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這根柴,房頂都要被燒沒了,用不到這么旺的火。”木刑是舅父給三爺的奇才,看出小暖對木刑的才能很是中意,三爺都沒舍得給她,更何況是左相。
左相夸張地搖頭又嘆氣,在三爺面前,他是越發地輕松如常了,“這樣的柴,不放在大理寺或刑部,著實可惜了。”
“待機會合適,總有他發熱的時候。”木刑喜歡審案,三爺也沒想埋沒了他,不過近幾年不是合適的時機。
左相見問不出什么有價值的消息,便與三爺話起家常,“小暖姑娘走了有些時日了,她離開時說去巡查鋪子,現在應已查完回鄉了吧?”
三爺搖頭,“她剛送了信來,還在揚州。”
看來木刑是跟著小暖去做事了,李奚然笑得一臉懷念,“揚州繁華,奚然年輕時去過一次,至今仍記得在楊柳岸邊登船時,路邊有歌女清唱廣陵曲,這些年來,奚然再未聽到那般猶如天籟的曲子了……”
待到兩人拎著包子回了天章閣,莊立坤和盧正岐美滋滋地去了二樓吃包子。右相見沒他的份,一臉不悅地與三爺道,“王爺如此,倒叫下官不解了。”
程無介與晟王說話的語氣,頗耐李奚然尋味,心中又期待著兩人接下來的一場交鋒。
三爺依舊是滿臉冰霜,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后,才冷冰冰地開口了,“本王今晚在摘星苑擺宴,不知程相是否得閑?”
右相的眉頭微微蹙起,左相則緩緩地笑了。晟王還是那個晟王,從不拖泥帶水,這是要與程無介攤牌比大小了,他更期待了。
這一晚,三爺與程無介去摘星苑飲宴,快到子時才離開。左相派去盯梢的人送回的消息是:晟王出來時依舊一張冰臉,程無介依舊是氣不順。
左相一邊寫字,一邊琢磨著這兩人的勝負。待到第二日天章閣內,左相仔細觀察了一陣程無介,發現他看晟王的目光里多了一絲戒備。與程無介斗了十幾年的左相立刻明白了,昨夜那場鴻門宴,晟王勝了。
柴嚴晟,倒真是越來越讓他刮目相看了,左相真想去大理寺的地牢審一審鄭篤初,好弄明白柴嚴晟究竟握住了程無介的什么把柄,他也好拿來用一用。不過,想必他從鄭篤初那里,已得不到什么有價值的消息了。
夜里,三爺拿出用鄭篤初的口供,從程無介那里換回來的母妃與楊潤青的定親文書,凝神細看。這份文書雖還沒有坪溪衙門的章,但若是呈上去,也足以要了母妃的命!
若非程無介與鄭鈞鋒偷販私鹽的買賣等事也足以要了程無介的命,程無介才不會拿出來與三爺交換。但是這種文書應該有兩份,男女方各持一份,這只是其中之一,那另外一份在哪里?三爺問過母妃,母妃卻說當時她為了兄長造人誣陷的事兒渾渾噩噩,未關心過婚書的下落,想必已經被燒了。
三爺不敢大意,又提筆寫信,打算問一問舅父。待寫到楊潤青的名字時,三爺望著剛剛落于紙上的“青”字,心中忽然有了一個推測。
楊潤青,青,青信?
待第二日天章閣不忙時,三爺去慈寧宮陪太后說了一會子話,便去重華宮給母妃請安。進了重華宮,鄭美人見了他,與前幾次大相徑庭,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便移開眼繼續賞雪,手還不經意地扶著小腹,招呼也沒跟三爺打一個。建隆帝連著幾日召鄭美人侍寢,她應是自覺身份不同了。三爺懶得理會這沒腦袋的,徑直去了正殿。
與往日不同,母妃臉上掛著未去的笑意,“小草送了信來,你看。”
三爺接過書信,眉頭舒展了,“小草的字越寫越好,已有幾分母妃的神韻。”
“這孩子聰慧,只仿照著我寫給她的書,便將我的字學去了四成。”華嬪對小草,從來不吝贊賞。
三爺點頭看信,第一頁講了她和娘親回去后如何思念京里的華嬪娘娘,還講了她姐姐不在家,家中大事兒需要她和娘親一起做,沒有很多空閑畫畫、練字云云,很驕傲的語氣。
第二頁開始,便是小草的最新畫作了。第一幅畫正中是一個站在山長茶宿門口,抱著一捆柴的小和尚。這小和尚腦袋上戴了個帽子,笑得極為幸福,他身后半開的門內露著半個端茶小廝的側影,右邊的墻上貼著賣書得銀多少的賬目,左邊墻上靠著個將雙手抄在衣袖里的胖子,這胖子正在與小草說什么有趣的事兒,露著一口的牙。
小草這幅畫里,重點突出了小和尚腦袋上的帽子、臉上的泥和韓二胖的牙,生動而有趣,便是滿懷心事的三爺見了,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難怪建隆帝會在宜壽宮常備一摞小草的畫,心煩氣悶時便拿出來笑一陣。三爺覺得建隆帝的身體康健如此快速,除了對癥下藥外,或許與他日日看小草的畫,心情暢爽有關。
“這就是安人與人在秦家村合建的山長茶宿,云清先生就住在這里,天下書生聚集于此。旁邊這人是秦家村的村民韓二胖,頗有幾分俠氣。這面墻上貼的是陳祖謨的書賺來的錢,這些錢還清了他欠秦日爰的債后,都沖做了五更書舍的書資……”三爺耐心地給母親講著畫上的人和事。
華嬪指著韓二胖的牙,笑道,“這個二胖伯我聽小草提起過,他的牙極好,多硬的核桃都能咬開。”
難怪小草刻意強調了韓二胖的牙,三爺仔細看了看,也笑了,“母妃看,他的門牙缺了一小塊,或許便是咬核桃磕掉的。”
華玉忍不住笑出聲,青信嘴角也壓不住地往上挑。華嬪傾身看了,也笑得不行,“應是如此。還有,小和尚腦袋上的帽子,應是秦安人做的。不知他臉上的泥,是不是跟小草玩泥巴時弄上去的。”
“這樣的帽子,兒臣記得小暖也有一頂。”
“那或許……”華嬪美眸含笑。
“這就是小暖那一頂!”母子二人同時道,然后又笑了起來。
這樣與母妃相處的融洽場面,也只有在收到小草的信時才會有,三爺很喜歡這樣,“小暖長大后,帽子已戴不得,所以安人便將這帽子送給了圓通。安人定是覺得他頭上無發,吹山間地北風會冷得厲害。”
很有道理,華嬪又笑了起來,她還是第一次見和尚戴帽子呢,“秦安人心善,應會如此。”
看完了剩下的一大摞畫后,笑得臉頰發酸的華嬪吩咐華玉上茶,青信也有眼力地退到外殿,三爺才問起正事,“青信的名字,是您給他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