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話她可不敢同身后的夫人講。
夫人向來是嚴禁她們碎嘴多言的。
落針可聞的靜謐禪房中,跪坐于蒲團之上闔目誦經的況太妃聽得身后的腳步聲,并未睜眼發問。
仆人無聲行禮罷,便輕聲稟道:“太妃,傅恒夫人前來拜訪,此際人正等在庵門外。”
況太妃緩緩撥弄手中佛珠的動作一頓,一雙看不出歲月痕跡的雙目之中神色微聚。
前些時日馮霽雯曾與她提及過傅恒夫人有意相交之意。
她當時以不喜外人打攪為由讓馮霽雯代為回絕了。
只是馮霽雯這些時日忙于家中之事,而此事總歸也算不得大事,故而便未急著派人特意將此事傳達給傅恒夫人。
卻不料今日傅恒夫人恰巧在附近的寺廟中進香,忽然心血來潮,竟然親自前往靜云庵拜訪況太妃來了。
況太妃卻不知這些內里詳細,只是抓緊了手中被磨得光滑至極的顆顆佛珠。
“太妃,可要將人請進來嗎?”
見況太妃遲遲未有發話,仆人又垂首低聲詢問了一句。
“就說我今日身體不適,不宜見客,請傅恒夫人回去吧。”
況太妃語畢重新閉上了眼睛。
仆人當即便應下去了。
等在靜云庵大門外的傅恒夫人聽得仆人的回話之后,微微愣了愣。
卻還是與那仆人和氣地道了一句:“有勞了。”
仆人矮身一禮,退回院內將門合上。
“……”傅恒夫人身邊的小丫鬟眉毛吊的高高的,氣得腮幫子都鼓了起來,實在沒忍住低聲咕噥了一句:“這位太妃娘娘好大的架子啊……”
什么身體不適,這擺明了是將夫人拒之門外的借口。
再如何不適,也不該連將人請進去吃口茶的精力都沒有吧?
傅恒夫人聞言目含制止地看了她一眼。
“休要不敬。”
小丫鬟聞言不甘卻又訕訕地垂了垂腦袋。
“今日前來未有提前送拜帖,本就實屬冒昧。主人家身體不適無法相見,亦屬情理之中。難不成只許咱們來,還不許人家不見了?”
傅恒夫人說話間,目光越過小丫鬟望向那兩扇緊緊閉起的老舊大門。
早前便聽聞這位太妃娘娘性格冷清,不愛與人來往了,故而她倒是真的沒覺著生氣。
只是這幅我行我素的性子,倒是令她想起了一位久別的故人來。
還有門前這棵銀杏樹。
青爭書院在未被查封之前,門前也種了一棵銀杏樹。
記憶中每到這個時節,必然也落了一地金黃色的銀杏葉。
傅恒夫人上前數步,緩緩躬身拾起一片枯葉放在手掌心里仔細觀摩著。
往前她若是去書院前撿樹葉,必然會被手中總是握著戒尺來嚇唬學生的秦世伯笑著趕走,還要訓斥她的丫鬟不該帶她來此,道書院里人多眼雜,女兒家不可如此拋頭露面。
現如今她還能清楚地記得秦世伯那張古板嚴厲,待她卻總是慈愛相向的那張臉龐。
只是當年秦世伯一案,她即便不管不顧地與傅恒一同冒著先皇的雷霆之怒舍命求情,卻也沒能救得下秦家一門。
想到這些陳年舊事,傅恒夫人不禁眼眶微紅。
時至黃昏。
眼見天色轉暗,紫云方才帶著丫鬟阿歡與阿屏遲遲地從和宅行出。
主仆三人剛被丫鬟送出大門外,迎面恰見一輛馬車在和宅外停了下來。
馬車還未來得及停穩,車簾便被人從里頭撩開,緊接著便見一名錦衣少年自馬車中急急地跳了下來。
他動作著急又危險,險些傷到腳,令紫云看得為之皺眉。
他腿上的傷都還沒好全,怎能做如此冒險的動作?
“格格……”伊江阿有些意外地看向面前之人,張口欲說些什么,卻又因覺得不合時宜而咽了回去。
不急于這一時。
是以他最終還是問道:“和琳怎么樣了?”
他一得到信兒就趕過來了。
明明今早過來的時候人還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出事了。
“……”紫云看了他一眼,道:“我也說不清楚,你進去看看吧。”
情況還有點復雜。
伊江阿應了一聲,大步就要往院內走。
“等等……!”
紫云忽然轉身朝他的背影喊道。
伊江阿腳步一頓回過頭來。
“……今日是我不對,那些話也都是胡話……你莫要放在心上。”或是從未對他如此正經地說過話,紫云一時間覺得為難極了。
“無妨!”伊江阿倒顯得十分痛快,且還咧開嘴沖她笑了笑,道:“甭說是我有錯在先了,退一萬步說,就是我一丁點兒錯都沒有,格格想打想罵那也是悉聽尊便啊!”
紫云聽罷這番油嘴滑舌之言,望著濃重的余暉中他看起來有些跛卻分外溫暖的背影,忽而露出了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來。
“傻子……”
真是個傻子。
不知為何,此時她有些想笑,還有些想哭。
伊江阿來到和琳的院子里之時,外堂里或坐或站地擠滿了半屋子人。
除了守著伺候的丫鬟婆子之外,馮英廉與馮舒志祖孫倆都在,另還有丁子昱和袁枚先生。八竿子打不著的錢應明竟也來了,想是過來尋丁子昱的。
而眾人的神色看起來都不輕松。
“英廉大人,袁先生。”伊江阿匆匆對兩位長輩行了一禮,便看向內間問道:“和琳可有大礙了?”
“已暫無性命之憂了。”馮英廉話罷微微嘆了口氣,表情看起來仍然十分凝重。
什么叫暫無性命之憂?
看了一圈馮英廉等人神情的伊江阿怔了片刻之后,復才抬腳走向內間。
ps:好久沒嘗到加更的滋味了,雖然也不多,但請允許我慢慢來(づ ̄3 ̄)づ╭~
至于我的身體大家不用擔心啦,我會好好照顧它的,并且一定量力而行絕不逞強,謝謝大家的關心和愛護么么噠嗯還有就是這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