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為同室親,死為同穴塵。他人尚相勉,而況我與君。黔婁固窮士,妻賢忘其貧。冀缺一農夫,妻敬儼如賓。陶潛不營生,翟氏自爨薪。梁鴻不肯仕,孟光甘布裙。君雖不讀書,此事耳亦聞。至此千載后,傳是何如人。人生未死間,不能忘其身。所需者衣食,不過飽與溫。蔬食足充饑,何必膏粱珍。繒絮足御寒,何必錦繡文。君家有貽訓,清白遺子孫。我亦貞苦士,與君新結婚。庶保貧與素,偕老同欣欣。
半夜李牧酒醒了,便挽著白巧巧的手,給他背誦這首白居易的贈內詩。當然這會兒還沒有白居易,李牧可以非常不要臉地據為己有。
這首樂府詩的開頭就說男女新婚之后,要同生共死,生而同衾,死亦同穴,把感情表達到了極致。緊接著又用歷史上梁鴻孟光、陶淵明、黔婁等等典故,歌頌了那些夫妻和睦的美好感情,表示自己和新婚妻子自己的感情不比他們差,到了結尾處,更表示了要和妻子安貧樂道,縱然是貧窮也要和妻子白頭偕老的美好愿望。
雖然白居易此人,并沒有能做到他的詩中所表達的意思,但至少在這首詩還是表達了真摯的感情,體現出了新婚男女的恩愛之情。所以這首詩也成為了一首千古絕唱,一直流傳到了千年之后。在李牧還是一個小男孩的時候,曾讀過這首詩,明白了詩文的意思之后,年紀還很小的他便也有了一份美好的愿望,希望自己也能有一份生則同室,死則同穴的愛情。但他前世時運不濟,談過的幾場戀愛都以失敗告終,而在他前世那樣快節奏的生活狀態下,他的那些女朋友,也沒一個愿意聽他把這首詩念完的。
倒是有一個聽他念了幾句,但沒等他念完,便哈哈大笑起來,罵了聲有病就走了。
那次之后,李牧就再也沒做過這么傻的事情了。
但這回成親,李牧不知怎么又想起了這個茬,非得把這首詩又背了一遍。白巧巧倒是認真聽了,但無奈礙于學問,并沒有聽懂詩文的意思。李牧只好不厭其煩地給她逐字逐句的解釋,等把詩文中的典故都解釋一遍,天邊也升起了魚肚白。
白巧巧瞧著快天亮了,羞怯地瞧了李牧一眼。李牧頓時心領神會,起身拉上了帷幔。
眨眼便是清晨,白巧巧起了個大早,李牧正在昏睡之中,也被拉起來一道去給孫氏敬茶。新媳婦兒進門,禮數自然要周到,不然婆婆挑理,日子可要不好過了。
李牧和白巧巧到大堂見了孫氏,獻了茶。孫氏便挽著白巧巧的手又回了他們的新房,李牧想跟著,孫氏也不讓,只好悻悻地退了出來。忽然他想起昨天帶回來的官奴,就從大堂出來,晃蕩到了前院下人房。
官奴們早早就已經起來了,正在打水洗漱,見到李牧過來了,都趕緊放下手里的事情,聚攏到了他面前。官奴在教坊司都經受過訓練,如何坐、如何立,人少的時候怎么站,人多的時候怎么站,都有規矩。等李牧來到跟前時,二十個官奴已經站成了四排,每排五個人,整整齊齊的方塊隊形。
大傻個見狀,也要擠進隊列中,李牧把這個憨貨拽出來,讓他跟在自己身后。
“從今日起,你們就是我逐鹿侯府的下人了。我看到你們的臉上并沒有烙印,誰能跟我說一下,這是什么原因啊?”
賬房出列拱手答道:“回稟侯爺,因我等是官奴,教坊司都有登記,所以就無須烙印了。”
李牧點點頭,道:“也好,省得難看。既如此,你們以后待人接物,不必以奴隸自居。給本侯打起氣勢來,咱不去惹事,也不去欺負人,但也絕不能受人欺負。不卑不亢,聽明白了吧?”
“明白了!”
“很好!”李牧滿意地說道:“給你們安排一下活計。廚子,馬夫,花匠,今日開始,就干你們各自的活。需要的開支,找賬房領。賬房,侯爵府的用度,以旬為單位,做出預算來,一月三次,到夫人那里去領,賬目要記得詳細,交給夫人過目。丫鬟么……”李牧看了眼四個丫鬟,年紀相仿,模樣都還挺俊俏,便叫她們出列,道:“你們從左至右,按年齡站好。”
四個丫鬟依言站好了,李牧道:“從左到右,以后你們就以梅蘭竹菊為名了,好記,也好稱呼。沒有意見吧?”
這句話等同于一句廢話,已然貶身為奴,性命都系于主人一念之間,一個名字而已,誰敢有意見。四個丫鬟盈盈下拜,分別認領了新的名字。
“剩下的十個,也是以年齡為序。賜你們姓李,一、二、三、四、五、一直到十,依次為名。以后你們的首領就是我身后這個人,他是我的小弟,叫做李重義。和你們一樣,也曾是奴隸。但他現在是我的小弟了,你們要是誰不服,可以挑戰他,要是能贏過他,就可以取代他的位置。做我的小弟,頓頓都有肉吃!”
青壯們聽到“肉”這個字,都下意識滾動喉結,咽了口口水。但仰頭看了眼面無表情的李重義,又都打消了心里的念頭。這怎么挑戰,不是找死么?
李重義雖然長得高大,但也畢竟才十四歲,聽李牧話里的意思像是若有人能勝得過他,便就‘搶’了他的肉,登時不干了,怒視眾人,道:“誰要是不服氣,盡管來找我。你們可以一起上,我不怕你們!”
誰敢接這個話茬,紛紛躲避視線,李牧也是一陣無語,這小子跟了他許多天了,平日里哪兒都不錯,就是一談到吃的方面,腦子就像是不夠使了似的,尤其是說到吃肉,眼珠子都冒光的,就像是一頭草原上餓了七八天的狼。李牧絲毫不懷疑,若是在他吃肉的時候,誰跟他搶,他立刻就會紅眼睛發飆。
想到李重義紅眼睛的時候恐怖的樣子,李牧覺得自己有必要說明白些,否則哪天真有個人跟他開個玩笑說要搶他的肉吃,他再當了真,恐怕會發生慘劇。
李牧側過頭,對李重義小聲道:“沒人搶你的肉,我就是嚇唬他們一下,你不要那么激動,少不了你的肉吃。”
還要說幾句,忽然見到李弼從客房那邊走過來,李牧便住了口,迎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