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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九章 請君入甕

  “什么!你要讓他們把這店鋪燒掉?”

  范鐵戈騰起站起身,不可思議地盯著范寧,“你瘋了嗎?”

  范寧搖搖頭,“二叔,我很清醒,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這個店鋪,我前前后后投下了兩萬貫錢,雖然大部分是你的,你不心疼,我也心疼啊!”

  “二叔,貴的是土地,房子不值幾個錢,再造更好的就是了,況且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你就別計較了。”

  不管范寧怎么說,范鐵戈就是不肯。

  范寧有點急了,“二叔,若真讓張堯佐得了勢,他第一件事就是把我們范家趕盡殺絕,你愿意承受這個后果嗎?不愿意就放手讓我做!”

  范鐵戈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我現在就去找一家分店!”

  范鐵戈最終還聽從了安排,他將開始轉移貨物,將所有精品奇石都轉移到后面青石砌成的大倉庫,只留下一些普通廉價的石頭,給伙計的說法是怕宋家子弟過來砸店,另外,晚上也不留人守店了,下午便早早關門,伙計去外面居住。

  所有伙計都知道宋家衙內看上奇石館了,大家也理解大掌柜的安排,都十分配合,沒有人起疑心。

  轉眼到了第三天,下午時分,宋庠的侄子宋之助帶著五六名家丁上門了。

  “我最后再問你一句,這三千貫交子,你收還是不收?”

  宋之助陰陰地望著范鐵戈,他已經打聽過了,這個范鐵戈是平江府吳縣人,唯一的后臺就是他侄子范寧,但范寧丁憂回鄉守孝幾年了,早已人走茶涼,雖然和朱孝云也有點關系,但朱孝云會為幾間店鋪得罪自己的伯父嗎?

  至于朱元豐,他們更不放在心上,前天張堯佐一把火燒了朱樓,朱元豐屁都不敢放一個。

  正是因為他們捏準了范鐵戈的無權無勢,才會把這塊黃金地皮視為自己的囊中之物。

  不料范鐵戈比他還硬氣,“別做夢了,這家店就算我死了,也絕不會賣給你!”

  “好!硬氣,那咱們就走著瞧,看是究竟你硬還是我硬!”

  宋之助一揮手,“我們走!”

  五名家丁跟著他快步走了。

  范鐵戈的腿也開始哆嗦起來,待眾人走了,他發瘋似的關了店鋪,轉身向大院奔去。

  “娘子,快收拾東西,我們走!”

  夜漸漸深了,過了亥時,書苑巷基本上沒有行人了,就在這時,幾名黑影出現在奇石館四周,他們很安靜,蹲在黑暗的角落里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又一名黑衣人跑來,低聲道:“衙內命令,可以動手了!”

  幾名黑衣人迅速向奇石館奔去,他們點燃手中的火把,一根根從二樓窗戶扔進奇石館內。

  只片刻便火光四起,濃煙滾滾,火勢迅速蔓延,這起火比一般的放火要快得多,火勢也更大,原因也很簡單,范鐵戈在大堂內放了至少數十根琥珀木的碎料,那就是松明,一點就著,火勢能不大嗎?

  幾名放火人見火勢蔓延太快,出乎他們意料,掉頭便逃,但只跑出十幾步,從旁邊巷子沖出大群官府弓手,一擁而上,幾名黑衣人措手不及,被按到在地。

  弓手大喊起來:“走水了!走水了!”

  整條街都驚動了,人們紛紛奔出家門,提著水桶木盆去救火,甚至連大相國寺南面的軍巡鋪屋也驚動了,數十名專業救火的鋪兵拎著大小桶、灑子飛奔而來,書苑巷內亂成一團。

  衙內三人團中的宋之助也來了,這是他心底的一個嗜好,無論是對方被毒打,房屋被燒毀,還是哭天抹地地躺在地上哀嚎,宋之助都會十分興奮,就仿佛貓盯著一只缺腿鼠般的心態。

  宋之助是在大相國寺內的報恩塔上看火,這里是方圓十里內的最高處,可以清晰看見范鐵戈的奇石館。

  當然,因為是在夜間,人是看不見,但可以看見烈火和濃煙。

  “啊!燃起來了。”

  宋之助頓時興奮起來,瞪大眼睛盯著遠處的熊熊烈火,灰黑色的濃煙直沖天際,和夜色涇渭分明。

  “衙內,我們走吧!”

  他的隨從很警惕,這里離火場太近,萬一被發現,那后果就嚴重了。

  “等等,讓我再看一會兒。”

  隨從無奈,只得耐心等待,過了片刻,宋之助忽然感到什么,一回頭,只見一根大棒忽然出現在他眼前,不等他反應過來,‘砰!’一聲悶響,他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沒有來得及看見,他的隨從已經先一步倒在地上。

  這時,塔內有人沉聲道:“主人有令,把他們送給包大官人。”

  宋之助和五名縱火者被包拯秘密關押起來,但今晚的事情并沒有結束,包拯帶著二十幾名弓手還在耐心等待,還另一只獵物需要他們出手。

  五更時分,夜色還很深,大街上沒有一個行人,新鄭門附近的江氏石刻店忽然燈亮了,這時,遠處來了一輛牛車,緩緩停在石刻店門口。

  一人下了牛車,敲了敲門,門吱嘎一聲開了,露出江店主緊張而略有恐懼的臉龐。

  “石碑好了嗎?”

  “已經…好了,請朱衙內……隨我來!”

  朱興剛走進門,卻見滿屋子里站滿了身穿公服的弓手,嚇得他一哆嗦,卻被一名大漢一把拉進了店鋪。

  他身后的兩名隨從也被人揪進了店鋪中。

  天還沒有亮,《小報》的大掌柜鄭涵匆匆趕到了錢府,錢府是吳越王錢镠后人府宅,錢镠有三十八個兒子,歲月沉淀,枝開葉散,百年后已經形成一個極為龐大的家族,在京城和江南產業眾多。

  《朝報》和《小報》不過是錢家眾多產業中的一個小產業而已,但因為其影響力極大,在錢家也頗受重視,由大學士錢明逸的兒子錢行遠打理。

  錢行遠接見了鄭涵,又連忙帶他去見自己的父親錢明逸。

  后堂內,錢明逸眉頭緊皺問道:“這件事證據可確鑿?”

  鄭涵點點頭道:“五名縱火都承認自己是宋家家丁,在縱火現場也抓到了宋之助,他也承認是自己派人縱火,目的是為了霸占奇石館。”

  “蠢貨!”

  錢明逸恨恨罵了一句,他沒見過這么蠢的人,派自己家丁去縱火,他不會找人嗎?還自己去現場。

  錢行遠又小心翼翼道:“父親,這是對方挖好的坑吧?”

  “你說呢?”

  錢明逸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問鄭涵,“楊少尹那邊怎么說?”

  鄭涵連忙道:“楊少尹說,這個案子屬于人贓俱獲,差不多已是定案。”

  “那《信報》呢?”錢明逸又追問道。

  “《信報》當然也在,他們拿走了全部案情,明天應該會登出來了。”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鄭涵行一禮,退了下去。

  錢明逸負手在大堂內來回踱步,這件事已經不是要不要得罪宋庠的問題,管不好子侄是宋庠的老毛病,這次他又要栽在這件事上。

  宋庠完了。

  錢明逸很愿意上前踹上兩腳。

  但這一次不一樣,這次關系到站隊。

  錢明逸是賈昌朝提拔起來的人,是眾所周知之事,而宋庠是張堯佐的人,雖然都是趙文惲的支持者,但宋庠和賈昌朝一直不對付,原因很簡單,宋庠要保住自己的二號位子,不能讓賈昌朝壓過自己,另外,賈昌朝向張堯佐要價太高,令宋庠極為不滿,憑什么你賈家要三個相國。

  錢明逸踩宋庠完全不用擔心賈昌朝,他只是有點擔心張堯佐。

  錢明逸不由想起前幾天韓琦給他說過的一句話,不要求他一起維護正統,但希望他能保持中立。

  如果他的報紙不刊登這件事,那就是他的站隊,可如果刊登了這件事,也是一種站隊嗎?那倒未必,可以解釋為私怨,就像他踩歐陽修一樣,也可以解釋為替賈昌朝出氣。

  權衡良久,錢明逸對兒子錢遠行道:“這件事可以刊登,但文筆要柔一點,只是鋪陳事實,而且不要放在頭條,可以點出宋之助的名字,但文章中不要出現宋庠兩個字,明白了嗎?”

  “孩兒明白了!”

  錢遠行行一禮,轉身出去了。

  錢明逸卻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他知道宋庠完了,這對張堯佐派系將是一個沉重的打擊,他一直認為趙文惲上位會有把握,現在他卻有點動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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