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對于農村人來說相當普通,卻是城里人最為稀罕喜歡游耍的地方。
蘇杏的鄉下老家也有一大片,一直不覺得什么。上了大學之后反而稀罕起來了,G大校園里有個小池塘就種了荷花,是情侶和一些矯情的文藝青年聚集之地。
蘇杏正是矯情一族的成員,與陳悅然在傍晚時分去占座吃飯,吟春誦秋,與人斗詩拼輸贏。她們在那邊斗得死去活來,倒是給周圍的情侶們添了幾分雅趣。
人家的青春燦爛繽紛,在以后的日子里回味無窮;而她的青春酸溜溜的,現在回想覺得特別幼稚。不過,夢里的她若不是草率嫁人,沒有后來的麻煩事估計不會落得個死不瞑目的下場。
畢竟,她在事業方面談不上功成名就,至少盡了能力,死而無憾了……
夏日炎炎,燙人的灼熱在荷塘邊生生地降了溫。
微風徐徐,送來縷縷清香。
去荷塘賞荷不用門票,正午,蘇杏打著一把凈色的遮陽傘在塘邊走走停停。塘里建了一座座木板橋,像是新建的,很干凈,長得比她高的寬大葉子隨風輕擺。
層層的葉子中間,粉荷,白荷在水中裊娜地開著,在一片綠波中恍如仙子般翩翩起舞。令人心曠神怡之際,深深一呼吸……咕,腹部響了,沉浸美麗景色的某人一臉囧樣。
餓了,也渴了。
大老遠從外邊回來,蘇杏早已饑.渴難忍。
先前進入荷區,她在一間印有下棠村標志的茶棚里買了一杯飲料喝。一口灌下去害得她險些噴了出來。那口感跟梅林客棧的沒法比,活脫脫的一杯開水加紅糖,即便是冰鎮的也難以入口。
吸取教訓,她現在去梅林客棧的茶棚要了一碗梅花冰粉,它色澤鮮潤,品質滑嫩又晶瑩透澈。茶棚是沒有空調的,冰粉的絲絲清涼,嘗了一口馬上身心舒暢,能達到消暑解熱的效果。
蘇杏一邊品嘗著冰粉的甜美,一邊聽著同桌的游客說起荷塘一段小插曲來。原來,這片荷塘原本無人打理,自生自長,年年夏天的荷花、荷葉都長得比人還高。
司空見慣的東西,沒人想那么多。
后來被回國的余嵐看中其中的商機,欲將荷塘承包下來,不料遭到下棠村部分村民的強烈反對。他們一直盯著余家的舉動,不管余總或者余嵐做什么,對頭很快就能收到風聲。
爭執不下,經過協商,這里成了梅林、下棠兩個村子共同擁有的一個景點。
荷區范圍內,除了梅林村,就只有下棠村的村民能在里邊擺攤擋,其他地方的小商販均不得入內擺賣。
去年下棠村有人提議設欄收門票,余嵐強烈反對,又折騰了好久才得以無償開放。如今是年輕人的天下了,明年的制度如何不得而知,所以今年連省城的居民們都紛紛攜家帶口過來一飽眼福。
至于明年如何,誰知道呢。
跟余家搶風頭的是下棠村一個土豪的兒子,與女兒家爭搶還搶輸了,成了人們的一個笑談。而余家,則人人夸贊余家有女余嵐,心靈手巧,人美有能耐。
也有人說,余嵐能有這種成績完全是靠她母親和洋男友的支持。
眾說紛紜,有本事的人才會遭人非議。
只是沒想到,下棠村與梅林村的爭斗如此激烈,余嵐的壓力想必挺大的,膽魄果真與其母有得一拼,真是能耐人做能耐事。不知道明年鹿死誰手,所以今年一定要陪婷玉來看看。
蘇杏邊吃邊想著,忽然身后有個人匆匆而來。
“小梅,小翠,涼茶補上了嗎?”一把干練的女聲,一名穿著寬松罩衫與五分褲梳著篷松丸子頭的美女站在棚外問。
茶棚里的兩位美眉脆聲道:“補了,可是嵐姐,冰粉也快沒了。”
“快了快了,我剛聽到老霍叫人搬車,你們先給客人介紹其他的,實在不行就讓東棚區移些過來。”
“哎,好。”
蘇杏混在人群里低頭安靜吃著,佩服歸佩服,她沒打算和余嵐打招呼,畢竟她那個妹子和自己……一縷頭發垂落旁邊,接著是一道陰影微微彎腰。
蘇杏一怔,下意識望去。
“蘇蘇?!”彎下腰進行最后確認的女子驚訝萬分。
“嗨……”蘇杏哭笑不得。
姑娘好眼力,她穿成這樣居然還被認得出來。與往日的復古風不同,一件寬松的短袖藏青衫同樣寬松的九分米色褲,辮子在身后纏了一個蓬松的發髻。
可不就是村姑打扮么?遮陽傘不是油紙傘,是普通大眾傳說能防輻射的傘。整體來講就發型文藝了些,本想梳個顯老的阿婆髻,在最后一刻她及時回頭,舍不得對自己下狠手。
被人叫大姐尚可接受,叫大媽她心里不好受,雖然心理上她算是阿婆級。但事實上,她仍是那個年方十九愛美愛俏的年輕女孩,多了一道記憶性格有些老成而已,事實上她并不老。
“真是你,你怎么在這兒?不是說出去了嗎?”余嵐有些驚喜,不等回答便拽著她的手,“走,少君今天正說著以后一定要陪你來趟呢。快走快走,那邊也有吃的。”
她從茶棚里拿走很多吃的,所以才要催促客棧那邊急速補貨。
“我剛從外邊回來快累死了,你們玩吧,我不去了。”蘇杏不愿意去。
余嵐很清楚這人的尿性,根本不聽任何借口抓著她走得飛快,“你來都來了,不差這幾分鐘,柏先生也在,你不去打個招呼不好吧?今天人多熱鬧,快點快點。”
閑時溫溫婉婉的性子,忙時風風火火的言行,正是余嵐的最佳寫照。
蘇杏推搪不過,只能隨她去了。
荷塘里有兩個涼亭,一個是下棠村的,一個是梅林村的,遙遙相對。斗氣斗成這樣的附近只有這兩家,豪得不得了。
遠遠地,蘇杏看見梅林村的涼亭里坐了很多人,有幾張熟面孔,還有很多她不認識。
“咦?蕭老師,小薇,少君和柏先生他們呢?”來到涼亭,余嵐四下望了望,一臉疑惑地問自家妹子。
余薇瞥一眼鄉土氣十足的蘇杏,聳聳肩,“不知道,我只顧著說話沒留意。”知道她也不會說。
“柏先生去賞荷,少君好像說要坐船摘蓮篷。”清秀文氣的蕭老師笑道,目光落在蘇杏身上,“蘇小姐也來了,來,坐,外邊那么曬你是怎么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