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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章 上任首日

  天剛擦黑,宋凌再一次來到客棧見范寧,中午只是一次禮節性的見面,范寧沒有什么實質性的詢問和表態,但當他摸清宋凌的底細后,他便準備從宋凌這里打開缺口了。

  “卑職參見府君!”宋凌再次深施一禮。

  范寧擺擺手,“宋司士請坐!”

  宋凌坐下,范寧又讓使女上茶,他沒有寒暄,直接開門見山問道:“趙知年是怎么被楊渡奪權?”

  宋凌精神一振,范府君終于和自己談到實質問題了。

  他微微欠身道:“啟稟府君,趙知年被奪權主要和張堯佐的不支持有關,據他說是張堯佐答應把應天府的控制權交給賈昌朝,所以楊渡上任后把他的心腹一個個踢走,他毫無辦法,最重要的司錄、判官和左右軍巡使都成了楊渡的人,從此所有府衙公文都是楊渡簽字后就執行,根本就送到趙知年手中,趙知年也曾回京城告狀,他被張堯佐臭罵一頓,便又灰溜溜回來了,從此貪杯好酒,不管政務。”

  “那他的官宅又怎么被楊渡奪走?”范寧繼續問道。

  宋凌搖搖頭,“趙知年性格比較軟弱,是一個典型的書生型官員,而楊渡則用卑劣的手法,天天晚上安排市井無賴向府宅內投擲人畜糞便,據說有一團糞便砸中趙知年父親的面門,他父親當場暈倒,趙知年苦不堪擾,三天后就搬走了,然后楊渡強占府宅,趙知年告狀無門,也得忍了。”

  “這個楊渡倒是一個狠角色!”

  宋凌冷哼道:“他不僅狠,而且貪,他上任后,將酒、茶、鹽、米、礬等商家統統剝奪了經營資格,改由他自己和賈昌朝親戚以及手下心腹來經營,他這樣干,不知多少人恨他入骨,包括府衙中很多人的財路都被他斷了。”

  范寧沉思片刻又問道:“左右軍巡使是什么人?”

  應天府有駐軍近十萬人,分為三大種類,一是禁軍,人數最多,大約有七萬人左右,直接受天子控制。

  其次是地方廂軍,約兩萬余人,由京東路帥司掌控,聽令于樞密院。

  第三支軍隊便是鄉兵,由府衙自己招募,由朝廷補助一部分軍費,府衙自己籌措一部分軍費,鄉兵人數有兩千人,左右軍巡使各統率一千人,向知應天府事匯報,他們負責城門、地方治安以及剿匪,目前左右軍巡使都是楊渡的人,軍權自然也被楊渡搶走。

  范寧要想控制應天府,這兩千人的控制指揮權是第一重要。

  宋凌連忙道:“左右軍巡使一個叫顧長武,一個叫李德昌,顧長武是地頭蛇,一直在應天府任職,曾經效忠趙知年,后來又轉而效忠楊渡,李德昌聽說是張堯佐的家將,也算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現在居然混到一個從七品武官。”

  范寧又道:“繼續說說這兩人!”

  “顧長武是宋城縣豪族顧景的兒子,顧景的父親曾在京城做過步軍都指揮使,退仕后回宋城縣,打下了厚實的家底,顧景主要做油茶生意,他父親不愿子孫代代為商人,便走了京城的關系,給孫子捐了個武職,又花錢運作,顧長武三年前出任左軍巡使。”

  范寧心中若有所思,又繼續問道:“李昌德又具體是什么人?”

  宋凌聽到這個名字,掩飾不住臉上的鄙視道:“此人用‘粗鄙不堪’四個字形容就足夠了,好酒好色,頭腦十分簡單,甚至連字都不識,而且脾氣十分暴躁,曾動過趙知年,他在城內開了一家很大妓館,他整天就泡在妓館中,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

  范寧沉思良久問道:“我想摸一摸顧長武祖父的底細,有沒有什么辦法?”

  次日一早,范寧在四名護衛的陪同下來到了應天府府衙,應天府下轄宋城、寧陵、柘城、谷熟、虞城、下邑、楚丘等七縣,其中宋城縣為正赤縣,和汴梁縣同級,其他六縣為正畿縣。

  府衙占地約二十余畝,有大大小小官吏兩百余人,主官為應天府尹,由京城皇族遙領,只是名義上的主官,真正的主官卻是知應天府事,次官為通判,再次有司錄參軍、左右軍巡使、判官、推官以及六曹司士、守闕主事、判官、文學、助教等等官職,下面還有大量的從事、吏員等等。

  由于范寧今天上任事先通知了主事張齊,因此當范寧到來時,通判楊渡親自率領兩百余名官員在官衙大門前等候,官吏們黑壓壓站成一片,陣勢頗大,楊渡也是告訴范寧,別看昨天有三人去主動拜見你,但那只是極少數,其他絕大部分都是聽從我的安排。

  眾人站了好一會兒,左等范寧不來,右等也不來,右軍巡使李德昌頓時暴躁起來,“那廝是在消遣我們嗎?”

  楊渡目光凌厲地回頭瞪了李德昌一眼,李德昌不敢吭聲了,這時,主事張齊狂奔而來,“府君來了!”

  楊渡的眼睛頓時瞇了起來,“這個范寧好大的架子!”

  只見四名帶刀大漢騎馬護衛著一輛馬車而來,馬車在府衙前停下,一名大漢跳下馬,上前打開車門,正式上任的范寧從馬車里出來,只見他頭戴雙翅官帽,穿著四品朱紅官服,腰束大帶,腳穿白綾襪黑皮履,身材高大,顯得氣勢威嚴,他腰掛御史金牌,尤其醒目。

  楊渡的目光直直盯著范寧腰間金牌,心中有點緊張起來,這是他始料不及的,范寧居然擁有御史中丞的金牌,他雖然沒有出任御史中丞正職,卻擁有御史中丞之權,可以彈劾五品以上高官。

  官員們也低聲議論起來,范寧的御史金牌一樣刺痛了他們目光,很多人都意識到,楊渡雖然強勢,卻不一定能頂得住監察大權,不少官員心中暗暗后悔,自己昨天浪費了一個站隊的好機會。

  “噤聲!”

  楊渡回頭呵斥一聲,他快步走上前,向范寧躬身施禮,“下官應天府通判楊渡參見范知府,歡迎范知府來應天府上任!”

  范寧微微笑道:“久聞楊通判大才,將應天府治理得井井有條,今日一見,楊通判果然是年富力強,前途無量啊!”

  范寧雖然比楊渡小十五歲,但他用的卻是老氣橫秋的語氣,就像是長輩在贊許晚輩,但也沒有辦法,他是從四品官階,楊渡只是從五品官階,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兩人差了兩級。

  楊渡心中大怒,臉皮脹紅,但現在是公開場合,眾目睽睽之下,他不想被范寧抓住以下犯上的口實,只得強行忍住心中怒火,淡淡道:“范知府過獎,我給范知府介紹幾名同僚。”

  他將眾人招手上來,一一介紹,“這位是司錄參軍周衡,這位是判官劉赤,這兩位是左右軍訓使李德昌和顧長武.......”

  說到左右軍巡使,范寧特地打量他們二人,只見李德昌身材粗壯,臉生橫肉,相貌兇狠,一雙三角狼眼中帶著傲慢的冷笑,不愧是張堯佐的家將,和他主人一樣自大狂妄。

  而顧長武身材瘦高,顯得十分干練,臉型略長,鼻梁高挺,一雙細長的眼睛里顯得十分冷靜,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和范寧見禮也不卑不亢,始終保持著一種距離。

  俗話說,貌由心生,從兩人的相貌便可以看出他們的心性,李德昌就不用說了,典型的鷹犬嘴臉,而顧長武相貌卻不俗,有一種地方豪強的氣質,但看得出他很謹慎,不愿輕易站隊,范寧尤其注意到一個細節,他上前見禮時,站的位置,在楊渡和自己之間竟然保持著等距。

  這是一個很有心機的官員,范寧心中暗暗思忖,他本人是不會站隊的,只能從他祖父身上做文章。

  范寧和眾人見了禮,便在官員們簇擁下走進了應天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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