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嗎？
李良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
此刻他的意識有些模糊。
但朦朦朧朧的，能夠聽到耳邊傳來一些聲音。
“柳靜子，李良的情況怎么樣？”
“還有一口氣，也許能救回來……但只是也許。
他這個情況實在是太惡劣了。如果是一般人，肯定早死了，不過他的身體素質很強大，而且獵殺者的自愈能力實在是imba。
但即使這樣，我也不敢保證，只能盡力而為。”
“那就麻煩你了，我出去給你看門……”
——這兩個聲音……難道是鐘長生以及那個名叫柳靜子的女孩？
李良艱難地想道，他想要睜開眼，但眼皮十分厚重。
勉強睜開了一條細縫，當頭便看見一把手術刀朝著自己腦門襲來。
——我艸！
李良本能地就想反抗，但這個時候的他哪有力氣？
很快腦門就有一陣劇烈的疼痛感傳來。
——痛！好痛！
撕裂的痛楚借由神經組織傳入腦海，李良的意識再度混沌起來。
“我會就這樣死掉么？”尖銳的疼痛中，他的腦海里閃過一個念頭。
但緊接著，李良的眼前浮現出一道堅強又溫柔的少婦身影。
李良的內心立刻就繃緊了，這是他的腦海里只剩下一個念頭。
——活下來！無論如何，我都要活下來！
許多年前，一個破敗的小屋。
一個面容清秀、五官精致、看起來溫文爾雅的少婦，捋起袖子抄一根竹鞭狠狠抽打一個臟兮兮小男孩的屁股。
下手之狠辣，完全跟她溫柔清秀的外表不符。
被暴揍的小男孩也是硬氣，咬緊了嘴唇不吭聲。
倒是旁邊，一個看上去比他小一點、渾身散發出一股書卷氣的小男孩，眼里掛著眼淚，看上去害怕極了。
少婦一鞭子抽下又是一鞭子，動作十分嫻熟，她一邊痛罵一邊眼里噙滿心疼又恨鐵不成鋼的淚水：
“讓你打架！讓你打架！叫你出去打瓶醬油，醬油沒打到，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還有李凡，你也不看著你哥哥點，他可是你親哥哥，被人打了你心里很好受嗎？！
老娘真是上輩子造的孽，一個人辛辛苦苦把你們倆拉扯大，哥們倆沒一個懂事的！”
少婦一頓毒打，鞭笞完以后大概又覺得心疼，一邊破口大罵一邊給渾身臟兮兮的小男孩上藥，手指觸摸到孩子紅彤彤的屁股忽然眼淚就落了下來。
被暴揍了一頓的小男孩也不說話，只是默默地替老媽撩起被汗水沾濕的頭發。
旁邊書卷氣的男孩鼓著勇氣道：“媽，這事不怪我哥，是鄰居家的王大龍欺負我，我哥是替我出頭……”
書卷氣男孩李凡話才說了一半，被臥在榻上的哥哥李良一個驢撩蹄子，發出一聲慘叫跌倒在地。
李良回頭瞪了自家弟弟一眼：“你咋那么多話呢？安安心心讀你的書不行？”
李凡委屈極了，從地上爬起來啥話也不敢說，只是對著地板畫圈圈。
少婦狠狠抓住哥哥李良的耳朵，三百六十度旋轉：“好啊你個狗崽子，當著媽的面還欺負你弟弟，你欠抽是不是？
還有，隔壁家那王大龍到底咋回事？有事不找你媽干嘛自己出手，覺得媽年紀大了是不是？
李良你這小屁股，老娘我告訴你，你跟你弟弟一起安心讀書，天塌下來還有媽擋著，出頭的事還輪不到你！”
李良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但話沒出口便咽了下去，他哼了哼聲，似乎在說：“臭女人，讓你打架我怎么舍得。”
數年后。
穿著學生制服、打理得整整齊齊的李凡站在門口，手里提著一行李箱，猶猶豫豫道：“媽，時間不早了，我……”
他看了下門口送自己的老媽，又望了望哥哥李良緊閉著的臥室房門，嘆了口氣。
少婦罵罵咧咧道：“李良這個臭崽子，在外面廝混了兩三個月。親弟弟要去外面讀書了也不來送一下。”
頓了頓：“沒事，你安心去吧，在外面好好念書，有什么生活上的問題隨時call媽咪，缺錢也隨時說。
至于你老哥，呵呵，他不回來還好，他要敢回來，看老娘不一鞭子抽死他！”
李凡尷尬地笑了笑，摸摸頭道：“老媽，您對哥還是別太嚴苛了。您可能不知道，這些年來，家里家外的事都是哥在忙活。上個月鎮長王富貴扣了我們家一袋大米，我哥直接抄著一把菜刀，去了王富貴續弦的結婚酒席……他對外是個狠人，但對您對我都很體貼……有時我看在眼里，都覺得心疼，但我哥不讓我跟您說。”
少婦怔了怔，忽然幽幽道：“這些道理我懂得，你哥對家里人確實沒得說。不然按照你哥那個德行……老娘早跟他斷絕母子情義了！”
她話剛說完，突然“砰”的一聲，家門被一腳踹開。
一個灰頭土臉、風塵仆仆、滿身是汗的少年闖進了家門，開口就道：“靠！媽我在你眼里就這么沒牌面嗎？”
李凡愣了愣，好半天才根據這人的五官和面部輪廓依稀認了出來：“哥？”
李良大大咧咧道：“怎么？脾氣不小啊，考上大學了，都敢假裝認不出你哥了！
哎，媽，有白開水嗎？這一路可急死我了，生怕趕不上給我弟送行，一口水都顧不上喝。”
老媽似乎還沒回過味來，只是下意識道：“茶幾上有，自己倒。”
李良也不在意，一邊對著茶壺灌了口水，一邊掏出錢包抖出一沓鈔票，對著弟弟李凡道：
“諾，六千塊錢，一個學期的學費和生活費夠了嗎？不夠我再去工地搬磚。”
李凡怔了怔，這才意識過來，老哥消失了幾個月，原來是去外面打工賺錢去了。
忽然李凡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李良愣了愣，轉頭道：“哭啥呢？哭啥呢？媽，你是不是又欺負我弟了？”
少婦氣得鼻子都歪了：“我可去你的吧！整天欺負你弟的是誰，你心里沒點數嗎？”
李良嘿嘿一笑，把錢塞進李凡兜里：“給自己買兩件漂亮衣服，年末了泡個妹子回來，到時候你老哥我給你把把關。咱媽忙活了大半輩子，就等著抱大胖孫子呢。”
少婦一瞪眼：“整天就沒個正形。”
李凡聽著兩人的話，抽泣了兩聲又破涕為笑。
他怕自己再耽擱下去就不忍離開，咬了咬牙露出一個笑容：“那媽，哥，我先走了，不然趕不上火車了。”
點頭，揮手，告別。
目送著李凡離去，少婦幽幽道：“你弟弟現在算是有著落了，你呢？”
李良愣了一下，繼而從茶幾上摸了個橘子，沒心沒肺地剝了皮往嘴里扔：
“只要您好，我弟弟好，我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