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仁最終還是向隆安帝透露了自己的意思,草原人向來直爽,他自己表達了自己的傾慕。
隆安帝拒絕了,笑言,姚湘君乃是京城明珠,然明珠已經有主,等等。
于隆安帝而言,姚湘君此女,對燕王影響太大,隆安帝只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絕不肯讓她脫離掌控。
布仁因此有些遺憾,不過于他而言,族人自然是比女色重要的多,事情既然不成,他便也不再惦記,至于匆匆拉一個宗室女子分為公主,布仁也不想要。
名義上的公主,實際上與隆安帝并無關系,娶這樣一個女子,對他來說,還不如娶一個草原其他部族首領的女兒來的實在。
畢竟,名義上的公主,所能帶去的,也不過是一些財物,巴爾思部確實是缺錢,但只要與燕王合作,以后錢總會有的。
他需要的是支持。
一番交涉之后,隆安帝和布仁達成了共識。
而這時候,塞北戰爭,也差不多到了尾聲——本來還要再打一段時間的,但曹俊武麾下一員小將,帶人深入草原內部,與正面部隊互相配合,打了脫里部軍隊一個措手不及,讓對方損失極其慘重,如此,算是提前為大靖朝鎖定了勝利。
而在此戰中,曹俊武麾下將領能立下此種功績,少不了巴爾思部附屬部落的指路。
如今,巴爾思部,正協同大靖朝軍隊,追擊奇源部和脫里部殘軍,務必要把重創他們,讓他們以后幾年,都沒有能力進犯大靖朝。
隆安帝龍心大悅,很是賞賜了布仁一番,并在布仁打算返程時候,便已經擬好了圣旨,并打算派遣欽差,一為犒軍,二為封合布勒可汗,為大靖朝忠順親王。
六皇子自然是非常想去的,然而隆安帝并無此意。
大靖朝的皇儲,若是借助了胡蠻的力量才當上的,那將來是不是大靖朝的皇位更迭,都需要胡蠻來點頭才可以?
雖然絕無可能發生這種事情,但即便如此,隆安帝也絕不同意,六皇子不懂隆安帝的意思,倒是姚少傅揣摩到了,隱晦提點了六皇子——姚少傅早年科舉,以二甲前三取中進士,庶吉士散館后,依然在翰林院供職,在此期間,他曾教導當時還是皇子的隆安帝,因此對隆安帝有一定的了解。
之后隆安帝從不受寵的皇子,異軍突起,登九五之位,他認識隆安帝,已經三十多年,多年小心揣摩下來,知道隆安帝有些驕傲自大。
但他控制的很好,在國事上,并未曾因為自大,而誤事。
但一些不會關系到國計民生的小事上,隆安帝卻略有剛愎。
關于這點,既然無關國事,一般大臣也不會因此進諫。
例如這次,胡蠻來朝,他便欣悅,也給布仁面子,但六皇子謀求求助胡蠻,便會讓隆安帝心生不喜。
六皇子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母妃乃是隆安帝寵妃,自己又聰明好學,從小就受盡了寵愛,隆安帝對他也是寵愛有加,他雖然確實知道隆安帝乃是帝王,而不僅僅是他的父親,不能以尋常人家的父親來定義隆安帝,但有些時候,卻不經意間,就會忘記。
這次差點因為自己的不小心,而讓隆安帝心生不喜,六皇子心生警惕,急忙謝過姚少傅,他確實是受教了。
因為姚少傅的提點,六皇子謹慎了起來,沒有再去想著要做欽差去拉攏合布勒可汗,比起聯系合布勒可汗,現在這階段,他更需要隆安帝的寵愛。
姚少傅見六皇子受教,心中很是欣慰。
他回到家中,姚老夫人便與他說起了姚湘君的婚事。
本來他們是與聞家有了默契的,只是這段時間朝廷上下都是一片忙碌,而聞家公子在兵部供職,最近這段時間,也是忙碌,所以婚事進展便停了下來。
到如今,布仁王子要離開了,聞老夫人才又重新提起此事。
姚少傅“嗯”了一聲:“就按之前的來便可。”
當時布仁表達傾慕時候,在場的并不只是姚少傅一個人,其他官員也在,眾人雖然意外,但也不那么意外。
畢竟姚湘君在他們看來,也是挺好的一個姑娘。
何況,布仁王子與姚湘君接觸并不多,在他們看來,此事乃是布仁王子單方面有了心思,不關姚湘君什么事情。
所以姚湘君并未因此事受到影響。
反而是隆安帝說姚湘君已經明珠有主,別人只聽到了隆安帝在拒絕布仁王子,但姚少傅卻聽到了隆安帝對這門婚事的肯定。
等于說,這門婚事已經在隆安帝那邊掛了上號,無論如何都得繼續下去。
姚老夫人確認了姚少傅的意思之后,與聞家的親事,便又繼續開始走流程。
姚湘君對此有些惆悵,她并不是很想去塞北,但又想擺脫如今狀況,所以之前搖擺不定,但又無能為力。
如今不用她做選擇,事情便塵埃落定,姚湘君倒覺得,這也算是一件好事。
布仁王子七月初離京,欽差也跟隨而去。
盛夏來臨,這最熱的天氣里,京城卻安靜了許多。
之前燕王和沈采苡做的很多事情,大部分都在京城之外布局,京城里的動作并不大,呈現在別人面前的,便是兩人低調又內斂的模樣。
但此次,是燕王手下人率先與胡蠻部落接觸,又牽線搭橋,而巴爾思部,分明更親近燕王一些,忙于戰事時候,便也沒空來深思此事,如今戰事塵埃落定,到了論功行賞時候,隨著隆安帝對燕王和溫興海的封賞,眾人的目光,就落在了燕王的身上。
燕王手下有人在草原行商,這眾人都覺得正常,世家貴族,都是用金玉堆起來的尊貴,光靠俸祿,怕是早就餓死了,誰家還沒有幾個鋪子幾個田莊或者做點買賣的。
但他們手下的掌柜莊頭,怎可能做成這般大事。
由此可見,這溫興海,絕不是一般人,而是有大本事的。
而燕王,麾下聚集這些有大本事的人,到底所謂何事?
由不得他們不警惕。
特別是楊德妃和六皇子,更是警醒異常。
林皇后和三皇子,也同樣有些警惕,之前他覺得燕王沒有野心,所以視燕王為自己一派的人,如今存了猶疑。
這之后,無論是三皇子還是六皇子,甚至是穆昭儀,都開始悄然關注燕王,謹慎觀察燕王是不是也生了野心。
然而他們只見到燕王除了管管封地事情之外,京城所有事情,不涉及到他的,他根本不會去管。
甚至這夫妻倆,連門都不太出。
監視他們根本無用,這種監視,便成了例行公事,撤銷了怕有事,不撤銷又很雞肋,但也不得不維持著。
沈采苡和燕王當然早就發覺了這種監視,但都未曾在意,只是做事的時候,更小心了一些。
到九月時候,皇后為三皇子定下了米芝蘭為妃,接下來,禮部開始操辦三皇子的婚事;而前去巴爾思部的欽差,與一些兵部調遣去的將領,也都回到了京城。
論功行賞之外,欽差還向隆安帝遞上了合布勒的奏折。
即便隆安帝已經對巴爾思部表達了很大的誠意,但在合布勒心中,只有締結姻親關系,雙方的聯盟,才會更加的可靠。
而布仁此次并未達成目的,合布勒可汗,便上表隆安帝,表示明年想要來朝見隆安帝謝恩,并帶其女來,希望其女能嫁與燕王為妃。
在布仁稟告了他和燕王達成的合作之后,合布勒便知道,以后燕王在巴爾思部的話語權,會增大很多。
所以布仁希望其女能成為燕王妃,以便于在燕王耳邊吹枕頭風,如此,巴爾思部的族人,也能多得一些好處。
他倒是沒想過,自己的外孫能夠成為將來大靖朝的帝王,因為大靖朝的文武百官都不會允許的。
而聽布仁說,燕王也不可能成為皇帝。
合布勒只是希望,自己的女兒,能給部族帶來更多的好處罷了,這話,他當然不會在奏折上明說,只說希望與大靖朝關系更親密。
至于燕王有王妃,此事也不難,合布勒表示,可以做平妻,大家地位平等便可。
大靖朝商賈之家,也常有此種不合規矩事情發生,但在世家中,這種情況是不允許的。
隆安帝心生不悅,直接回信拒絕了此事,合布勒接到書信,忍不住蹙眉。
他以為,自己奉上誠意,隆安帝會高興才是,沒想到結果竟然如此。
但是讓自己的女兒做妾室,合布勒是怎么都不愿意的,可他又很想與把自己的部族,綁在燕王身上。
他們與燕王的關系太疏遠了,若不能綁緊一點,燕王就能隨意撇下他們,在合布勒的心中,只有把女兒嫁給燕王,讓女兒生下一個帶著巴爾思部血統的小王子,將來有這個孩子在,無論如何,巴爾思部,都能有個依靠。
眼看著此路不通,合布勒有些煩惱。
娜仁托雅便是合布勒打算嫁與燕王的那個女兒,合布勒之前希望她嫁與燕王,便提前與她說過,娜仁托雅當時覺得有些委屈,她是草原的明珠,是天上的彩霞,只部族小伙子們爭相追逐的百靈,她想要嫁給草原上最英勇的戰士。
而不是成為大靖朝王子的妻子之一。
但她看到部族的變化。
往年部族不是沒有遭受過雪災旱災,大片的牛羊死去,遍地都是哀泣的族人,剛出生的幼兒,因為沒有足夠的食物,連哭嚎都是氣息奄奄的樣子,幾日之后,便再也哭不出來。
在連大人都活不下去的時候,小小的孩子,又怎能活下去呢。
而每次大的天災來臨后,便還會再來一次人禍——草原上這般的貧瘠了,為了活下去,他們不得不去大靖朝的土地去搶劫。
但大靖朝也是會抵抗的。
兩方交戰,部族的勇士,也會死傷眾多。
一次大的天災,部族會有十多年時間,都緩不過氣來。
可這次不同,這次部族的勇士隨著大靖朝的士兵一起征戰,雖然也有傷亡,但傷亡的人,大靖朝都有撫恤,之后還有賞賜下來,以及那個叫溫興海的,還帶來了糧食以及大夫和藥物……
部族在迅速的恢復。
娜仁托雅自認是草原的明珠,是天上的彩霞,希望能夠在草原上自由自在飛揚,但她也明白自己身上的責任。
她是鄙視那個中原公主的,太嬌弱了,連自己該有的責任都擔不起。
娜仁托雅,才不會是那樣的人呢。
所以當時答應下來。
卻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嫌棄。
娜仁托雅很不服氣,她咬著牙,與布仁說:“哥哥你等著,我一定會征服燕王的。”
草原的兒女,就該喝最烈的酒,馴服最桀驁的野馬!
布仁哈哈大笑,鼓勵她:“燕王殿下的王妃,可是最聰明美麗不過,你要與她搶男人,怕是很難,娜仁托雅,你要努力才行。”
“燕王殿下,可不是那些一見到你的美貌,就會挪不動腳步的小伙子。”
娜仁托雅很不服氣。
布仁便說:“我見過大靖朝的那些貴女,各個皮膚如同羊奶一樣白皙,身上總有花朵的香味,穿著精美的衣物,確實是很美好……”
娜仁托雅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肌膚。
她善于騎射,常常在草原上策馬奔馳,皮膚當然不可能那么白皙細膩。
“我是草原的女兒,自然該和大靖朝的那些柔弱的女人不一樣。”娜仁托雅留下這一句,飛快上馬,跑遠了。
布仁大笑。
娜仁托雅還是個孩子,等她到了大靖朝,就會發現,事情啊,那里會按照他想要的發展。
燕王的那位王妃,他雖然只見過一兩次,可卻隱約知道,她可是掌握著很多東西的——不光是在大靖朝的時候,有這個感覺,這段時間與溫興海打交道,也常會聽到說道王妃兩個字。
布仁便有此猜測。
所以布仁覺得,娜仁托雅,很難贏得過那位燕王妃。
但,她還年輕,有了挫折也不怕,死了心,才好回到草原,繼續自由飛翔。
如此,到了第二年春日,娜仁托雅,便隨著合布勒,朝著大靖朝而來。
沈采苡早就通過溫興海,知道了娜仁托雅的宣言,她佯裝傷心,與燕王說道:“殿下,臣妾就要有情敵了,這般想想,心中真是忐忑。”
燕王靜靜看著她演。“杰眾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