”,乃畫龍點睛之筆。不但與今晚的中秋佳節應景,還抒發了某種悲天憫人的情懷,搔著了一眾文人士子的癢處。

  實在無言以對。

  宋遨游與祝青山對視一眼,俱是一搖頭,臉色黯然了下來。

  這一場,恐怕只能認栽了。

  若是給個幾天時間,他們或者能琢磨出一個下聯來,但絕不是在的環境之下。

  宋遨游一拱手,對著守在樓梯的阿來:“這位小哥,可否請你家公子,下來一見?”

  阿來還沒回答,就聽得樓梯聲響,陳唐與阿寶走了下來。

  今晚的事,鬧成這般,超乎意料。這么多人堵在這里,終究不是辦法。所以考慮之后,陳唐決定下來,好好把事情解決了。其實他只是路過江州,要在城中過個中秋節而已。哪曾想折騰起這般風波,甚至有著愈演愈烈的趨勢。

  見到陳唐,宋遨游等人都為他的年輕而感到驚詫和羨慕。再加上俊秀的皮相,眾人心中,莫名就有點酸溜溜的意味。不過陳唐并沒有蓄須,在審美方面不大符合主流,看著倒像是個小白臉。

  陳唐站著,向著一眾士子一拱手,朗聲道:“在下陳唐,接朝廷任命,前往寧州南服縣為官。路經江州,適逢中秋佳節。便信手涂鴉,作了此聯。不料驚擾到大家,聚集于此,實在始料不及。還請各位,多多包涵。今已夜深,便都散去吧。”

  他語氣不亢不卑,并未提及自己的探花郎身份,怕又觸犯到眾人脆弱的神經。

  祝青山道:“吾乃江南祝青山,聽聞陳探花特意出此長聯,要與江南文壇一較高低。”

  陳唐眨了眨眼睛:“并無此事。”

  伸手把筆墨扯了下來,揉成一團。

  “嘩!”

  眾人見狀,嘩然有聲,感到十分惋惜。這對子寫得精妙,字更不錯,裝裱起來的話,必然屬于一幅經典之作。但落在陳唐手里,轉眼就成為一團廢紙。

  可沒辦法,對子是人家出的,筆墨是人家寫的,要怎么處理,外人說不上話。

  陳唐拍拍手:“對子沒了,大家都回家去吧。我明天還要趕路,奔赴上任呢。”

  宋遨游踏前一步:“陳探花,我們在此恭候多時,閣下三言兩語,便想打發走嗎?”

  陳唐問:“你欲如何?”

  “我想請你,把下聯說出來。”

  宋遨游說道。

  “對,快說下聯。”

  一眾士子,紛紛附和地嚷了起來。

  陳唐又是一拱手:“此聯乃偶然所得,那下聯,我卻是不知,暫時寫不出來。”

  此言一出,眾人為之啞然,說不出話了。

  在文壇上,這樣的事并不奇怪。不說對聯,便是吟詩作詞,也時常如此。偶得佳句,但不成篇章,要過得幾天,甚至更長時間,才能寫出完整的作品來。

  聽到陳唐也對不出下聯,諸人心中,倒是稍稍舒服了些。

  陳唐不愿將對聯弄完整了,自有道理。等于是就坡下驢,讓這么多人有個臺階下。否則鬧將起來,確實讓人頭疼。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眾人再停留在此,就沒什么意思了。即使心中,依然感到不爽,但也無話可說。畢竟人家陳唐,可從沒有親口說過要找誰挑戰的話,大家到此,完全是跟風,湊熱鬧來的。

  再說了,人家可是要去當官的人,并非單單一個探花郎,很快便實權到手了。

  于是,當消息傳揚出去后,聚集在外邊的士子們開始三五成群地離開。趁著時間尚早,還能去參加中秋詩會文會,賞一賞月。

  客棧內,宋遨游與祝青山仍不肯走,目灼灼地望著陳唐:“探花郎,相請不如偶遇。既然適逢佳節,不如請你參加詩會,對月酌酒,臨風當歌,豈不快哉?”

  他們口中的詩會,應該是江州府內最為頂尖的了。匯聚著大量才子,還有佳人,可謂群英薈萃。

  兩人心中,終究還是不服氣。所以開口邀請,讓陳唐到詩會去,這樣一來,就有機會一較高低了。在詩詞方面,他們自詡不比任何人差,勢必要討回個彩頭。

  然而陳唐哪有風花雪月的念頭?之前何天玄也邀請了,他已經尋思著要婉拒;眼下對于兩人的相邀,更無興趣:“好意心領,只是一路風塵仆仆,身子疲倦,要早些歇息,所以這詩會,就不去了。”

  祝青山猶不死心,朗聲道:“常言道:盛情難卻。探花郎春風得意,才華橫溢,想必滿腹文采。我等江南士子,可是翹首以待,要一睹探花郎的大作呢。”

  這便有點強人所難的意思了。

  陳唐瞥他一眼,淡然道:“詩會的確是不能去了,不過詩詞,我倒能口占一首。”

  祝青山眉頭一挑,他就怕陳唐油鹽不進,不應話,那就無計可施。只要回了話,還要吟誦詩詞,立刻便有空子可鉆,可評頭論足一番。不管如何,總得挑出些毛病來。

  當即笑吟吟道:“請探花郎開口,我等洗耳恭聽。”

  陳唐背負雙手,朗聲吟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一曲《水調歌頭》,瑯瑯道出。此乃文抄公終極殺器,鎮壇之作,即使宋祝二字為有名的江南才子,但在此詞之下,也只能得個“聽”字。

  當聽到結句“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時,兩人渾然失魂落魄,再沒了任何的高昂與傲氣。

  此時還有不少士子留在客棧,同樣聽到了這首《水調歌頭》,一個個臉色精彩繽紛:

  原來,這便是探花郎啊!

  吟完,陳唐一拱手,做個禮,登登登的,上樓睡覺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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