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說得確實沒錯,現在下山回京,走到半路天色便暗了,若是走太慢,說不得城門都關了。
但是現在沈采苡起了疑心,絕對不會留下的,她惜命的很。
她搖頭,斬釘截鐵說道:“太太,我現在就要下山,這庵堂里可沒雪玉膏,若是用藥粉止血,會留疤的。”
她愛美是出了名的,吳氏絲毫沒懷疑這只是個借口,但吳氏好不容易才把沈采苡帶上山,如何肯讓沈采苡就此離開。
吳氏嘆氣,“不成,現在下山去,不久就天黑了,太危險了。”
沈采苡杏眼中幽光閃爍。
和吳氏糾.纏的時間越長,下山的時間就越晚,現在起身,還能在天黑前下山。
天暗了,路上雖然也危險,可既然幕后黑手在碧云庵做了萬全的準備,她留在碧云庵,等于就在幕后黑手的主場上,與她非常不利。
而她堅持離開,一是能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自己下山回京需要時間,他們去請示幕后黑手也需要時間,若不出意外的話,那幕后黑手應該就是慶安公主,她深居宮廷,給她傳遞消息費時費力,說不定她都回沈家了,慶安公主還不知道她已經下山的消息。
二是天黑了趕路雖然麻煩,但還可能遇上其他人,到時候與他們結伴而行,慶安公主想動手,也得思量一番,事情鬧大了,可沒有她的好處。
而再耽擱下去,天黑前就下不了山,只能留宿了。
飛快權衡過利弊之后,沈采苡當機立斷,也不收拾東西了,直接就讓冬青背她離開。
“我一定要下山。”沈采苡揚起下巴,“我才不想讓自己身上有疤痕,冬青,你背我,冬柏白菊,我們走。”
吳氏見狀,忍不住著急起來,眼看著目的就要達到,這時候沈采苡離開,豈不是功虧一簣。
吳氏吩咐身邊人:“快攔住六姑娘。”
雖然有兩個嬤嬤還有幾個丫鬟在,但冬柏才不把這些人放在眼中,她只是伸手扒拉兩下,這些人就被推到一邊,給冬青讓路。
冬青背著沈采苡到了門口,白菊已經飛快提起了裝著沈采苡貼身衣物的包袱跟上——幸好這些都還沒拆開,倒是方便了白菊,可以提上就走。
吳氏見狀,心一橫,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了門口不讓路,“六丫頭,你怎的如此不聽勸說?我是為了你好,再說,若是你在路上有個不好,讓我怎么和你祖母、你父親交待。”
她現在有孕在身,冬柏可以推開攔路的丫鬟,卻不好直接推開吳氏,只能回頭望沈采苡。
沈采苡呼吸猛地一滯,微微瞇起眼睛看向吳氏。
吳氏為了阻止自己下山,竟然不惜用她最是重視的身孕來做障礙物,這可不對勁。
第一,沈采苡不信吳氏有這么關心她。
第二,沈采苡相信吳氏會為了避免被祖母劉氏和父親沈瑛怪罪,阻攔自己下山,但卻不信她會做到這種地步。
事有反常必為妖,沈采苡打量吳氏,她神情很焦急,似乎在為她不聽勸而煩惱。
但吳氏向來巴不得她倒霉,所以這焦急,絕不是為了她受傷焦急,也不是怕她下山回京途中遇到危險焦急,反而是因她要求下山而焦急。
她以為今日的事情,吳氏是不知道的,畢竟吳氏昨日并不想帶她一起,是父親沈瑛開了口,吳氏才“不得不”帶上她來碧云庵拜菩薩祈求她才出嫁后能一舉得男的。
如今看來,這“不得不同意”,乃是吳氏裝出來的——看來,這大半年下來,吳氏的裝相功力見漲啊。
沈采苡之前一直想維持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只要吳氏不惹她,她也不回去和吳氏過不去。
但既然吳氏想挑事,她也不怕撕破臉,反正這事兒,說到底還是吳氏理虧。
沈采苡緩緩抿了抿唇,“冬柏,太太站久了,累了,‘扶’太太到屋里坐下。”
冬柏得了吩咐,立即上前,兩只手像是鐵鉗一樣鉗住了吳氏的半邊身子,推著吳氏不得不朝前走,過來阻止沈采苡的丫鬟,都被冬柏用腳踢開了。
吳氏趕來阻止沈采苡的時候,怕何嬤嬤站在沈采苡那邊,就讓她留下收拾行李了,如今被冬柏挾制,吳氏卻發現,沒人能幫她。
以前時候,沈采苡總會在有人時候,與她裝出母慈子孝的模樣,這次她為了下山,完全是撕破臉了。
吳氏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兒露了破綻引起了沈采苡的懷疑。
但她不甘心讓沈采苡又逃過一劫。
“六丫頭,你怎么敢——”吳氏色厲內荏,想要鎮住沈采苡,但話說到一半,便猛然消音,對上沈采苡寒光四射的杏眼,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走。”沈采苡收回落在吳氏面上的森然目光,吩咐了冬柏一聲,臨出門前,她低聲吩咐白菊,“你去見何嬤嬤,只需隱下我發現蹊蹺、自己弄傷自己的事情,剩下的都告訴何嬤嬤,讓何嬤嬤敲打下這些丫鬟婆子。”
免得她們嘴上沒個把門的,亂說話。
白菊把包袱塞在冬柏懷里,匆匆對著沈采苡行個禮便離開。
沈采苡被冬青背著,一氣到了馬廄,冬柏也不假手別人,自己套馬駕車,帶著沈采苡便下山。
下山很是順利,沈采苡輕呼一口氣,想來自己這忽然一招,確實是打亂了對方的安排,讓對方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沈采苡祈禱他們的反應再慢一些,祈禱接下來的路程,也能順順利利的。
因為著急,冬柏把馬車開得飛快,就算是如此,走到半路時候,天色也暗了下來。
不過如今是冬日,天黑的早,時辰倒還不是很晚,來得及早城門關閉前回京。
“姑娘,前面有人來了,還舉著火把。”沈采苡稍微松懈一些的時候,駕車的冬柏忽然出聲,讓剛剛靠在車壁上的沈采苡猛然坐直了身體。
人馬不是從后面追上來,而是從前面朝這邊來,想來應該不會對她們不利,雖然是如此想的,但沈采苡和冬青冬柏,還是繃緊了神經。
沈采苡撩開車簾,一股冷風吹在面上,讓沈采苡身子抖了一下,她迎著刀一般的寒風,朝前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