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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馬車行李等已收拾完畢。吃過早飯,便準備啟程。
突然間,就見到王甫背負一口包袱跑來,跪拜在燕還丹身前,說他也想跟去。
燕還丹沉聲問道:“王甫,你不是要在公子麾下效力的嗎?”
王甫搖頭嘆道:“燕前輩,我飽受戰亂之苦,夜間多做噩夢。思前想后,就想尋個安靜地方,避世隱居,了卻余生,還請燕前輩收留。”
燕還丹看向陳唐。
陳唐道:“王甫要去,就請燕伯伯成全他吧。”
近日來,安排他在衙門當文書,但狀態委實不好。一天到晚,昏昏沉沉的打不起精神。遭逢兵禍,幾乎家破人亡,如此創傷,豈是容易能撫平的?
不說他,就說阿寶兩個長隨,聽聞家鄉的劇變,也是大哭了一場,對于家人的擔憂,溢于言表。不過現在的情況,他們也無法回去。
聞言,燕還丹一點頭:“好,既然你下了決心,便一起同行。”
“多謝燕前輩。”
王甫感激地道,然后來到陳唐面前:“不矜,我這便走了。”
陳唐拍了拍他肩膀:“保重。”
送他們出城數里,這才止步。馬車轔轔,簾布掀開,蘇菱探出身子來,拼命地望向后面,看著拉得越來越遠的陳唐,恍然間,已是淚流滿臉。
等馬車一個拐彎,在官道上消失不見,陳唐才一勒胭脂馬,緩緩騎馬回城。
這天下大勢,撲朔迷離,風雨飄零。江南可能會亂,那秦州那邊亦然。不過聽燕還丹的說法,其故鄉地理位置超然,而且明顯不是那種普通的村莊。是以在亂世中,成為一處世外桃源,是大有可能的事。反正會比留在南服縣要好得多,再說又有燕還丹在,自能庇護周全。而蘇菱他們不在身邊,陳唐也沒了后顧之憂,遇到事后,就顯得從容得多了。
離別之后,又過去數天,一封來自州衙的公文書函這才姍姍來遲。公文上措辭嚴厲,很是不滿陳唐對于南服縣的管治,以至于發生巡按大人遇刺的事故……
雖然陳唐接任南服縣縣令,才短短時日;雖然一些事情完全無關;但官場的規矩,責任逃不掉。
而關于黃道志的身份問題,則如同泥牛入海,沉寂了下去。不知是州衙為了遮丑,要壓下此事呢;還是有別的勢力干擾,不許公開。
對此結果,在陳唐意料之中。當日之所以選擇在夜間下手,請燕還丹斬殺黃道志,并不拿著首級去邀功,就是顧忌到此事牽涉頗深,鬧將起來,絕對討不到好。不如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對方做掉,算是了卻后患,免得整天被黃道志惦記著算計著。
黃道志來自世家,屬于真正的妖魔,他的死,肯定會驚動其背后的龐然勢力。如果陳唐去邀功,可就等于正面跟黃家宣戰,當真是闖下了潑天大禍,極不明智。
如今的場面,才是最合適的,哪怕黃家有人來查,陳唐也有辦法應付。畢竟以他表現出來的實力,根本不足以對付得了黃道志。而黃家的仇家對頭,不知多少。算起來,陳唐就是個小角色。
南服縣,也不過是這天下的一個小小旮旯角落。
如此正好。
于是乎,收斂低調,埋頭苦學,提升實力,便是陳唐的既定計劃和目標。
當然,埋頭不等于兩耳不聞窗外事。對于時局問題,他一向頗為關心。為此給了阿寶一筆盤纏,讓他前往寧州府打探情報。
其實在這般形勢之下,真正的私密訊息,阿寶此去,斷然打聽不到。大部分的東西,只能道聽途說,零散收集。不過州府乃大地方,消息肯定比下面縣城要靈通得多。況且江南要亂的話,也是從州府開始。以縣城的那點人力,很難亂得起來。除非遭遇天災,有難民造反。
時間忽忽而過,這便到了十二月,氣候已經相當寒冷了。
江南入冬,也有雪。
來到這方世界已有兩三年頭,知道天下分九州,可九州之外有什么,仍是不明所以,無從了解。這又不是真實歷史存在過的時空,疆域概念也迥異,很難對號入座。季節氣候,更是不同。
其實這都是入鄉隨俗的問題,陳唐并非考據黨,只想在此好好活下去罷了,哪有閑工夫去研究那些?
冬雨淅瀝,更添寒意。許多人都說,今年的冬,分外寒冷。
陳唐莫名想起去年在京城時,所遭遇到的那一場大雪災。至今為止,都還有不少人說,正是那一場持續日久的天災,葬送了王朝的龍氣,否則的話,怎么會有暴亂接二連三地發生?
氣運之說,虛無縹緲,但天災人禍,的確能讓天下元氣大傷,從而滋生出諸多問題來。更要命的是,那等災禍屬于不可拒因素,一旦發生,便無可避免。如此一來,就更印證算命堪輿的說法。
阿寶去往州府前,陳唐教牠一套搜集訊息的獨門方法,然后通過驛站傳遞的方式,把信箋發回來。主要還是阿寶能書會寫,比阿來要強得多,阿來除了自己名字,別的便是睜眼瞎了。
信箋傳遞的次數不算多,但每一封信上,記錄的內容卻是相當豐富。
從信上讀到的事件情況,陳唐隱約猜測到江南時局已經在發生變化,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迫感。其中最為顯著的一點是,寧州府街頭上,兵甲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而且規模越來越大……
這是一個相當不好的信號。
陳唐認為,江南的平靜不會維持多久了,今年能否安然度過,都是個未知數。
兵亂的根源有著諸多因素:對于皇帝新政的不滿、州郡大將的桀驁、又或者有各方實力在不斷推波助瀾……
諸如此類,非常復雜。
一直以來,陳唐總想著要未雨綢繆,但當真得要面對起來時,卻發現很多事情都是徒勞無功,無能為力。個人的力量,顯得如此渺小而卑微。
哪怕他現在,已是一縣之長。
州府方面的局勢變得如何微妙,無法去理會;便是南服縣內,近日來,也出現了些詭譎事件。
衙門的清閑日子宣告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