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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盛寵 終于來了……
周承宗從榻上坐了起來,雙目炯炯地盯了橫梁一眼,悄沒聲息地翻了下去,從隔間后屋里拖出一個捆得嚴嚴實實的堵著嘴的男子,扔到自己榻上。
然后屏住呼吸,躲到長榻另一端的屏風后頭一動不動。
屋頂橫梁上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一條粗長黝黑的過山風捅破屋頂,如同閃電般掉落下來,一口咬在榻上的男子身上!
周承宗趁著這個當口,左手輕抬,一只牛毛細針急速飛去,扎入過山風的七寸當中!
過山風兩眼暴突,毒牙再一次猛咬,然后才松開了口,從榻上掉落下去,死在地上。
而在榻上的那個男子,全身血肉都被過山風吸食殆盡,整個人如同皮包骨頭的骷髏一般可怖。
周承宗看了看這個跟自己身量差不多的男子,又踩了一腳過山風的七寸,將它的七寸處踩得扁扁地,才從屏風后面的柜子里拿出一個小包袱背在背上,戴上自己的赤色面具,從窗口跳了出去。
他剛要躍上房頂,卻看見房頂上已經站著一個人,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手里還拎著一個人。
見周承宗出來了,那老人將手上的人往下一扔,道:“放蛇的人,接著。”
周承宗忙伸手接過,順手再扔到地上,免得發出太大聲響。
那老人正是周老爺子。
他從房頂上跳了下來。看著戴著面具的周承宗道:“你還是要走?”
周承宗將面具從臉上緩緩揭開,握在手里,一頭跪在了周老爺子面前。低聲道:“爹,您就當沒生過我這個兒子……”
周老爺子嘆口氣,走過去將他扶起來,低聲道:“你要去做什么?可不可以告訴我?”
周承宗依然低著頭,不敢看老父含淚的雙眼。
這一次,是他說服周老爺子,跟他合作。騙過了很多人。
“爹,承宗感謝您幫我找到死囚。代我一死。從此以后,神將府周承宗就不復存在,您老人家,多加保重!”周承宗拱手說道。
“……在你心里。國,還是比家大,是嗎?”周老爺子忍著心痛,哽咽著問道。
“不。他們同樣重要。”周承宗終于抬起頭,坦然看向周老爺子,“我做守護者,是為了國,也是為了家。如今,守護者出了問題。既關乎大夏國運,也關系我們周家的存亡。——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坐視不理。”
“你想怎么做?”
“不是我想怎么做。我一個人能做的有限。我只想盡我所能。將操縱守護者的背后之人找出來。如果幸運,我會順利歸來。如果不幸,爹,請您告訴軒兒,他爹這輩子,只愿他能長命百歲。高高興興活到耄耋。”
周老爺子終于老淚縱橫,看著周承宗。哽咽著道:“你對你兒子的心,和我對我兒子的心一般無二。”
周承宗忍不住淚意涌上心頭,他忙轉頭看了看夜空,道:“爹,兒子這輩子不孝,讓您失望了。”說著,周承宗轉身就走。
“承宗,爹這輩子,以你為傲!”周老爺子叫住周承宗,沉聲說道。
周承宗沒有回頭,他的腳步停了停,便大步離去。
看著周承宗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周老爺子的一聲嘆息漸漸遺落在晚風當中。
第二天清晨,值夜的婆子撂開簾子,道:“也不知道大爺醒了沒有……”
“啊——!”
話音甫落,一聲尖叫便從花廳隔間的屋子里傳遍了神將府。
很快,神將府里又一次敲響了云板。
盛思顏和周懷軒從睡夢中被那云板聲驚醒了,一起翻身坐了起來。
周懷軒撂開床簾問道:“出了什么事?”
“大公子、大少奶奶,大爺……大爺……大爺昨夜被過山風咬死了!”門外傳來周顯白帶著哭腔的聲音。
周懷軒手里一緊,猛地一把將床帳全部扯了下來。
他掀開被子,迅速翻身下床,抓了件外袍披上,飛快地跑了出去。
盛思顏也愣怔半晌,才對進來伺候她的薏仁和木槿問道:“……剛才怎么回事?我好像聽見……聽見大爺過世了?”
“大少奶奶,您快過去吧。”薏仁的眼睛紅紅的,像是剛哭過,“大家都要去磕頭呢。”
周承宗這些年雖然不管神將府的事,但是他一直是神將大人,這些年東征西討,立下無數戰功,是神將府,乃至整個大夏的支柱!
有他在,大家就覺得心里有底,做事不慌。
上一次他受了那么重的傷,他都熬了過來,誰知道這最后一次,卻沒有熬過去。
盛思顏忙換上素服,想了想,給阿寶也換上素服,抱著他匆匆忙忙往周承宗住的花廳隔間去了。
一到門口,她就看見這里擠滿了人,府里上上下下的丫鬟婆子管事小廝,還有駐扎在府里的二千神將府軍士都來了,一下子將寬闊的場地擠得人山人海。
周大管事穿著素服,腰纏麻帶,在門口指揮下人一層一層地對著花廳隔間的大門磕頭。
盛思顏便抱著阿寶,遠遠地站著,沒有過去。
好不容易等這些人都磕完頭,都退下了,盛思顏才抱著阿寶走過去,對周大管事道:“大管事。”
“大少奶奶來了。”周大管事忙側身讓過,“您里邊請。”
盛思顏抱著阿寶走了進去。
花廳已經布置成了靈堂。
不過棺材還沒有備好。
盛思顏抱著阿寶走進里屋的隔間。看見馮氏坐在窗前,如同泥塑木雕一般,面無表情。
周懷軒背著手站在她身邊。看著對面的榻上出神。
盛思顏只看了一眼,便轉過頭,捂住阿寶的眼睛,想抱著他一起跪下磕頭。
誰知阿寶哼哼唧唧鬧起來,就是不肯讓她跪。
盛思顏沒法子,只好對周懷軒道:“懷軒,你抱著阿寶。讓我磕頭。”
周懷軒走過來接過阿寶,同時將盛思顏拉過來。淡淡地道:“不用了,你回去吧。”
盛思顏一愣,道:“……我想磕個頭。”
“以后再磕吧。”馮氏也出聲了,看了看阿寶。道:“阿寶,到祖母這里來。”
阿寶伸出小胳膊,抱住馮氏的脖子。
馮氏抱著阿寶帶著淡淡奶香的溫軟小身子,心里才好受些,微微笑道:“……還沒到磕頭的時候,是吧,阿寶?”
阿寶咿咿呀呀跟馮氏說著話,好像他聽得懂一般。
盛思顏知道周懷軒和馮氏對周承宗都有心結,當下也不好勸。只是默默地陪在馮氏身邊,直到外面抬來了上好的金絲楠木的棺材,要給周承宗裝裹。她才抱著阿寶出去了。
神將大人周承宗在神將府被千年不遇的過山風咬死,這件事很快傳遍了京城上下。
夏昭帝在宮里聽見消息,也十分震驚,等不及下朝,就帶著朝臣一起來到神將府,吊唁周承宗。
因神將府出了這種事。周懷軒馬上向夏昭帝請命,從城外調來更多的神將府軍士。將神將府守得嚴嚴實實。
前來吊唁的官員不僅要被盤問,還要被吸鐵石搜身。
身上凡有鐵器,都會被搜出來。
有些官員覺得沒面子,忍不住道:“守衛這么森嚴有什么用?不還是死于非命?還沒有我家安全……”
旁邊有跟神將府交好的官員當然聽不慣,反唇相譏道:“你以為你家能跟神將府比?——不怕賊偷,只怕賊惦記你不知道嗎?”
“就是。就憑你?你家就是半夜敞著門人家都不愿上門。弄死你有什么用?別往自個兒臉上貼金了,想被過山風咬死,你投十次胎也不夠格!”
“過山風是什么東西你懂不懂?——那是上古神獸!”
“神個屁……”那官員被眾人諷刺得灰溜溜地,只敢暗自腹誹,不敢再公開抱怨。
周懷禮聽見這個消息,馬上使人去將軍府報信,自己卻先去了吳國公府。
吳老爺子早就知道了消息,正等著周懷禮上門,對他道:“你帶著你家里的人去吊唁。”頓了頓,又道:“你再去把你爹接回來。他哥死了,他也當回來磕個頭。”
周懷禮點點頭,轉身回將軍府接了蔣四娘、周雁麗和吳三奶奶,一起去神將府吊唁陪客。
他們算是本家,辦喪事的時候要在一旁當主人家給客人行禮。
不料他們去了之后,周大管事卻出來對大家道:“我們大爺生前有遺愿,喪事從簡。這一次,我們就不大辦了。停靈七日即出殯。不受禮,不請客,大家請回吧。”
“啊?怎么能這樣?神將大人勞苦功高,你們怎能這樣怠慢他的身后事?!”
“就是!你們不能這樣!叫周老出來!承宗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一輩子老老實實,為大夏做了多少事!你們不能這樣!”
周大管事也覺得這樣不妥,但是周老爺子、馮氏和周懷軒都不愿意大辦喪事,他也沒法子,只好一遍遍地說:“這是大爺的遺愿,請大家尊重大爺的遺愿。我們大爺在天有靈,一定心領了。”
勸了半天,才把大多數人都勸走了。
留下的,都是神將府的本家至親和世交好友。
同一時刻,京城那所沉寂已久的七進大宅里,又放出了七彩的煙花。——那是守護者召集的信號。
吳三奶奶無意中抬頭看見,心里一驚,忙指了一事離開神將府,回將軍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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