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瑀出門了,姚湘君正與松竹說話,聽得燕王前來,急忙讓丫鬟請了燕王進來。
燕王見到姚湘君,沉默了片刻,按著圓空大師的說法,與姚湘君說道“此事如今鬧到這個地步,又夾了人命進去,再鬧下去,也是無益,雖然本王深信本王王妃絕不會做下此等惡事,然總歸死者為大,本王也不忍心讓崔慧死后還添污名,便委屈采苡前來道歉,作為了結,姚姑娘覺得如何?”
姚湘君心中早就竊喜,但她一直表現出的模樣,便是端莊可親,溫柔善解人意的,向來是能委屈自己也不委屈別人的,本來說些開解燕王的話,并拒絕委屈沈采苡。
然她此刻真的真的,不想說拒絕的話,萬一,燕王因此改變主意了呢?
她露出(欲yu)言又止的模樣,最后似乎無奈了,才苦笑一聲,說道“這……楠哥哥說的也對,死者為大,只是,要委屈燕王妃了。”
瞧瞧她這樣子……明明心底竊喜,嘴上還為難著,似乎是為了別人著想,實則不過是為了自己私心。
燕王神色愈發的淡漠了,他頷首“不委屈。”
反正,明天就洗清了。
從姚家出來,燕王徑自進宮,見過隆安帝之后,去見了沈采苡。
這些(日ri)子未瞧著她,燕王心底滿是思念,只看著她笑臉,燕王都恨不能把她揉進懷里,狠狠欺凌一番,方能解了這段時(日ri)的饑渴。
沈采苡被燕王那露骨目光看得面上微紅,嗔道“(殿diàn)下!”
又笑著問他“(殿diàn)下怎生能來探望臣妾?不怕……”沈采苡指了指永華宮方向,“不怕他們懷疑么?”
燕王心底那奔騰洶涌的渴盼,才被壓制了下去,張口說了一句。
“(殿diàn)下說什么,臣妾未曾聽清楚,(殿diàn)下可否再說一遍?”沈采苡真的是驚愕極了,因看到燕王之后,泛起的甜美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
沈采苡這些時(日ri),耳目斷絕,很少有消息傳到她耳中,故而如今事(情qg)的進展,她全都不知道,結果從回京后,燕王第一次露面,便讓她前去姚府,朝姚湘君致歉。
這豈非是坐實了她伸手推了姚湘君之事,讓她背上罵名。
沈采苡不能接受。
她一雙杏眼圓睜,緊緊盯著燕王,燕王心下有些虛,但臉上掛著一貫漠然的模樣,半點不讓沈采苡窺探到真正心(情qg)。
他聲音淡淡“去姚家,向姚湘君致歉。”
“此事臣妾問心無愧,便是面對天地神鬼,也可坦((蕩蕩)蕩)無畏,并無對不起任何人之處。”沈采苡斷然拒絕。
燕王略有頭痛。
他本來就不善言辭,且如今瞧著沈采苡這模樣,怕是要說服她,便是換一個伶牙俐齒的,也要許久工夫。
換了他想要用言辭讓她改變主意,更是絕無可能。
燕王心底權衡一番,聲音沉了下來“你必須去。”
沈采苡盯著他“臣妾一(身shēn)臟水,(殿diàn)下心中便會覺得舒坦?”
燕王皺了皺眉,解釋道“非是如此。”
“那是為何?”沈采苡((逼bi)bi)問。
燕王極少見她咄咄((逼bi)bi)人的模樣。
除了見她((逼bi)bi)問姚湘君時候,燕王印象里的沈采苡,雖然(嬌交)俏狡黠,卻也溫柔,如同這般杏眼圓睜、氣勢凌人模樣,極是少見。
燕王瞧著,心底是喜歡的。
他想,這才是沈采苡該有的樣子,那般溫柔模樣,著實不太像她。
“(殿diàn)下!”燕王晃神,沈采苡更加氣惱,提高聲音叫他,燕王回神“不需再問,你聽話便是。”
“(殿diàn)下說的話若是有道理,臣妾定然會聽,這般無理要求,臣妾不想聽,也不敢聽。”沈采苡撇開臉不去看燕王“(殿diàn)下若是無事,便先離開吧,臣妾現在是‘罪人’,不便見人。”
燕王頭更疼了,沈采苡極少和他鬧脾氣,偶有一兩次,她自己便好了,幾乎并不需他去哄。
如今她執拗起來,連他命令都不聽,燕王除了繼續沉了臉,強硬讓她去之外,并無他法,然而沈采苡捂著耳朵,權當聽不見。
燕王淡淡說道“你若不肯去,本王便讓你哥哥代你去。”
沈采苡猛然轉(身shēn),她覺得,自己大約是轉(身shēn)太急了,所以才會頭暈目眩、(胸胸)悶難受,幾(欲yu)暈倒。
但是她既然沒有暈倒,那么事(情qg)就不能逃避,瞧燕王這堅決的模樣,她若是不答應,還不知道他會如何呢。
她用手按著桌子,防止自己(身shēn)體栽倒,又用了三分的心力,防止自己冷笑出聲,隔了片刻,等那難受勁兒稍微過去一點,她努力笑了笑“(殿diàn)下說笑了。”
那笑聲又干又澀,全無往(日ri)輕快靈動,燕王心底不得勁,就又聽她說道“(殿diàn)下且容臣妾換(身shēn)衣物,可好?”
她服軟了,燕王心頭反而更覺煩悶,應了一聲便轉頭出去。
已經是六月初,外面天氣(熱rè)的很,大約是太陽太大,燕王只站了片刻,便覺心底煩悶更甚,那股燥意,讓燕王瞧著什么都不大順眼。
他知道,沈采苡說是要換衣服,其實不過是想要獨自呆一會兒,大約是不想看見他。
還好,今(日ri)過后,便能還她清白,她自來懂事,生氣也不難哄,想著這些,他心底煩悶才散去一些,待得聽到聲響,便瞧著沈采苡已經出來。
她眼眶微微有些紅,面色卻是平靜的,燕王目光凝在她面上,唇猛地抿緊,那句我們不去了,幾乎脫口而出。
“(殿diàn)下。”沈采苡聲音也平靜了下來,她靠近時候,手腕上淡淡檀香襲來,燕王頭腦中一陣清明,才想起來,委屈也不過是半天時間,過了今天,一切都會好的。
這么一想,他才壓下心底的沖動,帶沈采苡朝外走。
御花園里碰到了慶安公主。
她上前行禮后,沖著沈采苡便說一笑,目光里,是說不出的得意,沈采苡平靜看她,轉(身shēn)與燕王離開。
慶安公主吃吃笑出聲來。
她還以為,沈采苡和燕王的‘天定姻緣’,會如同她和方承嘉的‘天定姻緣’那般順遂美滿呢,沒想到,到了關鍵時候,也不過如此。
還是方承嘉好,不論怎么樣,都會護著自己的妻子。
想到方承嘉,慶安公主的眸光里,帶著些溫柔神色,他如今已經背上了克妻的惡名,京城里的閨秀,怕是怎么都不愿意嫁給他的,再稍微等等,等六弟成事,不怕他不屈服。
姚湘君住的院子,依然是充滿了湯藥味道,她人瘦了不少,瞧著可憐又虛弱,然而她面色卻是十分紅潤,似乎是氣色極好的模樣,但只有姚湘君自己心底清楚,她這是興奮的,一想到沈采苡將會對她低頭,姚湘君便覺得心中暢快無比。
聽得燕王和沈采苡已經在來的路上,姚湘君沉吟片刻后,讓松竹為她端來一碗安神湯,她這幾(日ri)喝湯藥已經喝到厭煩,每次丫鬟端來湯藥,她都要好半天,才不得不喝下去。
這一刻,她卻痛快極了,一口氣把湯藥喝了下去,半點未曾嫌棄湯藥的苦澀味道。
松竹不解“姑娘喝了藥,隔一會兒就要睡著,難道是不想見燕王(殿diàn)下和燕王妃?”
松竹想著燕王妃那咄咄((逼bi)bi)人的可惡模樣,如果是她,也再不想見到燕王妃的。
姚湘君輕笑,見,怎么不見呢。
她吩咐松竹“怎會……若待會兒燕王(殿diàn)下和燕王妃到了,直接請進來。”
松竹服侍她躺下,聞言應下“奴婢明白。”
其實真不明白自家姑娘想要做什么,但是她只要照著做就可以了。
燕王與沈采苡在垂花門外下車。
沈采苡有許久未曾來過姚府了。
在姚府的記憶實在是不怎么愉快,今(日ri)又要添一樁更令她不快的事(情qg),沈采苡克制不住,便對姚府產生了深深厭煩(情qg)緒。
對走在自己前面的燕王,沈采苡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
她心底說不出是什么滋味,總之啊,她就是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又有些悵惘,還有些慶幸。
她之前還慶幸,燕王雖然與她開始的并不美好,但兩人后來過得卻也不錯,他雖然不若方承嘉,能事事以她為重,但也不錯了,甚至有時候以為,燕王對她,已經有了(情qg)。
她還想著,兩人相處久了,這感(情qg)會越發的深,未必不能比擬從小長大的(情qg)意。
畢竟,他們將會是對方在時間相處最久的人啊。
如今瞧著,不過是她自作多(情qg)。
至親至疏夫妻,原來如此啊。
沈采苡走著走著,(胸胸)口實在煩悶,忍不住腳步頓了下,手撫在了(胸胸)口。
那里有些痛,有些空。
“怎么了?”燕王耳力極好,雖然在前面走著,然而沈采苡腳步一頓,他便聽到了,立即轉頭詢問。
容色雖然淡漠,然他這種表現,似乎就是把她放在了心頭,故而她有任何的舉動,他都會第一時間察覺到,所以才能這般及時回頭,關切詢問。
所以才會給了她錯覺,讓她覺得未來可期。
沈采苡淺淺一笑,搖搖頭“無事。”
她放下手,說道“走吧。”
燕王瞧著,伸手便想扶她,沈采苡垂眸,悄然后退半步“(殿diàn)下先請。”
她都不看他,燕王心頭微覺悵惘,只能收回手,轉(身shēn)大步向前。
做完今(日ri)事(情qg),他便能把她用在懷里,把事(情qg)與她合盤托出,她聰慧懂事,定然也能理解他苦衷,原諒他的貿然行事……
這么一想,燕王就剩了急迫,不耐煩再與陪在(身shēn)邊的姚二老爺說什么。
然而到了姚湘君院子里,燕王卻看到崔長青和謝鳳(春c魂)也在。
他便有些不高興。
他可不想沈采苡委屈模樣,被別人看去。
便冷著臉,冷聲道“兩位大人倒是閑的很,如此出現在一個姑娘的院子里,是否不合適?”
崔長青瞧著燕王也不順眼,他同樣報以冷笑“我等送老師回來,并前來看看世侄女,難道這也礙著燕王(殿diàn)下了?”
燕王蹙眉,正要說話,姚瑀卻從外面走來,見到燕王,嘆口氣,對燕王說道“明嘉,長青受了喪女之痛,如今不大清醒,你莫要與他生氣。”
燕王皺眉,瞧著姚瑀,但見姚瑀沒有讓兩人走的意思,反而似乎要讓兩人一起進去。
他心中掠過失望。
謝鳳(春c魂)知道真相,可不敢惹燕王,便自己急忙找借口,自己退出了院外。
“湘兒呢?”姚瑀問松竹,卻聽松竹說,姚湘君不久前喝了安神藥,好不容易才睡著了。
聞言,燕王眉心緊蹙。
松竹便解釋“姑娘(身shēn)上疼痛,故而夜里難以安睡,大夫才給開了安神藥,但便是喝了安神藥,也常常會被痛醒……”
“不過姑娘有吩咐,若是(殿diàn)下和燕王妃來了,便讓奴婢叫醒她。”松竹說了一句,便進門去,稍后便出門來,請燕王和燕王妃進門。
燕王停在了屏風外。
沈采苡則進了屋里。
崔長青冷笑一聲,站在了燕王的(身shēn)邊。
姚湘君剛被叫醒,似乎還有些昏昏沉沉的,看到沈采苡,還一幅迷迷糊糊的樣子。
沈采苡沉默看著姚湘君,姚湘君也瞧著沈采苡,見沈采苡不說話,她勉強笑了笑“王妃來了,快請坐。”
外面,崔長青(陰y)陽怪氣說道“既然是來道歉的,坐什么坐。”
沈采苡沉默了片刻,矮(身shēn)朝姚湘君行禮“真是抱歉,讓姚姑娘難受了。”
再多,她不想說。
崔長青不依不饒“(身shēn)體發膚,受之父母,燕王妃害別人至此,便只有一聲道歉么?那我若是害了沈家人(性xg)命,是不是也只要道歉便可?”
“那你意(欲yu)如何?”沈采苡出聲詢問。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如今陛下偏袒燕王妃,我等也是無法,但無論如何,燕王妃都得跪下道個歉。”
“這道歉,非是為了姚四姑娘一條手臂,還因為燕王妃這等不尊律法的行為。”
崔長青頭腦一(熱rè),把心中想法說了出來。
他真的恨不能,讓沈采苡跪在女兒的靈前,磕頭。
“姚姑娘,你也是這個意思?”燕王忽然出聲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