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世成從阮訥府上出來,也不去其他地方,只徑自去請見隆安帝。
姚世成品級不夠,等了大半天,隆安帝才得了空,召見了他。
其間姚世成也曾心中紛亂,不知道自己的選擇到底對不對,但搖擺到最后,姚世成還是打算賭一把。
面見隆安帝時候,姚世成非常老實,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絕無添油加醋之處,也不曾添加自己想法。
但他會越級來請見隆安帝,本身便已經說明了他的心思。
隆安帝神色微沉,聽完不置可否,只揮手讓姚世成退下。
待得姚世成離開,隆安帝輕哼一聲,立即命人去查幕僚家事情。
飛羽去的時候,幕僚家正亂成一團。
因為家中出了事情,家人難免慌亂,一個疏忽之下,小兒跑了出去,被拍花子的拐走了。
連遭噩耗,幕僚老妻病倒在床,幕僚兒子神情憔悴,幕僚兒媳婦見天的抹淚,無心理事。
如此之下,飛羽把幕僚家中查了個遍,幕僚家人都沒有發現異常,然飛羽也只從一個在幕僚書房伺候筆墨的通房丫頭口中,打探出了只言片語,再無所獲,只能去回稟隆安帝。
隆安帝聽完,只一想,便想通了事情前因后果。
幕僚一心為主,見六皇子憂愁,便給六皇子提議,可讓六皇子與胡蠻部族首領溝通,答應他們一些條件,從而往首領們,在午門獻俘上搗亂,以此來離間隆安帝和四皇子。
然俘虜本該饑餓虛弱,并無能力搗亂,故而六皇子才暗暗給他們吃食,好讓他們有力氣搗亂。
至于給六皇子出謀劃策的幕僚,大約六皇子是怕他將來泄漏消息,才先殺人滅口的。
隆安帝氣極反笑。
好,真好啊,他的兒子。
“去找那些胡蠻問清楚,看小六到底許諾了什么。”隆安帝冷聲吩咐下去,范公公靜立一旁,看著飛羽統領領命退下,心底忍不住搖頭。
六皇子與四皇子爭,這無可厚非,然與胡蠻首領勾結便是不對,有里通外國嫌疑。
若那些胡蠻首領說些什么,怕是六皇子這次要不好過了。
對于胡蠻,飛羽一點不懂得什么是手下留情,在胡蠻首領咬牙拒絕招供時候,毫不猶豫動了大刑。
有胡蠻首領覺得反正都是個死,死前還未這個受累不值得,便招供了,說他們會答應六皇子,只不過是想要看四皇子和六皇子狗咬狗。
飛羽統領并不信,示意屬下繼續嚴刑拷打。
原先飛羽乃是隆安帝手中最得用的暗衛,這些年,緝事處卻異軍突起,許多事情,隆安帝竟然不再交給飛羽,而是交由緝事處去處理。
飛羽的權柄和威信大大降低,飛羽統領見狀,早就心急。
而在處理幕僚事情上,飛羽表現也是極差,竟然只查到了只言片語,隆安帝雖然并未責備,飛羽統領卻心底覺得很不好。
這次審訊胡蠻,飛羽統領是卯足了勁兒,想要與緝事處一爭高下的,故而必須要從胡蠻統領的口中,掏出些什么來。
至于更隱晦的心思,飛羽統領并未深思,也不想深思。
他嚴刑逼供,一副非得讓胡蠻老實交代模樣,幾個胡蠻部族首領不由得非常疑惑,然既然之前的實話飛羽統領不滿意,便有人受刑不過,胡亂招供,說六皇子乃是許了他們好處,讓他們陷害四皇子的。
飛羽統領眼睛微亮,讓手下人停止了刑罰,冷聲問道:“好處?什么好處?”
胡蠻首領都有些懵,他是胡亂說的,六皇子哪有給什么好處。
見他們不答話,飛羽統領吩咐繼續行刑,直到他們招供為止,在此酷刑下,便有人受不住,胡亂嚷嚷道:“六皇子答應,等他登基以后,會讓草原變回原先樣子,并扶植我孫兒繼續當草原的頭領。”
其他人一聽,也附和起來。
“你孫兒?”飛羽統領也不好糊弄,冷笑:“你兒孫不都在京城么?還有哪個孫兒可以被扶植?”
那人也冷笑:“你這等人,怎知我等貴族,分主家和分支,主家落難,分支便會崛起,取代主家,周而復始,保家族不滅……這都是和你們漢人學的。”
飛羽統領沉默一下。
大靖朝一些世家,確實是有此習慣。
飛羽統領自忖,如此重要情報,足以在隆安帝那邊交差,便命人對這些人嚴加看管,自己進宮回稟。
已經有了預料,隆安帝神情未變,只冷冷一笑。
將士們以血肉為刀劍,打下的江山,結果他的好兒子,輕飄飄的,便把他們用命換來的江山,給出賣了。
他可以容忍、并刻意縱容皇子們學會爭奪上進,畢竟大靖朝不需要一個天真又毫無受到的皇帝,可六皇子先是牽扯到了科場舞弊案里,現在又勾結外族,心中只有自己,根本未把大靖朝的百年基業的放在心底,隆安帝已經對他失望透頂。
“來人,擬旨。”隆安帝沉痛開口:“其人有才無德、仗勢欺人、品行低劣、難當大任,貶為庶人,圈禁落安宮。”
然終究是他疼愛過過年的孩子,隆安帝沉吟片刻后,看了一眼范公公,吩咐他:“莫要讓人苛待了他。”
范公公沉吟片刻,小聲道:“不過是那些胡蠻的一面之詞,陛下何不聽聽六殿下如何辯解?”
隆安帝嘲諷一笑:“或許他許得不是這個條件,但終究是許了的。”所以通敵叛國的罪名,乃是板上釘釘的。
或許這次他罪不至此,然放任下去,后果,隆安帝不敢想象。
所以并無猶豫必要。
六皇子接到圣旨,如晴天霹靂,他知道是自己做的事情敗露了,但六皇子自覺,那點事情,不該得此懲罰,他立即便要求見隆安帝。
別人并不敢過分阻攔六皇子,猶豫間,便被六皇子沖到了御書房之外,跪下求見隆安帝。
然很快,便有太監出來,傳隆安帝口諭:“不見。”
六皇子瞬間心若死灰,被人拉了下去。
沈采苡聽聞此事,伏在案上,無聲綻開燦爛笑容,眼中淚水卻止不住流了下來。
慶安公主是上輩子她凄涼一生的直接兇手,可沒有楊德妃和六皇子,她不會有那么大的能耐。
且,慶安公主雖然是公主,身份尊貴,可要做成一切,沒有六皇子等人的幫忙,是絕無可能的。
從隆安二十六年春夏之交,到隆安三十一年底,慶安公主雖然還是公主,可她的處境,卻與之前,有云泥之別。
她終于是把慶安公主的勢力,一點點蠶食殆盡,只余她一個。
終有一天,她會讓慶安公主,也得到應有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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