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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妮瑪拉安靜地站在原地,就這樣靜靜地站立著,沐浴在月光之下,皮膚表面傳來一陣陣寒意,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但她卻一動不動,只是停留在原地,沒有離開,也沒有前行,唯恐一點點聲響都會打擾到眼前的那個背影。
“不要,不要因為內心感受而懲罰我;不要,不要因為靈魂煎熬而懲罰我。”
猝不及防地,嚴嚴實實的心防就這樣狠狠地撞擊了一記重拳,在自己舉起雙拳防御之前,淚水就已經突破了眼眶的束縛,滑落下來,低落在手背之上,燙傷了皮膚;可是,那模糊的視線之中卻依舊目不轉睛地勾勒出了那個背影。
落寞而孤單,悲傷而惆悵。
不經意間泄露出來的柔軟和脆弱,在清冷的月光之中緩緩流淌,猶如波光粼粼的湖面,美得驚心動魄,卻讓人望而卻步,唯恐自己的輕舉妄動就可能打破那一片平靜和美好,更加擔心自己的莽撞可能留下永遠無法挽回的傷害。
于是,就這樣停住了腳步。
她站在原地,居高臨下;他坐在原地,腳踏實地。但此刻,她卻仿佛正在仰視著這個男人。
腦海之中關于“一個人的演唱會”的回憶再次洶涌而上,襲上心頭。
她是一名觀眾,千千萬萬仰視著舞臺的觀眾,在那一束聚光燈之中,他背著一把吉他站在原地,沒有華麗的服裝,沒有絢麗的燈光,僅僅只是用最簡單也最直白的方式,通過音樂與觀眾完成交流,在那肆意而真誠的歌聲之中,小心翼翼地隱藏著自己的真實和純粹,步履蹣跚、傷痕累累地踽踽獨行著。
隱藏在那一副紳士皮囊之下的靈魂,如此深邃,又如此復雜,猶如一本曠世巨作,人們總是以為自己讀懂了這本書,卻殊不知,每一次翻閱總是有全新的收獲,千人千面,每個人都可以領略到屬于自己的領悟。
先是特柳賴德電影節,而后是“愛瘋了”那部電影,再是“一個人的演唱會”,隨后是奧斯卡頒獎典禮,還有“悲慘世界”的表演,然后是“地心引力”的合作,最后……最后則是現在 月光之下的淺吟低唱,獨特的不羈搖滾氣質纏繞在吉他弦音之中肆意流淌奔騰,內心的咆哮和靈魂的嘶吼,美妙得讓人忍不住潸然淚下。
在世人眼中,他是戴著光環的頂級巨星,他是演員、是歌手、是偶像、是夢中情人、是世襲貴族……年僅二十三歲,他就已經站在了事業的巔峰,完成了許多人窮其一生都無法達到的目標;但在她眼中,他只是藍禮霍爾。
有時候,他就像個孩子一般,談起自己喜歡的電影,手舞足蹈,并且會為了一場戲一部電影而爭執的面紅耳赤、不可開交,絲毫不會因為交談的對方是女人、是孩子、是影迷就選擇妥協。
有時候,他就像個瘋子一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管不顧地投入表演之中,哪怕給其他人帶來了不便,哪怕引了爭議和批評,他也毫不在乎,只是我行我素。
有時候,他又像個紳士一般,談笑風生、詼諧幽默,優雅而從容地展現著自己的男性魅力,卻拒絕輕易靠近,在彼此之間疏離一道看不見的空氣墻,禮貌地保持著距離。
有時候,他好像堂吉訶德一樣,頑固不化地堅持著自己的立場,橫沖直撞地闖蕩著,頭破血流、傷痕累累也毫不在乎,拒絕自己的棱角在現實之中被一點一點磨平。
他不完美,但他又是完美的。他是藍禮,獨一無二也無法取代的藍禮。
魯妮就這樣愣愣地站在原地,放任自己的淚水徹底決堤,耳邊傳來那清冷而動人的歌聲,在曲調旋律之中婉轉流淌,腦海之中所有的回憶散落滿地,最后全部都落在了眼前的背影之上,順著月光一點一點地勾勒出肩膀的輪廓。
在他的身上,她看到了自己,從來不曾有人真正理解的自己。
哭著哭著,嘴角的笑容就上揚了起來,然后就像是瘋子一般,笑了起來,又哭又笑,淚水徹底打濕了臉龐,狼狽不已,但笑容卻溫暖而燦爛地綻放開來,在一片光暈之中,她就看到了藍禮轉過頭來,兩個人四目交接。
月光陰影之下,臉部的輪廓隱藏在光影交錯之間,視線若影若現,有些愕然,有些驚訝,有些意外,卻在彼此的眼底捕捉到了一抹相似的淚光,溫暖轉瞬即逝,同時武裝起了一抹疏離和禮貌,將自己的脆弱嚴嚴實實地武裝起來。
他是如此。她也是如此。
這樣的巧合,仿佛站在落地穿衣鏡面前,看著鏡子內外的自己一般。藍禮和魯妮雙雙意識到了這一點,同時垂下了眼簾,啞然失笑起來。
魯妮無奈地聳了聳肩,她原本沒有打算打擾藍禮的,卻沒有想到,藍禮如此敏感,一點點風吹草動就警覺起來,結果還是現了她的存在,打破了這片靜謐,但,事已至此,她也沒有膽怯和退縮,甚至沒有擦拭臉頰之上的淚痕,只是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叩叩。”
這是敲門聲。
剛才,藍禮輕聲歌唱著,“我依舊沉睡在你的門廊里,我依舊害怕打碎你家大門的枷鎖。”他寧愿蜷縮在門廊之中,卻也不敢敲響大門,走進另外一個陌生人的心房。內心的痛苦和掙扎,只有自己明白。
現在,魯妮鼓起勇氣敲響了那扇大門,飽含淚水的雙眼卻帶著溫柔而動人的笑容,淡淡的暖意流淌出來,坦然而誠懇地迎向了藍禮的視線,堅毅而勇敢地站在了原地。
剎那間,藍禮的內心防線就開始微微顫抖起來,指尖下意識地蜷縮起來,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負面情緒全部隱藏起來,但下一刻就看到了魯妮的大方和坦誠,毫無防備地站在眼前,腳下的步伐卻沒有任何冒犯,在得到許可之前,沒有輕易地越過雷池。
上流社會的貴族生活都是如此,層層疊疊地掩飾著自己的真實情感,沒有喜悅也沒有悲傷,沒有幸福也沒有憤怒,就連爭吵都是一片波瀾不驚的冰冷和疏離,因為過于激動、過于沖動,那是不優雅也不禮貌的行為。
久而久之,他們都已經漸漸習慣了,將所有的情緒都留給自己,哪怕是夫妻,哪怕是兄妹,哪怕是父子,他們也絕對不會輕易打開心房甚至拒絕窺探到對方的脆弱。于是,所有的情感交流都交給了上帝。
人們好奇著,為什么信仰和宗教在西方世界具有如此強大的統治力。其中一部分原因就來自于貴族和上流社會的矜持與拘謹,宗教是他們唯一的情感寄托。
霍爾家是如此,瑪拉家也是如此。
但現在,魯妮的坦然和誠實卻讓藍禮變得狼狽起來,他快垂下了眼簾,掩飾著自己的慌亂和局促,再次抬起眼睛的時候,視線之中卻不由帶上了一絲柔軟,上揚的嘴角也沾染上了一絲真誠,小心翼翼地出了邀請,“歡迎。”
魯妮露出了一抹禮貌的微笑,這才邁開了腳步,來到了藍禮的身邊,然后盤腿安坐了下來,“抱歉,打擾了你的獨處時光。”
這是一次意外的巧遇,但魯妮沒有過多的解釋,只是誠懇地表示了自己的歉意,因為她知道,如果她想要獨處的話,不管任何人以任何原因闖入進來,這都是無法讓人心情愉快的。
藍禮聳了聳肩,眼底流露出了一絲笑意,“你知道,這是一個惡魔的協議,現在已經完成簽字蓋章了,所以,你最好保守秘密。否則,后果將會非常嚴重。”
“我知道,我錯過了逃跑的時機。”魯妮也微笑地打趣到,“剛才這歌,有什么來源嗎?我以前從來不曾聽過。”
“僅僅只是剛剛信手拈來的旋律而已。”藍禮也沒有遮遮掩掩,大方地說道,“我正在考慮著,如果還有第二張專輯的話,也許可以收錄其中。”
“哇哦,所以,那的確有第二張專輯咯?”魯妮驚喜地詢問到。
藍禮卻絲毫不給面子地搖搖頭,“不,暫時還不到任何希望,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老實說,格萊美之后,我已經大半年時間沒有任何創作了,我想,我的靈感已經徹底枯竭了。這一點,你可以告訴記者,我不介意。”
魯妮意味深長地點點頭,似乎恍然大悟一般,“但,就我個人而言,剛才這創作就令人驚艷了。唯一的疑問就在于,這應該是獨立搖滾……吧?我不太確定,你是用吉他演奏的,按道理來說應該是民謠,但編曲與和弦都不太像。”
“是的,我正在嘗試不同的創作方向,因為我知道,在民謠方面,突破上一張專輯已經不可能了,所以,換一個方向比較合適,在其他人吐槽我的才華已經揮霍殆盡之前,自己就搶先改變方向,這是一個好方法。”藍禮如此回答到。
看著藍禮一本正經地自嘲,魯妮眼底也不由流露出了笑意,點點頭表示了贊同,“誰知道呢?也許,你在搖滾方面的天賦甚至比民謠還要更加出眾呢?”
“你是認真的?”藍禮故意夸張地皺起了眉頭,表示了強烈懷疑。
魯妮攤開雙手,“不,我當然不是。我只是一個業余音樂愛好者,我只是一名演員,我怎么可能知道呢?”那雙瞪大的眼睛透露出了無辜,義正言辭地表示了辯解和抗議,讓人不由自主就想要拍掌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