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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朱母之憂

  “官人認識范寧嗎?”王氏小心翼翼問道。

  朱孝云點點頭,“父親寫信來說過此人,說他原本愚鈍,后來忽然變得天資絕頂,一舉奪得吳縣選拔賽第一,前不久解試中,又奪得童子解試第一,是一個前途無量的少年。”

  說到這,朱曉云不解地問妻子,“你怎么忽然提到他?”

  “他今天來我們府上了,來拜訪佩兒?”

  ‘拜訪佩兒?’

  朱孝云有些愕然,“他和佩兒很熟嗎?”

  朱孝云只是大概了解范寧,他對范寧和自己女兒的關系一無所知。

  “他們很熟悉”

  王氏盡量用一種比較和緩的措辭,“你也知道佩兒曾經裝扮成男孩兒在延英學堂讀了半年的書,她當時的同桌就是范寧。”

  朱孝云張大了嘴,半晌他啞然失笑,“這很有趣啊!”

  “官人覺得有趣?”

  王氏憂心忡忡道:“他們天天廝混在一起,會日久生情,互生情愫的,官人不擔心嗎?”

  “佩兒才十歲吧!考慮這個問題是不是太早了一點?”

  “你女兒已經不是黃毛小丫頭了!”王氏忍不住提高了聲調。

  “好吧!好吧!你先別急。”

  朱孝云連忙安慰妻子,“告訴我今天發生了什么事?”

  王氏便將今天范寧上門拜訪,自己沒有讓女兒出面,最后女兒卻擅自跑出去之事給丈夫說了一遍。

  她對范寧的評價還比較客觀,她認為范寧知書達理,是個懂事的孩子,關鍵是自己女兒太任性了,說得不客氣一點,就是一個野丫頭。

  當然,野丫頭這種詞她不會在丈夫面前說出來,她換了個委婉的說法。

  “佩兒從小被她祖父寵壞了,隨心所欲,非常任性,我擔心這樣讓她任性下去,會有一些對她不利的閑話。”

  朱孝云知道妻子對自己父親管教孫女的方法一直有微詞,今天說起女兒之事,隱隱又有點責怪自己父親的意思,這讓朱孝云心中有點不太舒服。

  他勉強笑了笑道:“女孩兒出去和朋友游玩,這本身并不違背禮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你要管束佩兒,整天把她關在家中,也不現實,不如讓她多交些朋友,今天柳舍人帶兒子來拜訪我,他兒子不錯,是我們吳江少年楚翹,可以讓佩兒和他接觸一下。”

  丈夫雖然說得輕描淡寫,王氏心中卻一動,去年她回吳江給老太太守孝之時,三嫂柳華就隱隱給她提及到她侄子柳然,雖然沒有明說,但意思卻很明顯,就是想給佩兒做媒。

  柳家是松陵鎮人,也是吳江豪門,和朱家世代聯姻,可謂門當戶對,柳然就是柳家年輕一代的佼佼者,據說童子解試考到第二名。

  今天柳舍人帶兒子來拜訪丈夫,看起來好像是晚輩拜訪長輩,但直覺告訴王氏,恐怕事情不是那么簡單。

  “官人,柳舍人提到佩兒了嗎?”

  “倒沒有提及,只是說想讓他兒子和毅兒多多交往,成為好友。”

  毅兒就是朱毅,朱孝云的次子,今年十六歲,目前在太學讀書,朱孝云還真以為柳舍人帶兒子來為了和自己次子建立關系。

  聽妻子這一說,他忽然有點醒味了,“你是說柳家看上佩兒了?”

  “我只是有這種感覺,去年三嫂柳華給我介紹過她侄子柳然,夸他怎么聰明,怎么文雅大氣,這不是很明顯嗎?”

  “說不定她也是想讓柳然成為毅兒的好友呢?”

  王氏嘆了口氣,“要和毅兒成為好友,那是應該對你說,女人和女人之間聊天,除了婚姻還能說什么?”

  朱孝云笑了起來,“看來我女兒是個香餑餑,到處都在搶呢!”

  “官人,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王氏有些埋怨地望著丈夫。

  “夫人不要那么緊張嘛!”

  朱孝云笑著安慰妻子道:“我估計你是多年對哲兒緊張習慣了,所以才佩兒也當作哲兒,其實沒有必要,我的態度很明確,佩兒可以去和朋友游玩,不過要多接觸其他朋友,范寧可以接觸,柳然也可以接觸,反正可有劍姑娘貼身保護她,她不會受委屈的。”

  王氏幽幽嘆息一聲,或許丈夫說得對,這些年自己對長子操心太多,習慣性地放在女兒身上。

  想到長子,王氏的心又揪了起來,哲兒難道一輩子都這樣了嗎?

  時間又過了幾天,這天上午,京城淅淅瀝瀝地下起了秋雨,整個天空變得霧蒙蒙一片,深秋的寒意籠罩著這種充滿了生活氣息的都城。

  范寧沒有坐在書房里聽雨聲,而是獨自一人在舊曹門瓦子游逛,就像在雨中才能找到園林的精髓一樣,雨天逛瓦子也會有一種收獲。

  瓦子里的行人很少,顯得十分冷清,只偶然會有幾個前來覓食的學生,沒有打傘,用袖子擋著頭,在雨中奔跑,很快便鉆進一間小吃鋪中。

  范寧撐著一把油紙傘,獨自享受雨天難得的靜謐,他已吃過早飯,對小吃鋪沒有興趣。

  他對賣各種小玩意的店鋪倒很有興趣,看看能不能買到一些有趣的玩意兒,給妹妹寄回去。

  這時,范寧在一家做首飾的小店前停住了腳步,店主坐在門口,精心制作一朵用黃金打制的荷花,花芯是一顆晶瑩潔白大珍珠,在珍珠上鉆個小眼,灌入一點融化的脂膠,隨即將珍珠插在花芯上的半截針頭上,脂膠干了后,珍珠便穩固了。

  隨即將一塊塊打得如蟬翼般輕薄的金片花瓣安裝起來.

  范寧足足看了一刻鐘,親眼看著店鋪將金花做成,工藝之精湛,令他驚嘆不已。

  “小官人,有興趣嗎?買下來送給母親,很漂亮的頭飾。”店主笑著向他推薦。

  “這朵金花多少錢?”范寧猶豫一下問道。

  店主笑道:“小店只做銀飾,這種金飾不多,一般我要十貫錢,但今天下雨,我一個生意沒有,就算你幫我一個生意,八貫錢!”

  范寧估計這朵金花包括珍珠的本錢是五貫錢左右,他也不用支付給工匠,利潤是三貫,范寧便笑道:“六貫錢我就買下來!”

  “小官人還價太狠,六貫錢我要虧本了,給我賺點手藝錢吧!一口價,七貫錢怎么樣。”

  范寧想到他還有房租,便點點頭,“那就七貫錢,你幫我包好。”

  店主大喜,連忙找出首飾盒子,幫范寧把金花小心翼翼裝起來。

  范寧趁他包裝的空隙,在他小店里又逛一圈,見店主打各種銀飾確實很精致入微,令人驚嘆。

  這時,店門口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店主,這朵金花賣給我吧!”

  “小娘子,這朵金花已經被店里的客人買下了,真的不好意思。”

  范寧笑了起來,走出來道:“我賣給你,十貫錢!”

  門口站著一個俏麗無雙的小娘子,手執一把油紙傘,不是朱佩是誰?

  在她背后,劍梅子如一個女天神般地站著她身后,又撐一把大傘,那高度已經超過小店了。

  朱佩穿一件淺紅色的緊身半袖衫子,外面搭配一件綠色對襟交領的小袖長襦,下穿一條深紅色的寬大六幅長裙,都是用名貴的羅綺制成,這是京城女子最潮的服飾。

  她頭梳小雙環髻,中間秀發如云,斜插一根鑲嵌著寶石的翠羽簪,膚若凝脂,眼含秋水,雙顆眼瞳如寶石般閃爍著光彩。

  朱佩歪著頭,笑吟吟地望著范寧,“這位小官人,你還沒付錢吧!你不買就是了,為什么要轉賣給我?”

  范寧掏出七兩碎銀子,遞給店主,店主一臉苦澀地接過來,心中暗忖,‘這個小官人太黑,七貫錢買走,轉眼十貫錢賣出,這是在賺自己的錢啊!’

  他有心不賣,但交易已經達成,無奈,店主只得忿忿道:“小官人,你不要賣那么貴,賺黑心錢可不是讀書人干的事!”

  范寧微微一笑,“那就虧本賣吧!”

  他把金花遞給朱佩,笑瞇瞇道:“小娘子,這朵金花送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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