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林縣,今日依然冷清,少見人出入。守城的兵丁渾身縮得緊緊的,只想快捱過時辰,好收工回去烤火,暖一暖身子。
得得得!
一人一騎從官道上跑來。
“什么人?”
“下馬檢查!”
兵丁們喝道。
但見來者揚手亮出一枚令牌。
兵丁看見,打個冷顫,倒是認出來了,心里泛起嘀咕:“怎么又有九扇門的人來到?”
“帶我去縣衙。”
天氣寒冷,但這騎士衣裝顯得單薄,一領籃袍,兩頰瘦削,左右各有一道斑斕的紋路,顯得古怪。
兵丁們不敢多問,讓人帶路,直接去到縣衙。
很快,聞訊的朱縣令跑了出來,滿臉疑惑之色。
“鄙人姓黃,叫我黃校尉即可。”
那怪人出聲說道。
朱縣令擼了擼胡須,疑問:“黃校尉,你為何而來?是來輔助你的同僚莫道長的嗎?”
黃校尉眉頭一皺:“什么莫道長?”
朱縣令一怔,隨即恍然過來。看來這位與莫少春不是一伙的,而是一個路過的九扇門。
黃校尉便問:“朱大人,你與我說說我的同僚是怎么回事?”
“好好。”
朱縣令滿口答應,他心中正擔憂陳唐一人勢單力薄,不好對付正氣山莊的邪祟。而今又有一位黃校尉路過縣城,把案情與之訴說,也許對方會出手相助,那樣的話,把握就要大得多了。
陳唐與寧弈都說看見門檻上坐著老人,但李星云等分明只見到空蕩蕩的門檻,狀甚詭異,直教人倒吸冷氣,一時間,難以說出話來。
陳唐掃過去寧弈那邊一眼,掠過玩味之意。
邪祟存在,其實有著講究。很多時候,并非說想看就能看見的。特別在白天之際,等閑鬼魂,若無庇護之所,并不好現身。否則的話,容易魂飛魄散,鬼都做不成。
眼下,現在整座村莊都被陰氣繚繞,陰魂才敢現身。
陳唐是依仗著天人之氣的緣故,感受到了對方存在;但寧弈顯然是另外的路子。至于李星云等,只會覺得陰氣森森,無法明確究竟是什么。
李星云到底是捕頭,膽色不同尋常,他握緊刀柄,問:“莫道長,既然見到邪祟……”
陳唐臉色如常,不見絲毫波瀾,隨口回答:“它已經走了。”
李星云松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失望,在他看來,陳唐應該暴起發動,將鬼魂擊殺才對,怎么輕輕松松就讓對方跑了呢。
陳唐抬頭,朝著四下掃了一眼,嘴里說道:“不過是一縷孤魂罷了,應該是留守在村中的孤寡老人,不是正主。”
李星云忍不住吞口水:“即使如此,聽道長說得,我這心里也不禁直冒寒氣。”
陳唐道:“那孤魂不足為患,便是李捕頭你,都能應付得了。”
李星云不算官身,可畢竟是練武之人,有著外家高段的武功,渾身氣血不薄,等閑陰魂,根本不敢纏身。
聞言,李星云心里稍定。他既然選擇跟陳唐進村,便做好了打算,并不怕打殺。只是先前情況詭譎,有邪祟看不見摸不著,下意識便覺得陰森可怖罷了。
聽陳唐的話,他被勾起了好奇心,畢竟諸多情況,是他一個捕頭無從接觸得到的,忍不住問:“莫道長,既然你看得見這鬼魂,為何不跟他交流一二,看能否問到些訊息?”
陳唐呵呵一笑:“李捕頭,你覺得我與它能像人一般正常溝通說話?”
李星云不好意思地摸摸頭:“我聽說有些術法可以陰陽聯系。”
其實他說得沒錯,的確有相關道術,只是陳唐又不是正宗的道士,哪里掌握哪些?不過這樣的事,當然沒必要解釋多說:
“走吧,去正氣山莊!”
陳唐騎著馬,走在蜿蜒的村路之上,一路顧盼。或遠或近,接連見到不少蒼老蹣跚的身影。有的坐在自家門口,有的躺在墻根處,還有的,正走在村道之上……
他們與陳唐一行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最開始見著的那一位,算是最近的了。
這些老者陰魂,在形象上并不算完整。一些只算是一道影子,面目模糊不清,形體佝僂,看上去,油然讓人心生憐憫之意。他們也較為膽小,當生人到來,便趕緊畏縮起身子,急忙避開,有的走得急了,甚至還摔跤,倒在地上,直接化為陰氣消失。只是等人馬過去,陰氣再度凝聚成形,又顯化出來。
如斯場景,陳唐并沒有感到多少陰森的跡象,倒像是在觀望著一出光怪陸離的默劇。
據他所知,鬼魂的形成,亦不容易。不是說死的人都會有陰魂出現,不是那回事。而走過這個村莊,起碼便見到十多道陰魂,這個數量,真不算少的了。
那么,這些陰魂盤桓在此,是依戀故土,有著極深的執念嗎?而或,他們身不由己,被拘禁于此……
村莊不小,速度不快,穿過去足足用了一刻多鐘,當從來到另一頭的村口處,李星云與手下捕快,這才發現后背都被冷汗打濕了。這番表現,比起寧弈還不如。不過想著寧弈是陳唐的助手,看著像是書生,但實地里究竟有著何等本領,就不好說了。
李星云忍不住伸手抹一把汗,重重吐一口氣。
陳唐看在眼里,打趣道:“李捕頭,現在可不是松氣的時候。”
李星云聽到,頓時又鼓起了眼睛。確實如此,鬼魅出沒的村子是通過了,但正主兒可就在前面。根據訊息,那里才是造成此地邪祟蔓延的源頭,不知會碰到什么兇險呢。
想到這,他心底暗暗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不如留在外面,就讓陳唐與寧弈進來得了。再不濟,就留在村口處看馬,都比進來的強。而今到了此地,便沒了回頭路。
走得一段略顯崎嶇的路,李星云伸手一指:“莫道長,那兒,便是正氣山莊。”
說著,語音中都帶著一絲顫抖之意。
陳唐騎在馬上,順勢看去,首先見到一株高大的樹木,由于落盡了葉子,只剩下一根根猙獰的樹干枝丫。一些樹丫之上,有著黑乎乎的鳥巢,應該是被廢棄了的,不見任何飛鳥的蹤影。
樹底下,一間建筑橫陳,方方正正的,看上去,就像是一口巨大的棺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