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燕群飛一臉的愁容，東源市的眾位官員提心吊膽，王黎民勸了一句，引開他的注意力：“燕省長，我們繼續上山吧，奠基儀式都準備好了，村民們熱情高漲等待著呢。”
燕群飛似有所思，聽到這句話，嗯了一聲，轉身上車，眾人跟在后面，沿著剛剛修建的這條“扶貧路”向山上走去，道路在山間曲曲折折，正是考驗司機駕駛水平的時候。王黎民坐在一側，指了指遠處的山脈：“燕省長，你看這近百十公里的朗秀山脈，雨后初晴，煙霧繚繞，何等的壯觀！”
燕群飛鼻子透氣，哼了一聲，興致不高的樣子，王黎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這是怎么得罪了他，又指了指遠處的盤山路，“這條路呀，在沒有修建之前，完全是泥濘不堪的土路，這種雨天，步行都上不了山的，何況還開車。”
沒等燕群飛說話，司機驚呼一聲，“坐好嘍領導，前面這路拐彎怎么這么急，也沒有設立提醒招牌。”王黎民伸頭看了一眼，“嗨，這源東區的道路呀，基本都這樣，山區嘛。”
奧迪車車前面是一輛豐田越野車，交警隊特意安排開道的，只不過為了凸顯低調，沒有噴上公務標志。越野車率先通過了急彎，燕群飛乘坐的奧迪車跟在后面，司機鳴笛降速，就在這一剎那間，越野車輪壓過的路面突然裂開了一道口子！
“不好，抓緊了！”司機驚呼一聲，緊急右打方向盤，只聽“呲呲呲”的聲音響起來，右側車身掛著路邊的石塊擠了過去，眾人大驚失色，雙手緊緊握著抓手。
等到車子停穩了，燕群飛問了一句：“什么情況？”司機驚魂未定，“后面路面塌陷，我們的車差一點跌落到溝里。”
已經通過的豐田車停了下來，跑過來查看情況，燕群飛和王黎民拉開車門下車，向后面走去，只見剛才拐彎的地方，有將近五米的豁口，瀝青路面塌陷，后面車輛緊急剎車，差點造成追尾！姜書升從后面的車子上跑了下來，看到眼前一幕，像是丟掉了魂一般，怵在原地。
燕群飛臉上隱去了愁容，變成了寒霜，王黎民不知所措，現場所有的官員一聲不吭，一位當地鎮辦的干部試圖挽回些顏面，“可能…可能是下雨的緣故吧，路基下面全是黃土，容易滑落，在我們山區這種事情太多了。”
聽到這句話，眾人隨聲迎合，燕群飛走過去，拿起路邊的石塊用力敲了敲路面豁口，眾人不解，全都圍了過去，“亢亢亢”幾聲過后，燕群飛抓起了裸露出來的鋼筋和混凝土，這倒不要緊，他又用手扒拉了幾下，拾起了一根黑乎乎的東西。
燕群飛把他交給了身邊的王黎民，“諾，你看一下，這是什么材料？”王黎民只好接了過來，打量一番，不覺明歷，又遞給了姜書升，姜書升掂量一下，鋼筋的話沒有這么輕吧，到底是啥，黑乎乎的。
燕群飛一把奪了過去，雙手一折，“咔嚓”聲音清脆，尼瑪，這個埋在路基里面的鋼筋竟然輕松給折斷了，什么情況！燕群飛扔掉“鋼筋”，指了指裸露的路基，“你們看，這個混凝土完全就是偷工減料，水泥呢？哪有水泥？基本是沙土填充！”
姜書升彎下腰，扒拉幾下，可不是嘛，幾乎全是顆粒狀的沙土，哪有什么水泥鋼筋！燕群飛指了指遠處的路面，“你們看看，這里，還有那里，全都裂了紋……剛才我在山下的時候，也發現了這個問題，只是沒有提出來！這是什么，這是偷工減料！要放在剛建國的時候，這樣的行為要立刻槍斃！”
王黎民雙眼冒火，本想著借這個機會拉攏一下關系，竟然鬧到了這個地步，省長差點跌倒溝里，真是臉上掛蒼蠅，是個地啊。王黎民狠狠的說道：“誰主抓這項工程，立刻過來見我！”
姜書升想到了鄭超，這個馬池鎮的黨委書記，他負責協調村居和監督工程，交通局負責招標工程質量，另外還有監理公司。而鄭超這小子，從昨天就沒見到人，早就尥蹶子，交通局和監理公司也沒有跟著呀。
“姜書升，修這路的人呢？都他媽死哪了？”王黎民破口大罵。姜書升忐忑的回答：“這個鎮的一把手沒來，其他的相關人員也都沒有跟著。”
“那就是你了！我給你一周時間，查清楚這個工程的問題出在哪？形成完整的文字材料！”王黎民氣憤的回答。燕群飛瞪了姜書升一眼：“這樣的干部，我看呀，很不稱職！”
“撲騰撲騰”的心跳傳來，姜書升汗流浹背，仿佛全世界的眼睛都盯著他，無地自容。王黎民立即接話，“燕省長請放心，這件事情他脫不了干系，等到調查清楚了，我們一定會嚴肅處理！”
燕群飛喊過了電視臺的記者，“把這些情況全都拍下來，一點不留的拍下來！”
早就聽說過，這個新來的常務副省長一直是這個雷利風行、從不護短的作風，今天算是見識了。王黎民大氣不敢喘，別說求情了，燕群飛拂袖而去，“回去以后，我要原原本本的上報省委主要領導！”
回到了奧迪車旁，司機愣在原地，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燕群飛一揮手：“繼續向前開！出席奠基儀式！”
司機一臉的懵逼：“領導，前面的路也很危險，我怕……”
“怕什么怕！你盡管開就好，摔死了還算因公殉職呢！”燕群飛說話絲毫不留情面。司機挨了訓，只好拉開車門鉆了進去，王黎民指著身后的官員：“你們步行上山，快點！”
路面塌陷，后面的車子是開不過去了，只好棄車步行上山，于是乎在朗秀山腹地出現了滑稽一幕，幾十位大腹便便的官員穿著皮鞋、白襯衣領帶，艱難的步行向小焦山村移動。
在半道上，姜書升就打電話給了郭茂斌，建議他立即成了調查組，協同檢察院的同志一塊調查這個工程，本來作為區里形象工程的“扶貧路”瞬間變成了“打臉路”。
省委黨校的干部培訓學院奠基儀式草草結束，燕群飛簡單的發表了講話，然后直接進村了解民情，姜書升趁此機會匯報了干部培訓學院的規劃圖，還有前幾天招商引資的的近百個億規劃情況，燕省長多少有了一絲的笑意，“這些個規劃是不錯，可是怎么落到實處？怎么保證工程質量？游客多了之后，怎么保證安全？這是要下苦功夫、大工夫琢磨的事情。”
王黎民和姜書升認真傾聽，心里卻開始盤算怎么彌補這道明顯的傷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