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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元宵 上

  回到自己的清遠堂,周懷軒看見盛思顏居然又醒過來了,在給阿寶喂奶。

  周懷軒去浴房洗得干干凈凈,換了寢衣出來,見阿寶已經吃完奶了,被盛思顏豎抱在懷里拍奶嗝。

  阿寶趴在盛思顏肩頭,定定地看著他從浴房里走出來。

  黑葡萄似的眼眸,圓圓胖胖的紅臉蛋,還有胖的手背起了小肉渦的小手,很是趣致。

  但是周懷軒總覺得阿寶的眼神里有些同一般嬰孩不一樣的神情。

  當然,也許是做爹娘的,都覺得自己的寶寶與眾不同……

  周懷軒坐到盛思顏身邊,看著阿寶道:“……吃飽了?”

  阿寶突然用力抽了抽鼻子,然后做出一臉嫌惡的表情,鉆到了盛思顏懷里。

  像是聞到了什么不好的氣味一樣。

  周懷軒心里一動,想起了剛才在葳蕤堂那邊跟那兩個黑衣人打斗的時候,那個身材纖細的黑衣人扔出來的黃色圓筒。

  里面散發出一股奇怪的味道,不算難聞,但是對于周懷軒來說,卻有種遇到克星的感覺。

  好在那股氣味比較淡,很就在夜空中消散開了,周懷軒并沒有中招。

  他只是很不喜歡那種差一點就失去控制的感覺。

  周懷軒默默地看著阿寶,突然伸手將他拎了過來,把他的頭按在自己肩上。

  阿寶“唔唔”叫了兩聲,最后還是不情不愿地抱住了周懷軒的脖頸。

  阿寶身上有股能夠滌蕩人心的味道,周懷軒垂眸看了他一會兒,毫不猶豫地相信,如果那黃色圓筒里面的東西是他的“克星”,那阿寶,就是那黃色圓筒的“克星”!

  這孩子,當真有很多奇異之處!

  周懷軒將阿寶拎起來送回到小搖床里,淡淡道:“你該睡了。”

  阿寶看了看他,咯咯笑了兩聲,安然閉上眼睛睡了。

  盛思顏已經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她半闔著眼睛問周懷軒:“去哪里了?怎么才回來?”

  周懷軒將她平放在床上,拉上被子蓋上彼此,用胳膊撐著頭,看著盛思顏沉靜的睡顏,唇角微揚,什么都沒說,只是道:“睡吧。”說著便滑到被子里,摟著她一起睡了。

  因除夕夜神將府大鬧一場,這個年,神將府眾人過得沒有如同往常一樣熱鬧。

  神將府眾人沒有出去吃年酒,也沒有在家請客吃年酒。

  對外都說是周老夫人病重,因此謝絕一切酒席宴請。

  周老夫人自從除夕那夜被黑衣蒙面人勒過脖子之后,就病得厲害了。

  她以前最疼的三個人,周三爺、吳三奶奶和周懷禮,居然也都病著。

  周三爺是被吳三奶奶踹斷了腿,在外院養傷。

  吳三奶奶回娘家去了,據說傷心過度,在娘家病倒了。

  周懷禮也是,據說郁結于心,高熱不退,蔣四娘一點都沒有嫌棄他從嫡子變成庶子,而是依然待他和以前一樣,衣不解帶地照顧他。

  蔣四娘在正月初一醒來,發現周懷禮發了高熱,她正月里也沒有回娘家,一直在照顧他。

  對于蔣四娘這種寵辱不驚、不卑不亢的態度,神將府的上下人等都高看她幾分。

  至于大房,周老夫人坑了大房二十多年,大房的人不恩將仇報就不錯了,自然也沒有人來看她。

  馮大奶奶并沒有每天來看老夫人,只是每天打發婆子來給老夫人請安。

  周懷軒陪著盛思顏,帶著阿寶回盛思顏的娘家盛國公府去了,一住就是十幾天,根本就沒有回到神將府。

  周承宗還是癡癡傻傻,只每天跟著馮大奶奶。

  馮大奶奶去哪里,他就跟去哪里。

  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坐在她身邊。

  馮大奶奶雖然還是不怎么理會他,但是卻記得他什么時候該吃飯,什么該吃藥,比丫鬟婆子還盡心些。

  到了晚上,她是親自給周承宗洗漱,給他剪指甲,甚至還給他刮胡子,將他打扮得干干凈凈。

  到了正月十五那天,蔣四娘安頓好周懷禮,對他道:“我親手做了幾個元宵,想送去給祖母嘗嘗。”

  周老夫人自從除夕之后,就不讓她的丫鬟婆子伺候了,只愿意三房的人去照顧她。

  因此蔣四娘和周雁麗輪流去伺候周老夫人吃飯穿衣洗漱。

  今天輪到她去松濤苑伺候周老夫人。

  周懷禮很是虛弱,微微點頭,道:“去吧。”又道:“不先給我吃幾個?”

  蔣四娘笑道:“給你留了。等我從松濤苑回來,再喂你吃。”

  周懷禮高興地笑了,目送著蔣四娘離去。

  月洞門的簾子剛剛搭了下來,周懷禮就變了臉。

  他用手捂住胸口,疼得滿頭大汗。

  他真是萬萬沒有想到,他大堂哥周懷軒的本事,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他能察覺到,周懷軒只用了三分力,卻差一點將自己打死!

  幸虧他穿了從內侍阮同那里得來的一件軟甲背心,才挽救了自己一身的功夫。

  不然的話,他這輩子肯定是廢人了。

  周懷禮從枕頭底下拿出那個橙色面具,攤在手掌心上看了看。

  這也是他從阮同那里得來的,開始的時候,并不知道作何用處。

  后來發現戴在頭上,不僅可以蒙面,還可以變聲,才如獲至寶地隨身帶在身上。

  但是那天剛一戴出來,就被周懷軒看出來了,還知道這東西是阮同的!

  也不知道周懷軒會不會懷疑到他身上!

  周懷禮很是懊惱地捶了捶床,然后把那橙色面具壓到了褥子底下,自己平躺下來。

  胸口的傷還是火灼般痛,不過是內傷,外面倒沒有傷痕。

  所以他還能瞞過蔣四娘。

  想到蔣四娘并未因為知道他真實的身世而對他嫌棄,周懷禮心里又升起一股溫暖之意。

  他正要躺下睡覺,就聽外面的丫鬟回報道:“四公子,越姨娘來看您了。”

  周懷禮眼里閃過一絲不耐,沒有做聲,躺下直接睡覺了。

  外間屋里,那丫鬟等了半天,沒有聽到周懷禮說話,便歉意地對越姨娘道:“姨娘,我們四公子還病著,想是睡了,沒有聽見。”

  越姨娘十分擔心。

  她藏了二十多年的母愛,如今終于能正大光明地表現出來了,當然不會放過任何機會。

  “我就進去看看他,馬上就出來。”越姨娘忙道,一邊推開那丫鬟,硬是要往里屋闖。

  她不覺得有什么不妥。

  那是她親兒子,又不是旁人?

  周懷禮房里的丫鬟阻擋不及,便讓越姨娘進了周懷禮和蔣四娘的里屋。

  周懷禮加惱火,但是也只得裝睡,不去理會越姨娘。

  越姨娘見周懷禮面朝里睡著,忙走過來探頭,想看看他的面色如何,還伸出手,搭了搭他的額頭。

  周懷禮的額頭確實滾燙得很。

  越姨娘忍不住皺眉道:“懷禮病得這樣重,四娘呢?去哪里了?怎么不在這里伺候著?”

  外面的丫鬟不敢進來,忙道:“姨娘出來吧。我們四少奶奶去給老夫人請安去了。”

  越姨娘面上一紅,從里屋出來,道:“跟你們四少奶奶說,她只要照顧好四公子就可以了,不用管別人。”

  言辭之間,已經把自己能當周懷禮的家了。

  這是她兒子,論理說,她是能當一半的家。

  可惜事情從來都不是按照她的意愿發展。

  她剛離開周懷禮和蔣四娘的大門,周懷禮就睜開眼睛,默默望著帳頂出神。

  蔣四娘帶著幾個丫鬟婆子來到松濤苑。

  她是經常來看周老夫人的,松濤苑的丫鬟婆子跟她很熟了,她一來,就把她迎了進去。

  “四少奶奶來了。”一個丫鬟打起簾子,讓蔣四娘進到周老夫人屋里。

  周老夫人躺在床上,對著蔣四娘虛弱地笑了笑。

  她曾經有過小中風,雖然有好轉,但是嘴歪臉斜是免不了的。

  蔣四娘行了禮,道:“祖母,今天是十五,我親手做了幾個元宵,讓丫鬟們下了,我喂給祖母吃啊。”

  周老夫人點點頭,吃力地道:“我素來看你是個好的,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蔣四娘笑了笑,“祖母別這么說。”一邊說,一邊命人去煮元宵。

  周老夫人對蔣四娘道:“我身上不舒服,你去浴房幫我打盆水來擦擦背。”

  因了那天晚上的黑衣蒙面人和白綾,周老夫人如今看誰都像是要害她,連那些丫鬟婆子都不讓近身。因為她疑心這些人都被周老爺子,或者大房的人買通了,隨時會要她的命。

  只有三房的人是她信任的,當然,除了吳三奶奶以外。

  如果吳三奶奶要伺候她,周老夫人也是不敢讓她近身的。

  蔣四娘去了浴房打水,沒過多久,卻聽見外面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她仔細聽了聽,發現是她公公,也就是周懷禮的親爹,三房的周嗣宗周三爺。

  這公公來了,她當然要避嫌,就躲在浴房里沒有出來。

  周三爺不知道蔣四娘在浴房里面,拄著拐杖進來,對周老夫人道:“娘,您好些了嗎?”

  周老夫人見是周三爺,勉力點點頭,問他:“你的腿好些了嗎?”

  “也就那樣吧。好是好不了了,但是也不會死人。”周三爺不想提自己的腿,忙轉了話題問周老夫人:“娘,那天爹從您手里拿走一個小冊子。那小冊子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周老夫人嘆口氣,道:“你過來,我說與你聽,你不要告訴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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