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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父子三人

  范仲淹最終什么都沒有表態,又將范寧送了出來,坐上馬車漸漸走遠,范寧心中還在感概,他知道,堂祖父的不表態其實就是表態了,剛才堂祖父可是說過,若讓他不滿意,自己以后就別來了,可出門了他還說,讓自己走之前再去看看他,說明他的對自己今天的特殊‘述職’還是很滿意。

  不過范寧也知道,這并不代表堂祖父就從此改變自己政治理念,在政治理念上,兩人還是不一樣,范仲淹和王安石一樣,屬于堅定的改革派,而自己屬于改良派。

  堂祖父只是贊賞自己在鯤州做得很好,但流求和耽州都沒有什么起色,還是靠補給支撐的無底洞,他或許會改一改奏折,會添加上一些內容,但骨子里并沒有改變他對天子好大喜功的評價。

  范寧現在也顧不了這么多,要想實現自己的政治理念,必須拿出真金白銀來,把海外經營好,讓海外反哺大宋,創造出更多的財富,使底層百姓也跟著收益,這才是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正想著,肚子忽然一陣骨碌碌狂叫,他忽然才反應過來,自己午飯還沒吃,現在已經是下午,是喝茶時間了。

  不過喝茶一樣能填飽肚子,宋朝喝酒可不是光只喝茶,各色點心都一應俱全,光吃茶點就能將人的肚子填個半飽。

  范寧看了看外面,馬車剛剛進舊宋門,他立刻吩咐車夫,“王二叔,停一下車!”

  馬車緩緩停下,范寧跳下車對車夫道:“你先回朱府吧!我等會兒自己回去。”

  車夫姓王,跟隨朱元豐二十多年了,為人很和善,他慢條斯理道:“小官人盡管去做事,我在這里等你就是了。”

  “不用了,我想喝杯茶,然后再走走逛逛,等會兒就不想回來了,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坐牛車回去。”

  “好吧!小官人自己當心。”

  王二郎趕著馬車緩緩調頭,向北面朱府方向駛去,馬車走了,范寧這才不慌不忙向街道斜對面的清風茶樓走去。

  清風茶樓名列京城十大茶樓之一,不過不像礬樓、時樓、潘樓、朱骷髏茶樓那樣孤絕,京城內只有一家店,靠高價賺錢。

  清風茶樓比較大眾化,四處開店,光京城就有十幾家分店,價格比較親民,靠量大掙錢,同胞兄弟清風酒樓也一樣,京城到處都能看到,另一家朱樓也和清風茶酒樓一樣,走大眾化路子,商業氣息比較濃厚。

  范寧走進茶樓,里面伙計連忙迎了出來,“官人,好久不見,發財了吧!”

  這是伙計們順口切詞,就像某寶中的親一樣,別以為他真認識你。

  范寧也知道這些,他笑了笑,豎起一根指頭,“一個人!”

  一個人當然不會去坐雅室,伙計立刻陪笑道:“官人愿意坐一樓還是二樓,一樓比較熱鬧,能聽到不少天南地北的逸聞趣事,二樓就稍微冷清一點,如果喜歡安靜,倒也不錯。”

  “那就二樓吧!還有你們的茶點,給我各來一樣。”

  伙計愣住了,小心翼翼道:“小店的茶點有四十多種,官人要打包帶走?”

  范寧這才反應過來,這不是鯤州茶館,只有五六樣茶點,他連忙改口,“給我來六樣有名的,你自己看著配!”

  “我明白了,官人你樓上請。”

  他把一塊牌子遞給范寧,范寧拿著牌子直接上樓了。

  二樓果然人不多,二十幾張桌子,只坐了不到一半,范寧目光向靠窗處找去,他想找個靠窗的位子,不過靠窗的位子基本上都坐滿了。

  范寧卻意外地發現一個熟人,和自己同科的狀元馮京。

  五年未見了,馮京的相貌基本上沒變,只是眉眼間成熟了很多。

  這時,馮京也正好看見了站在樓梯口的范寧,他先是一愣,又看了看,終于認出了范寧,他頓時驚喜地站起身,向范寧招手,“范賢弟,這里來!”

  范寧走上前笑道:“太巧了,居然遇到了兄長。”

  馮京走上前,親熱地拍拍范寧胳膊,“真是巧啊,我們五年沒見了吧!”

  “是啊!科舉一別,兄長去了荊南,便再沒見過了,兄長調回京城了?”

  “去年就調回來了,任集英殿修撰,清淡得很,哪里像賢弟,已經天下皆知了。”

  “兄長在笑話我呢!我是出去做苦差,又不是妙手文章,名動天下。”

  馮京其實混得也很不錯,他是三元及第,又是富弼的女婿,天子趙禎對他極為欣賞,現在他已升為正六品朝奉郎,只差范寧半級,不過正六品和從五品就像副教授和教授的區別,正六品還屬于中低級官員,而從五品就屬于高級干部了。

  如果不是進士出身,一般正六品也就到頭了,只有學歷足夠、資歷足夠、能力足夠,才能跨過正六品到從五品這一步,當然武官不算,武官隨便一封就是三品四品,和文官苦苦熬資歷上去完全不是一回事,這也是文官瞧不起武官的一個重要原因。

馮京又熱情地給范寧介紹一起喝茶的三  位文士,范寧注意到這三名文士,他們都穿著普通的士子服,不像是官員,一個四十余歲,另外兩位都是二十歲上下。

  “我介紹一下,這三位是從巴蜀來的名士,父子三人,眉山人,姓蘇,這位是”

  不等馮京介紹完,范寧便脫口而出,“可是蘇軾父子?”

  這三人正是蘇洵、蘇軾和蘇轍父子三人,他們出川游歷天下,準備參加明年的科舉,蘇洵帶兄弟二人來京城看望一個朋友,然后準備下江南游歷。

  父子三人對望一眼,都有點驚訝,他們剛出川不久,對方怎么會認識自己,難道他也過巴蜀?

  長子蘇軾躬身道:“在下蘇軾,兩邊是我父親和兄弟,不知這位兄臺尊姓高名,在哪里聽說過小弟?”

  馮京也有點奇怪,自己是前年去巴蜀公干時認識蘇家父子,范寧又怎么認識他們?要知道蘇氏父子剛來京城沒有幾天。

  不過馮京還是繼續介紹范寧,“這位范賢弟是我同科進士,童子科第一名,范寧,你們應該聽說過吧!”

  旁邊年輕的蘇轍驚訝道:“莫非是開疆鯤州的范知州?”

  連遠在巴蜀的蘇氏父子都聽說過自己,看來自己真是名聞天下了,范寧微微笑道:“原來天下人都知道鯤州,鯤州范寧正是在下!”

  能在大宋出名的方式也無非是學術著名、科舉魁首、干下一番大事,范寧就屬于最后一種,狄青這種武將也是,這種出名的特點效果好,像一堆干草似的,一點便著火,不過保質期也短,幾年后大家都漸漸淡了,名人也就遺忘了。

  科舉魁首也一樣,別看當初馮京考中狀元,曾火爆一時,但現在已經沒有多少人記得他,范寧當初也是童子試第一名,同樣名動京城,可現在再提這茬,已經沒幾個人感興趣了。

  只有像蘇軾這樣的名術名家,才是真正的名聲持久,逾久彌新。

  蘇軾父子聽說眼前這位年輕人就是為大宋開疆辟土的范寧,都不由肅然起敬,每個男人心中都有做番大事的雄心,但未必有那個機遇和勇氣,所以蘇家父子盡管沒有那個機會,但還是很敬佩范寧這種做了一番大事的人。

  尤其蘇軾,他見范寧年紀和自己差不多,但人家功成名就,還是從五品高官,可自己連科舉還沒有考呢!

  想到這里,蘇軾心中便有些黯然。

  馮京連忙勸道:“大家都坐下,這樣客氣下去,茶都要涼了。”

  正好伙計給范寧送來茶點,又連忙拖了一張椅子過來,范寧這才坐下,打量一下對面這位名動千古的文學大家,蘇軾是典型的巴蜀人,皮膚很白,眉目清秀,身材中等偏上,看起來和一般文人區別也不大,如果一定要找一點與眾不同,那就是他目光異常清澈,就像鯤州的溪水一樣,純凈無比。

  “這是我長子蘇軾,字子瞻。”

  父親蘇洵畢竟有點閱歷,他知道對面這位年輕人是范仲淹的孫子,說不定能通過他認識范仲淹,在宋朝想做番成就,學識、人脈缺一不可,他便主動給范寧介紹自己的兒子。

  蘇軾也抱拳笑道:“請范兄多多關照!”

  范寧擺擺手笑道:“子瞻兄今年應該是二十歲吧!還比我大一歲,叫我一聲賢弟就是了。”

  范寧也想主動結交這位潛力無窮的牛股,旁邊蘇轍驚訝道:“你怎么知道我兄長二十歲?”

  范寧心中一凜,他頓時意識到自己已經連犯幾個錯誤了,蘇家父子現在還遠沒有名氣,自己應該不了解他們才對,范寧立刻暗暗告誡自己,不能再出驚人之語了。

  不過蘇轍在一旁瞪大眼睛盯著自己,自己得先把他的疑慮消除了。

  “二郎,不得對范官人無禮!”蘇洵在一旁訓斥自己的兒子。

  范寧微微笑道:“蘇老伯不要怪他,剛才是我唐突了,我在鯤州是生活在海邊,整天海風吹,皮膚黑瘦粗糙,自然顯得老相,實際上我才十九歲,子瞻兄叫我一聲范兄,我知道他肯定誤會了,所以我才問他是不是已經二十歲了?如果是就比我大一歲,叫我賢弟就可以了。”

  只可惜這個時代沒有錄音機,無法把范寧剛才的話錄下來,他現在改口說自己剛才只是疑問,蘇轍也有點糊涂了,難道自己剛才聽錯了?

  年齡這種小事情,蘇軾也沒有放在心上,他笑了笑道:“在下確實剛過弱冠,比范賢弟大一歲,那我就托大,叫你一聲賢弟了。”

  “蘇兄不必客氣!”

  范寧又瞥了一眼蘇轍,見他還有點不服氣的噘著嘴,范寧心中不由好笑,這位將來可是大宋的相國啊!怎么還像小孩子一樣。

  范寧便對他笑道:“我猜你比我小一歲對不對?”

  蘇轍心中頓時釋然,人家是猜的,雖然猜中了,但并不代表人家就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他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連忙端起茶道:“以茶代酒,給范大哥賠罪!”

  一個小小的年紀風波,使眾人的關系變得熱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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