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嗣源還在理清利害關系的時候,另一個匪徒等得不耐煩了,終于開口,他嗓子沙啞,聲音干澀,“不聽話就殺了,別浪費時間。”
一直說話的那個匪徒獰笑一聲,接口道:“也罷,他死了,雖然得費心布置一番,不過能達到目的就行了。”
“別別別,我答應,我答應……”魏嗣源緊張的嗓子都變調了,幸好他好記得不能高聲,才沒引起別人注意。
等匪徒終于走了,魏嗣源渾身冷汗淋漓,坐在地上許久才有力氣爬起來。
那匪徒說,他們老大說了,只要他事情辦得漂亮,少不了他的好處,魏嗣源心中有些激動,林家主要手指縫里漏一點,也夠他受用不盡了。
別的不說,單是銀錢……魏嗣源摸了摸塞進他胸.前的幾張銀票,心滿意足的笑了,他終于有錢請幾位世家出身的才俊去酒樓吟詩了。
這還只是定錢,等到事成,還會另有賞錢。
但錢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事成之后,他會得到林家的提攜。
躺在床上,魏嗣源努力思索,如何才能不著痕跡的把事情宣揚出去,讓人覺得他沒有說謊,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這一晚,魏嗣源驚嚇過度,出了冷汗后又在地上癱坐許久才起來,第二日他便發燒了。
日常跟在身邊此后的小廝榮平也不見人影,魏嗣源很是惱火,拖著病體下床要倒水喝,卻摔倒在地上,發出很大聲響。
魏嗣源今天過了開課的時辰還未至,與他關系不錯的三人便前來查看,敲門,并無人應。
本以為魏嗣源不在,結果又聽到了響聲,他的友人著急了,顧不得其他推門進來。
魏嗣源當然聽到了別人的敲門聲,只是當時嗓子嘶啞,沒有應聲。
現在聽到推門聲,他忽然靈機一動。
等人進門,扶他上床時候,魏嗣源便握住了別人的手,“燒糊涂”了一般,口中喃喃說著胡話。
“六妹妹,只恨你我相見過晚……”
“六妹妹,莫哭……”
“方公子比我好,你忘了我吧……”
說著說著,他淚流滿面,十分痛苦的樣子。
前來探看魏嗣源的三個學子先是莫名其妙,之后猛地醒悟,震驚莫名——傳言中方狀元的未婚妻與人有染,原來這人,竟然就在他們身邊。
也對,魏嗣源生母與那沈六姑娘生母乃是親戚,他又借住沈家、在沈家族學攻讀,兩人之間確實是可能見面并產生情意。
“怪不得那天魏兄那般激動,原來是心虛,又想維護心上人……”名為梁伯超的學子喃喃自語,覺得自己發現了了不得的秘密。
之前成義憤填膺斥責沈采苡不知廉恥的學子,卻勃然大怒,轉身便走:“此等小人,怎堪為友!從今而后,我王佑林與魏嗣源一刀兩斷,再無情誼!”
他最崇敬方承嘉,為人也方正,之前看魏嗣源為人勤勉謙遜,還很是欣賞。
今天知道魏嗣源竟然會做下這種事情,如此品行不端之人,
因此極其厭惡魏嗣源這般,以及被證實與魏嗣源有染的沈采苡。
另一個學子嘆息一聲,說道:“此等人,在下也羞與為伍,要先告辭了,梁兄,你呢?”
梁伯超苦笑嘆氣:“也不知道他那小廝何處去了,主人病了也不見蹤影,好歹相交一場,便是不恥他為人,也總不能不管他,兩位兄臺且去,小弟先照顧下魏兄……魏嗣源。”
另一個學子覺得梁伯超說的也對,他拱手,“那小弟先去請個大夫來。”
大夫幫魏嗣源看過,又開了藥,期間,魏嗣源依然時不時說幾句“胡話”,讓其他來探望他的人也知道了他與沈六姑娘有些牽扯。
等喝了藥,魏嗣源是真的睡著了,醒來,就看到梁伯超正在床邊打盹。
除他之外,空無一人。
魏嗣源忍不住心中感動,患難見真情,梁伯超才是值得深交之人。
梁伯超被他的動作驚醒,喂他喝水之后,目光灼灼詢問他:“魏兄,小弟倒是不曾想到,魏兄有那般的艷福啊……”
魏嗣源心中得意,知道自己靈機一動想出來的辦法奏效了,他面上卻出現驚訝之色,遲疑問道:“梁兄何出此言?小弟現在生病,哪來的艷福,是霉運還差不多。”
梁伯超一副“我清楚一切,你休想騙我”的表情,朝他擠擠眼笑著說道:“可別裝傻了,我說的是誰,魏兄能不知道么?”
魏嗣源繼續裝傻:“請梁兄恕罪,小弟實在不知道梁兄說的是什么,還請梁兄指點。”
梁伯超對他的推脫隱瞞很不滿意,哼了一聲,說道:“還能是誰啊,方狀元的那個未婚妻,你口中喊著的六妹妹啊。”
魏嗣源裝出秘密被發現之后緊張又心虛的樣子,眼光閃爍又強壯鎮定著駁斥:“梁兄請慎言,事關姑娘家名聲,且莫要拿來開玩笑。”
梁伯超痞痞一笑,“誒誒誒,魏兄,你剛剛昏睡的時候,可是把什么都說了,滿嘴的六妹妹,再否認可這就沒意思了……”
魏嗣源作呆滯狀,而后勉強笑著,再次強自否認了他和沈采苡有關聯的事情。
但最后,架不住梁伯超的糾.纏,魏嗣源吞吞吐吐說了。
不過就是一個落魄舉子與世家嫡女有情,卻被世家長輩棒打鴛鴦的故事罷了。
魏嗣源總結:“我受些苦不算什么,總不能讓六妹妹名聲有損……”
他也狠得下心,為了做戲顯得真實,還狠狠抽了自己兩個嘴.巴子,“叫你不牢靠,叫你不牢靠,唉。”
梁伯超急忙拉住了他的手,不讓他再抽自己,“別介啊魏兄,這不是你的錯。”
魏嗣源目光閃爍,做頹然狀道:“是不是我的錯都沒關系了,這事情傳了出去,沈家不會放過我的,我大概也沒幾天好活了。”
“我是死是活都無所謂,可憐六妹妹,被我連累……”
梁伯超哈哈一笑:“魏兄此言差矣,沈家說不定會威脅你澄清,卻絕不敢殺了你,那樣反而會證明他們做賊心虛。”
這判斷,和魏嗣源的判斷是一樣的。
魏嗣源就更安然了,一點不怕沈家對付他。
至于要讓他改口,那是不可能的,他還想著要借此來巴結林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