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毅興淺淺地笑,沒有接話。℉頂℉點℉小℉說,
他跟著夏昭帝這么多年,對他的了解也越來越深。
夏昭帝這么多年,只對一個人毫無芥蒂,只對一個人說過真心話,那就是鄭想容。
鄭想容不在了,夏昭帝就成了一個謎,沒有人能猜透的謎。
當然,他如今貴為天子,正是需要這種狀況。
臣子不能揣摩帝王的心思,帝王的心思也不能明明白白被眾人看透。
王毅興謹守著臣子的本份,雖然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他依然明白哪些界限是他不能逾越的。
因此他沒有多話,將衛王妃的話帶到就可以了。
夏昭帝笑了笑,道:“那你去給衛王妃帶話,把她和叔王心目中的兒媳人選報上來,讓朕瞧瞧。若是對方不肯,朕再幫他們說合說合,你看怎樣?”
王毅興點點頭,“如此甚好,臣回去就去叔王府傳話。”
王毅興說到做到,很快就把夏昭帝的意思帶給了衛王妃。
衛王妃當然是感激不盡,第二天就送帖子進宮,求見夏昭帝,履行她答應王毅興的承諾。
夏昭帝見了帖子,忙命人請她進來,笑道:“衛王妃客氣了,都是親戚,何必見外呢?”
衛王妃帶了小郡主夏瑞一起進宮,她們倆一起端莊地屈膝行禮。
夏昭帝看了看夏瑞,笑著道:“郡主也有十二了。尋了婆家沒有?”
衛王妃笑著道:“多謝圣上掛念。瑞兒還小,我們都不想她出嫁太早。”
是啊,凡是有能力、真正心疼女兒的人家,都不愿意女兒嫁得太早。
不說別的那些嫁人之后的瑣碎事,單就生育一事,就能讓兩三成不足十五歲的新嫁娘死于非命。
夏昭帝恍惚想起了盛思顏,她出嫁的時候,也不足十五歲,所幸后來有喜的時候,已經滿了十五。孩子出生的時候。她已經十六了。
但是想到盛思顏九死一生生阿寶的經過,夏昭帝的目光又轉為晦澀深沉。
“是啊,衛王妃實是真心疼愛小郡主。”夏昭帝感慨說道,看向夏瑞點點頭。
“圣上過譽了。這孩子雖非我親生。卻是我一手養大。就算是親生也就這樣了。”衛王妃笑著看了夏瑞一眼。然后小心翼翼求肯道:“圣上,我帶瑞兒今日進宮,是想向圣上求個恩典。”
“哦?衛王妃盡管開口。你們一家子也太謹慎了。這么多年都是這樣。難道朕是那種眼里容不下人的皇帝嗎?”夏昭帝似笑非笑說道。
這話說得看似閑適,不緊不慢從夏昭帝嘴里說出來,聽在衛王妃耳里,卻如晴天一聲霹靂,嚇得她趕緊跪了下來,惶恐地道:“圣上息怒!圣上息怒!我們家都是閑散的性子,謹小慎微也是早年父皇在位的時候,就一直這樣叮囑我們,我們不敢逾越。”
衛王妃嘴里的“父皇”,當然就是夏昭帝的祖父了,也就是太皇太后的夫君。
“衛王妃這是做什么?快起來!快起來!”夏昭帝忙招呼宮女扶著衛王妃起身,又問道:“你剛才說求個恩典,所為何事?”
衛王妃定了定神,笑著道:“是這樣的,我家瑞兒跟珊珊很是合得來。我看珊珊如今在相府只有她一個人,沒有跟她年歲相當的玩伴,就想求圣上一個恩典,允許我家瑞兒去做珊珊的伴讀。”
按照大夏皇室的慣例,在公主皇子成年之前,身邊都有伴讀的。
這些伴讀,有從宗室中來的,也有從文武百官中來的,都是跟公主皇子年歲相當的人選。
夏昭帝“哦”了一聲,道:“可是夏瑞是郡主,珊珊只是庶民。郡主給庶民做伴讀,這不合適吧?”
衛王妃深吸一口氣,不敢抬頭看著夏昭帝的眼睛,但還是硬著頭皮一口氣說道:“珊珊不管身份如何,她都是圣上的血脈,是圣上的親生女。我們瑞兒雖然是郡主,還是沒有珊珊身份貴重。若是她能做珊珊的伴讀,那是她高攀,是她三生有幸。”
夏昭帝靜靜地看著地上跪著的衛王妃和小郡主夏瑞,過了一會兒,問夏瑞道:“小郡主呢?你跟珊珊很熟?”又道:“珊珊這孩子極為任性,被慣壞了,小郡主能受得了她嗎?”
夏瑞也是低著頭,跪在自己嫡母身邊,道:“圣上過謙了。我前幾天才去過相府,跟珊珊說過話。她一個人,很寂寞。我愿意與她為伴,只是平日里跟她一起念書、玩耍而已。”
夏昭帝垂下眼眸,淡淡地道:“嗯,朕好好想想,以后再給你答復。”
雖然沒有一口答應,也沒有一口回絕。
衛王妃心里略安,和夏瑞一起站了起來。
衛王妃又道:“我們王爺從外地回京了,帶了些好玩的東西回來,都是中原難得一見的,就想在家里擺個筵席,請親戚朋友們吃頓飯,熱鬧熱鬧。”
“嗯,聽起來不錯。”夏昭帝有些興趣,“叔王還是有心了。”
“王相已經同意了,到時候帶珊珊一起過去。我們也想請大皇子去我們家坐坐,順便看看那些稀罕物兒。”
夏瑞跟著興致勃勃地道:“我父王這一次帶回來很多珍禽異獸呢。有南罕國的大象,象牙又白又長。有身上一條一條黑白條紋的斑馬,還有跟鱷魚那么長的大蜥蜴。有驕傲的白孔雀,孔雀尾羽一展開,在陽光下卻又是五顏六色,美如彩虹。對了,還有從大山里抓來的貓熊,圓圓滾滾,可愛到不行!”
這些動物,都是連皇宮的珍禽所都沒有的稀罕物兒,夏瑞忍不住為自己的父王自豪。
雖然喜歡吃喝玩樂。不務正業,但是對于孩子來說,這樣的父親才是他們喜歡的。
“你這孩子,就記得這些!”衛王妃嗔道,回頭對夏昭帝道:“還帶回來很多奇花異草,想著養好了,就給圣上的御花園進貢呢。不過都是外地的出產,我們王爺說,還不知道養不養得活,所以讓大家先睹為快。以后就算養不活。也沒什么遺憾的。”
夏昭帝呵呵地笑,點頭道:“真是很有意思,連朕都好奇了。行,你們給大皇子送張帖子。到時候朕命人送他過去。”
才三歲的大皇子。應該很喜歡這些東西的。
衛王妃喜出望外。忙又頷首屈膝行禮:“多謝圣上開恩!”
然后歡天喜地帶著小郡主夏瑞回王府了。
既然夏昭帝同意了,也在他那里報備了,叔王府就緊鑼密鼓地籌備起這一次的盛宴。
京城上下剛剛經歷了神將大人的突然離世。還沉浸在壓抑的悲傷之中。
叔王府的這個帖子,好不容易能讓大家從悲傷的氣氛中掙脫出來,因此大家趨之若鶩,應者云集。
人的天性是偏向光明和喜樂的。
暗黑和悲傷都是人性潛意識里要逃避的東西。
因此沉寂數年的叔王府,突然一下子成為京城里眾人矚目的焦點,叔王府盛宴的請帖再一次洛陽紙貴,千金難求。
因叔王府一向行事低調,不引人注目,他們發的帖子,也只發給特別親近的朋友和親戚。
叔王夏亮從來沒有在朝堂供職,因此沒有同僚。
只有宗人府的人勉強更熟悉一些。
京城里面除了四大國公府,別的人家要得到一張叔王府的帖子,就只有削尖了腦袋往里鉆,又或者拿出大量的銀子,去黑市上買。
有些拿了請帖的人家,若是不想去,是可以轉讓的。
因為叔王府的帖子分作兩種。
一種是寫有被邀請人的姓名,這種當然沒法轉讓。
還有一種是沒有被邀請人的姓名的,只有籠統的一張帖子,誰拿到都可以去。
當然,也不是說連街上的乞丐撿到都能去。
拿到請帖,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就是憑請帖向叔王府回帖報備,除了交上禮金,還有出席人的姓名家世,在叔王府登記造冊之后,拿到回執,才算是真正能去了。
神將府地位不一般,一下子收到三張請帖。
一張是給周老爺子,一張給馮大奶奶,一張給盛思顏和周懷軒,還有他們的兒子阿寶。
周老爺子不耐煩去,早就讓周大管事回了帖子婉拒了。
馮氏也懶怠去,命婆子去叔王府單送了禮,表示婉拒了。
這樣一來,盛思顏和周懷軒就不得不去了。
盛思顏坐在院子里的藤蘿架下,翻來覆去看著那張帖子,笑道:“你別說,我還真挺有興趣的。”
周顯白在旁邊湊趣道:“聽說有好些個中原看不到的好東西,大象、斑馬,還有白孔雀、貓熊!”
盛思顏知道這里的“貓熊”,就是后世的“熊貓”,圓圓滾滾,趣致得不行。
她前世大部分時間在病床上度過,沒有去過動物園,只在網上見過圓圓滾滾的圖片。
沒想到在這里,她居然能一飽眼福了。
“……阿寶不去。”周懷軒坐在她身邊,淡淡地吩咐。
“真可惜。”盛思顏極是惋惜,如果阿寶能看見貓熊,肯定也很喜歡的。
阿寶坐在盛思顏懷里,似乎聽懂了周懷軒的話,皺著眉頭對他揮了揮小拳頭,轉身背對著周懷軒坐著,不去看他,一幅生悶氣的樣子。
盛思顏看得有趣,低頭在阿寶面頰上親了親,低聲道:“阿寶乖。以后娘親給你找只貓熊,在家里養著。”
阿寶轉頭,胖胖的小胳膊抱住盛思顏的脖頸,嘴里咿咿呀呀說著話,像是在叮囑她不要忘了。
幾個人在這里坐了一會兒,薏仁便過來道:“大少奶奶、大公子,午飯已經備好了。”
周顯白馬上告退,也回去吃午飯了。
周懷軒和盛思顏帶著阿寶進了屋子,在桌邊坐下。
吃完午飯,阿寶已經昏昏欲睡,被范媽媽抱去睡午覺了。
周懷軒和盛思顏兩個人坐到暖閣的榻上,各捧著一杯清茶說話。
屋子里很靜,初夏的風帶著暖意,從半開的窗子里一陣陣吹進來。
盛思顏看著空無一人的院子,低聲問周懷軒:“……你跟我說實話,那些紙錢和香燭是怎么回事?”
雖然采買是周二爺、查驗是周大管事,可是盛思顏不信,周懷軒會一點都不管這些從外面進府的東西!
特別是經歷過半年多前神將府差一點被人攻破的狀況之后,周懷軒已經重新梳理過府里的人手。
如果還能出這樣的紕漏,那這個周懷軒一定是假的!
周懷軒伸出手指,將盛思顏垂在鬢邊的一縷秀發一圈一圈纏在手上,淡淡地道:“為何這樣問?”
“真要我說?”盛思顏不客氣地將頭發從他手邊抽走,“你再三叮囑,不讓阿寶去靈堂。就連我,也只準一天去一次,待的時候不能超過一炷香的功夫。娘和祖父也都不去……”
周懷軒云淡風輕地笑,“……跟我無關,我只是放手不管。他們愿意塞毒,就讓他們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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