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柴仁安很是嘚瑟。他滿足地摸著已經長回來的大肚子,大搖大擺地去御史臺和刑部轉悠了兩圈,然后又到了大理寺,將寒江十八水鬼的供狀放在金益昀面前,樂呵呵地道,“金大人看看可有疏漏,若是沒有便給小王扣個戳,小王好去辦事。”
朝廷為了避免造成冤假錯案,遵循前朝之制,建立了刑案需由御史臺、刑部、大理寺三司會審的制度。但凡牽涉到人命的重大官司,各州府縣衙門審結后,需將供案文書送至三司復審,復審通過,依照大周律法論刑。
與三司衙門事務繁多,除非是由圣上或上封親自下令督辦的案子,地方州縣報上來的案子,從復審到下達公文,有時甚至需要數月。
負責京城治安的京兆府與三司衙門同在京城,報送文書自然要方便許多,復審的時間也大為縮短。
這等報送文書的跑腿差事,論理應由衙役做,身為京兆府尹的仁郡王居然親自揣著文書來了,以金益昀對他的了解,他送來的不是文書,而是得意!
轟動京城的秦日爰狀告程家羽衣坊私通水匪一案,這么快就審完了,也的確值得他得意。關鍵的是,仁郡王與程無介還有那么點小摩擦,這就更讓他得意了。
金益昀請柴仁安落座吃茶后,拿起寒江水鬼們厚厚的口供,大略掃了一遍,便笑道,“下官原不知,郡王同李相還有此等交情。”
寒江水鬼恨不得將八輩子做過的壞事都供出來了,這等口供風格,一看就是李奚然府里的謀士李刑所為。
今年各州縣報送上來的命案,有兩樁存在重要疑問,需將案犯押至京城再審,才能定案。
因為這兩宗棘手的案子,金益昀兩次厚著臉皮去找左相借人,都被左相推搪了。
金益昀沒想到,左相居然把李刑借給了柴仁安!幾年前,左相二公子乳娘的兒子行為不修,當街縱馬踩死一老嫗,被柴仁安抓去亂棍打死了。為了這事兒,柴仁安和李府不是鬧得挺不痛快,這事兒這么快就過去了 柴仁安當然知道金益昀這話的意思,他笑得更得意了,“我與李相本就相交莫逆。金大人,咱先辦正事兒,小王還趕功夫去天章閣呢。”
莫逆我呸你一臉!
金益昀不問了,又從頭到尾把案件仔細看了一遍,發現羽衣坊的程金一力擔下了花銀子找水匪破壞綾羅坊的布料的罪責,而柴仁安沒有接著審下去,便決定這么結案了。
看來,程無介找過柴仁安,欠下他一個人情。依著柴仁安的性子,這個人情可不大好還呢。金益昀看過鄭篤初的供狀,對程無介做下的惡事心知肚明,也就是有圣上護著他,否則以程無介做下的這些惡事,殺他十遍抄他滿門也不為過!
程無介倒霉,金益昀也開心,他把卷宗合好,言道,“案情清楚,證據和口供確鑿,沒有疑點。”
“蓋戳,簽字。”柴仁安點了點案件最后一頁的空位,那叫一個得意。
金益昀氣悶,待看著文書上,御史臺荊正和刑部張思簡的簽名筆鋒都比往日要鋒利些,就知道這兩人也被柴仁安禍禍了,心情才稍稍平復,提筆簽章。
三司會審過了,這案子就真的結了,量刑也就這么定了。因為此案牽扯的人命過多,還需保送天章閣評閱,方可行刑。
三司已審過,又不牽扯朝廷命官生死的重大案子,天章閣一般不會截下來。所以在去天章閣走一圈,柴仁安就可以令劊子手把寒江水鬼押至菜市口,一一斬下他們的人頭扔進寒江,送他們做真正的水鬼,祭奠他們欠下的幾十條人命了!
柴仁安心情舒暢,哼著小曲兒就往外走。
“郡王這是要回京兆府了”
柴仁安晃晃手里的文書,頭也不回地道,“小王先去趟天章閣,再回去辦事兒。”
堂堂京兆府尹居然閑到干這等跑腿的差事,金益昀恨不得將案上的累累公文都砸到他的后腦勺上。
正當他齜牙咧嘴時,柴仁安忽然回頭,笑得一臉曖昧,“金大人,改日得空一塊喝茶啊小王為你引薦一人,保管你見了他,百病全消”
說著說著,柴仁安還唱上了!金益昀氣得眼冒金星,氣哼哼地道,“下官公務繁忙,沒有陪王爺聽曲兒的雅興。”
聽曲兒柴仁安知道他誤會了,他也不點明,反而笑得更開心了,“也罷,金大人既然不想見,小王就告辭了。”
柴仁安哼著小曲兒到了天章閣時,探脖子往里一看,安國公正在和右相商量西南禁軍的糧草和軍餉之事,晟王四平八穩地坐在一堆奏折前認真批閱,盧正岐居然偷偷望著晟王發呆。
程無介果然不在,柴仁安為自己尋得這個時機非常滿意。其他人都忙著,這事兒就讓盧正岐辦了吧柴仁安樂呵呵地走進天章閣,盧正岐見了立刻迎到門口,“郡王這么快就將案情整理好了”
屋內的三人都看過來,柴仁安抱拳行了禮,樂呵呵道,“嗯,師爺得力,整理好案情又請三司審過后,小王就來了。早點辦清,也能給咱們府里的大牢騰點地方。”
盧正岐擔著京兆府行走的差事,說白了就是去京兆府跟在柴仁安身邊漲經驗,柴仁安這句“咱們”用得一點問題沒有。
案情盧正岐當然很清楚,他粗粗驗看,目光在程家給秦日爰的賠款上著重看了兩眼,又偷偷看了看眼光都不轉一下的晟王,才低聲道,“郡王,圣上今天心情不錯,您不防親自去宜壽宮轉一轉。”
破獲大案,又趕上建隆帝心情,過去轉一圈多少也能撈點好處,柴仁安心領神會,“右相不在宮中”
“今日程大人不當差。”盧正岐低聲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程家做事,有違道義。身為君子的盧正岐,早就看不過眼了。
誰讓他來不了呢,這可怪不得咱。柴仁安樂呵呵地出天章閣,遞折子進了宜壽宮。
自始至終,右相和晟王都當不知道這件事。安國公左右看看,粗狂的臉上露出精明的笑。右相這次和晟王聯沒聯手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程無介又要倒霉了。
天下賺錢的營生那么多,做哪個不是賺錢程家卻偏偏跟陳小暖這等大氣運的人搶生意,程無介的腦袋真是讓門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