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杏沒打擾他們說話,端著兩碟吃的擺在大家面前的桌子上,然后安靜坐在一邊吃雞翅,還給婷玉拿了一只。她可以成全安德一片苦心,但不會告訴婷玉這是誰做的,更不打算替安德說好話。
陳悅然給她造成的惡夢,記憶猶新。
一廂情愿只會給兩個當事人帶來傷害,有緣自會相知,兩情相悅才是幸福的根源。
婷玉受家風的影響,在客人和長輩說話的時候,作為小輩,尤其是身為女子一般不插嘴。
也不能吃東西,主要是蘇杏在,她不管這些的。
而近朱者赤。
“別到處跑,待會兒上樓給你換藥。”婷玉撕開一小肉片地吃,舉止斯文。
蘇杏點頭嗯了一聲。
這是自助燒烤派對,自然要吃個痛快。她倆吃得津津有味,朱大叔他們也挑了烤肉邊吃邊聊,朱阿姨還給白姨拿了小香腸,被推拒了。
“……老周夫妻一夜之間老了十幾歲,也難怪,這次的事鬧得實在太大了,一大把年紀還要接二連三地替孩子們操心,能不老嗎?”白姨頗為惆悵。
“唉,做父母是這樣的,一身兒女債,到死才能還清。”有人苦澀笑道。
“可不是,”白姨也嘆了下,看看氣質清朗溫和的柏少華,“老周是想,能不能讓安德、陸易他們幫忙勸勸那些游客別傷及人命。周家不是不認,只是人死不能復生,那是一場意外,有理說理,你們說是不是?”
眾人紛紛點頭。
“所以少華,你看……”
柏少華眉頭輕舒,“說句話容易,但不敢保證能說服他們。”他是個很好說話的人。
“不要緊,盡了力談不成也沒辦法。”白姨頓時舒了一口氣,神色欣慰,總算不負所托。但接下來這位……她望望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蘇杏,不禁微微頭痛。
眾人見她如此,不由得順著她的目光看了蘇杏一眼,頓時明了。嗨,這兩人又撞上了。小蘇上輩子要么欠白姨很多錢,要么踩過白家的祖墳,所以兩人一見面就頭疼。
“小蘇啊……”白姨猶豫再三。
一聽白姨叫自己的名字,蘇杏迅速寒毛豎直滿眼警惕地望過來,像只受驚炸毛的貓引人發笑。
白姨見狀哭笑不得,唉,如果可以,自己何嘗愿意找她?
“你別緊張,我是想麻煩你給人打個電話。”
“什么電話?”
“你那位律師的電話。”
蘇杏登時一怔,“你們應該有的,我記得他一來就派過名片給你們。”
“對,我們也打過了,但他拒接周家的官司。”
“哦,他不接肯定有他的難處,我不便干涉。”恕她愛莫能助。
白姨已經習慣她的態度,“小蘇,你就當日行一善,幫幫老村長一個忙跟他說說。聽說他替平民打官司很厲害的,周家家境不太好,貴的律師請不起,所以……”
蘇杏好笑地望來,“白姨你開玩笑?周家家境不好?他們有三棟房產,而且做生意有收入。而老卓幫平民打官司不知得罪多少權貴,生意慘淡朝不保夕,咱就別禍害他了。”
眼睜睜看著卓文鼎被占便宜,她做不到。
“哎,你這話就不中聽了。鄉下的房子能跟城里比?周家那店子做一年的生意還不夠他給人打一場官司呢。再說,他在G城是有名號的,叫人民公仆,當得上這個稱號自然受得起這份罪。”
蘇杏微訝,“咦?你們查過他的底?”
白姨嗐了聲,“這里雖然是農村,在外邊打工讀書的年輕人可不少。這不,知道周家攤上官司了立刻幫忙找律師,如今打聽個人還不容易?況且那卓律師在G城名聲不小。”
“那他們都查些什么?”蘇杏不由得問。
“查到他樂于助人為民討公道,可這回他不地道了,據說為了一個大客戶推了周家的小官司。小蘇啊,那大客戶的官司明年才開始打,他為啥不能先解決眼前著急的案子呢。他在G城風評一向很好,現在看來不是那回事,那他‘人民公仆’的名號是怎么來的?這不是沽名釣譽嗎?”
哈,沽名釣譽,蘇杏忍不住笑了,繼續啃著手中香滑的雞翅膀,味如嚼蠟。
婷玉輕拍她的手,提醒她自我控制。
蘇杏深呼吸兩下,順些了。
“白姨,這些話誰告訴你的?連老卓手中的官司都一清二楚?周家人脈挺廣的。”
“人家是團結,”白姨嗔怪道,“唉,小蘇,別斗氣了好不好?你就念在初來乍到的那一點恩情……”
“那點恩情,早被何玲消費完了。”蘇杏一字一句認認真真道。
又打斷長輩的話頂撞她,白姨神色略顯不愉:
“咱先不說那些。小蘇,我不是說你什么,也不想討論卓律師的為人。但做人要實事求是,他既然擔了這個名,就要對得起人民對他的期望,這是做人的基本原則。如果人人都掉進錢眼里,世上還有道德與公義嗎?”
“對呀,那您得分清是誰掉進錢眼里。”蘇杏抓住她最后一句話來分析,“周家一向平安喜樂,若沒這事他們已經飛黃騰達了。卓律師呢?是,他在城里有一棟房子,用來開律務所替民眾打官司了,”
“替平民與權貴打官司要付出代價的。平民給錢少,權貴記恨他處處打壓,老打虧本官司導致合伙人跑了,助理是畢業生,到事務所工作沒收過工資,因為他沒錢;他的同事是志愿者,偶爾來兼職幫輕一下……”
“周家是人民,他也是人民,他為了幫別人盡心盡力忙得連飯都顧不上吃,年紀輕輕就熬出絕癥。幸好發現得早前陣子剛住院出來,這些有人告訴您嗎?我猜沒有吧?”
“人民公仆?別人隨口叫的,他沒要,也不敢要,因為承受不起榮耀背后的重量。周家犯了錯,為了減低自家的損失而希望別人視錢財如糞土,這是道德公義嗎?好人活該倒霉啊?好人就該付出身家與性命來承受社會硬塞給他的榮譽和道德綁架?”
白姨聽到這里表情微妙,嘴唇有些抖。
每個人都有逆鱗,蘇杏從白姨的話中聽得出有人妄圖詆毀老卓的聲譽,否則干嘛查得那么仔細?是何玲還是余薇?
內心的憤怒讓她釋放往日的輕狂。
“好,這個電話我打!我要他別接!為了道德和公義,他這種人能保一個算一個。白姨您回去告訴那些死性不改的,誰敢抹黑我朋友我保證挖他祖宗十八代!不信走著瞧。”
mdZZ,她心中的郁悶用正常語言已經無法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