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他們為什么欺負你?”
陳唐策馬上前,開口問道。
小乞丐抬頭看著他,一對眸子閃出警惕戒備之意。
陳唐呵呵一笑:“你不記得我了?”
小乞丐抹了把臉,忽道:“原來是你,你曾經給過我一枚中錢。”
陳唐翻身下馬,不過剛踏前一步,這小乞丐便下意識地后退了幾步,似乎很不習慣與陌生人接觸,顯得抵觸。
“你不要緊張,我沒有惡意。”
陳唐說道:“你餓了吧,我帶你去吃東西。”
小乞丐腳步不動:“你休想欺騙我。”
陳唐哈哈一笑,伸手掏出一枚中錢,在手中拋了拋:“你有什么好騙的。”
小乞丐回答:“聽說,有怪物天生就喜歡吃小孩子的身體。”
“你瞧我像怪物?”
陳唐啞然失笑。
小乞丐上下打量一番,隨即搖搖頭。
“那就對了,走吧,我請客。吃不吃,你自己做選擇。”
陳唐牽著馬,走出街巷。
后面小乞丐稍稍遲疑了一會,但還是跟了上來。
到了外面街道,陳唐也不去找酒樓之類,而是就近尋了個面攤,這里吃的東西雖然不多,但接地氣,不至于把小乞丐嚇著。
那面攤老板認識丑兒,眼睛瞪過來。
陳唐揚手拋出錢:“老板,來兩碗鹵面,加蛋,加肉。”
有錢收,面攤老板頓時堆起笑容,趕緊招呼起來,心里不禁泛起嘀咕,不知那小家伙怎地遇到了貴人,請其吃東西。
不用多久,兩大碗面煮好了,熱氣騰騰地端上來。面條上,擱置著一大片肉,還有煎蛋,又撒了蔥花之類,翠綠點綴,看上去,頗有些誘人。
丑兒早已是饑腸轆轆,見到面上來了,哪里忍得住,顧不得燙,立刻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吃起來。
陳唐不言語,等他狼吞虎咽地把一碗面吃掉,隨即又把另一碗推過去:“不夠還有。”
丑兒雙眼忽而泛紅,想了想,低聲道:“我想把這碗留到晚上吃。”
陳唐呵呵一笑:“晚上面就冷了。”
“冷也好吃。”
丑兒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
陳唐嘆息一聲:“你先吃飽,晚上我再請你吃過新鮮的。”
丑兒略一遲疑,終是舍不得眼前美食,繼續大口大口地吃起來。兩大碗面落肚,他終于打起了飽嗝。
“公子,你到底是誰,為何要請我吃東西?”
陳唐道:“我想問你些事。”
丑兒忙道:“公子請問。”
陳唐帶著他,找了個清凈的地方坐下,這才問道:“我當日入城,你跟我說城中有吃人的怪物,你怎么知道的?”
聞言,丑兒有些畏懼地縮一縮瘦小的身子:“我看見過的。”
陳唐眼中閃露精光:“你見過?”
“那是一年前的事了,有一天晚上,我沒有地方睡,就躺在街頭角落處。半夜睡得迷迷糊糊,被聲響驚醒,就見到有可怖的怪物從屋頂上爬過。月光照出牠的影子,落在街道上,長長的,幾乎把整個街道都蓋住了……”
丑兒訴說起來,回想當時情況,心有余悸:“我嚇得要死,一動不敢動,等那怪物離開了,我就趕緊逃跑,躲了起來。后來我又聽說,城中有人失蹤,我就想,他們可能是被那怪物吃掉的。”
陳唐心里琢磨著時間,那時候,正是黃道志主政。按理說,有這么一位世家弟子坐鎮在此,等閑精怪肯定避而遠之。畢竟其手下,便有著黃師爺等家奴在。白衝等書生失蹤,王默妻子遭受欺辱,都是黃師爺一伙所為,黃道志本身自也脫不開關系。
當然,一些事情的真實內幕,已隨著黃道志一伙覆滅,而難以稽考。
那么,丑兒當晚所見的怪物,是否便是黃師爺牠們其中的一員?
當下問:“你有沒有看清楚那怪物的模樣?”
丑兒搖搖頭:“沒有,不過我從地上的影子看到,這怪物身形不小,還有著很多手腳。”
陳唐一皺眉:這般形容,就不同于黃師爺牠們了。牠們幾個,不是驢子便是肥豬,而或黃鼠狼,原形畢露,皆是四蹄。如此說來,另有怪物。卻不知是偶然路過的呢,還是怎么回事。
根據目前獲悉的情形,妖物精怪,一般狀況之下,并不會盤桓一地,現身人前,容易露出破綻,遭受圍剿。
黃道志化身為官,本身就顯得有些驚世駭俗。尋常百姓,誰敢想到,衙門公堂,那塊“明鏡高懸”之下的位置,坐著的官老爺,竟是一頭妖魔?
當初進城,與對方交接,因為感受不到妖氣存在,陳唐也是驚疑不定。初始還以為,黃道志只是個碌碌無為的官員,面對管轄內發生的事故,裝聾扮啞,不予處理;又或者,是與精怪有著某些不可告人的勾結,放任精怪作祟……
直到后來,幾番接觸后,陳唐才進一步明確到事情的真相。恰好燕還丹到來,請其出手,斬殺了此僚。
在此之前,陳唐知道陰司有活死人在朝廷中當官,到了南服縣,又發現有妖魔為官的,當真是光怪陸離,匪夷所思。
官場都有邪祟妖魔出沒,那民間各種鬼魅魍魎作祟,也就更不足為奇了。
聽丑兒的描述,陳唐自然而然地,想要把那怪物的行徑,與近期城中所發生的數件命案聯系起來。不過丑兒只是個流浪街頭的乞丐,很多事情一知半解,無法提供別的有價值的訊息。
問了一通后,陳唐掏出兩枚中錢塞給她:“這是請你吃晚飯的,你可要拿好了,不要被別人見到,搶了去。”
丑兒把錢攥得緊緊的,對著陳唐深深一鞠躬:“多謝公子,你是個好人。”
被個孩子發了好人卡,陳唐不禁摸一摸下巴,說道:“你自己小心,有什么事,可到衙門找我。”
丑兒一怔,問道:“公子你在衙門當差?”
陳唐點點頭:“算是吧。”
丑兒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了……”
轉身撒開小腿,就跑掉了。這小家伙,對于衙門之地,有著一種本能的畏懼感。
陳唐翻身騎上胭脂馬,也不再停留,得得得地返回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