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纓的拳頭可不是什么嬌滴滴的粉拳,雖是沒落多少力氣,那也是實打實的拳頭。
楊肅吃疼,一手捂著肩膀,一手攬過她,說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不嫁給我試試,怎么知道我會不會是個好丈夫?”
長纓瞪他。
這種事情能試嗎?
她別開臉,撐榻看起山下。
山盟海誓并頂不了什么用。來日他若承繼大統,不說三宮六院,身邊總少不了有人,便是他不用,也總有人對他起心思。
光靠一個人的意志,能夠阻擋多少風雨?一輩子那么長,一時的深情,也很難保到最后。
長纓也承認自己有些喪氣,明明她自己的父母恩愛,凌淵夫婦也恩愛,史上也不是沒有過皇家夫婦相濡以沫相扶到老的先例,不見得世間婚姻全都充滿了將就和忍讓。
可也許是前世的結局太孤獨了吧,總覺得自己離擁有完整的人生還有很遠距離。
她知道,她對楊肅,其實還并不如楊肅對她。
按她的意思,再拖個十年八年再下決心也不為晚。
然而,形勢如此,她若不嫁,總不能拉著他不娶?
可若讓他娶,那她就是打算撂手了。
事到如今,能撂嗎?
她撂不下。
雖然是還沒有義無反顧跳入這個“虎穴”的勇氣和信心,但就此割舍卻也十分艱難。
他雖然無賴,卻也有幾分道理,余生幾十年,路不往前走走,又怎么知道什么光景呢?
她看了半天星子,收回目光:“你爹要是答應,那你就來提親吧。”
反正,她也不是輸不起。
楊肅整個人如同支起了骨架的風箏,立了起來。
“我雖然答應了,可有幾句話,咱們還是先說好。”長纓望著他,“婚后我會繼續任職,就照你之前答應我的,不干涉我的前程。
“不過子嗣的事還有凌家的事你就要想好了,萬一你如不了愿,又或者別的什么原因要納側妃收通房,我不會阻攔你,但我肯定是會走的。”
一旦痛快答應了婚事的她,議起細則來也冷靜得如同議政。
他需要子嗣是事實,她無法忍受與人分享丈夫也是事實,誰也沒法保證未來的事,她自然會朝著好的方向努力,可如果實在難以兩全,她不會隱忍。
話雖然扎心些,但有個章程在此,來日卻可免去許多難堪。
“我也知道,皇室姻親要和離,不會很容易,可是我想,你若能說服皇上同意這門婚事,想必到時候要和離也不會太難。”她抬眼望著他,心底也有情緒涌了上來。
她努力多年掙下這身功績,總歸也得掌握些主動權。
嫁人是她選擇的,可對于一些事情,自己終歸得有個態度。
楊肅腰身抻的繃直,氣息頓住。
“你真的答應我?”他聲音輕飄,重點不知放在哪里。
“是啊。”長纓回望他。
楊肅怔望她半晌,隨后將她手攥住:“我答應你。但我也明白地告訴你,你但凡入了我這坑,我是絕不會讓你有理由走的!你就是給我列一百個條件,我也不會讓你逮著機會!
“長纓,即便來日我能如愿登頂,這江山也是有你的一份,你是出過血,拼過命的,我從來沒有、也不會阻止你的雄心,如今不會,將來也不會。
“我依然會讓你有最大程度的自由,凌家會成為你的后盾,有合適的時機,我自然也會重用提拔少擎黃績他們。
“你依舊有他們為擁躉。再等咱們有了兒女,就更不必擔心了。
“你我夫妻同心,把個小家筑得嚴嚴實實,你說說,誰鉆得進來?”
長纓手抵著他的胸,頃刻間耳腔里全都是他的聲音。
“萬一將來我大權在握,擁兵自重……”
“怕不過來。”楊肅捏她的臉,“我馬車里的胭脂都讓他們看光了,這名聲只怕遲早都要傳出去。
“不管來日我是當王爺還是君主,當販夫還是當走卒,你有的和我有的,回頭都得落到咱們兒女手上,這家業誰來掌,沒差別。”
長纓想想,好像也有些道理。
……佟琪和管速在火堆那頭踱步。
這大雪夜的畢竟有點冷。
對于為什么要挑著這雪夜求婚,他們其實不太理解。
但聽到火堆后頭隱隱傳來的他們王爺意氣風發叭叭個不停的聲音,也猜到這事成了。
事成了就行,管它是雪夜還是風雨夜。
冬天夜長,自山上下來才至夜半。
原先在湖州就該討下的定心丸,終于討到手,楊肅一路上只恨不能化身成她身披的斗蓬,將她包裹得嚴嚴實實。
“回城之后立時讓秦陸他們幾個草擬請婚折子,務必盡快行六禮!”
回房后他跟佟琪說。
她這一答應,自然又勾起他一些陰影,他害怕夜長夢多,突然又冒出什么夭蛾子再壞事,還是早些娶過門安心。
有了請婚的期盼,接下來的行程就變得可有可無。
早飯后幾個人又上山了。
長纓因為昨日讓徐瑾若落了單,今日便好好陪著她沿途一路指點,讓她順利獵到了五六只小獸,把她高興的,身姿都輕快了很多。
午飯后啟程回府,臨上車時長纓問宋鈞功課做了不曾?
宋鈞答:“早就做了。”
令長纓頗為驚奇,因為并沒有看到他有時間老老實實坐下來。
遂問他:“誰幫你做的?”
宋鈞捂住嘴。
長纓作勢捏他耳朵,他才道:“是侍衛,是侍衛!”
長纓很無語。
秀秀拿著那一大匣的銀票地契,心里落不消停已有一個晝夜。
東西她是覺得收下不會有什么問題才是,可是終究數額巨大,光捧著都有點顛手呢。
午飯后打了個盹,懶洋洋算了幾筆流水賬,長纓就回來了,等她歇息好,便把這事跟她說了。
長纓聽到榮居然送來了好幾萬兩銀子的家產,也是愕然。
榮那么精明的一個人,這么看起來可有點虧,萬一將來秀秀嫁人,這么大筆賠嫁,到時候不得把夫家給撐死?
難不成他還真開始懺悔了?……可懺悔這兩字跟那老狐貍看著也聯系不上啊。
“還說別的不曾?”她問道。
“沒了。”秀秀道。
長纓想了下,道:“既然拿來了,那你就好生掌管著,雖說男人不靠譜,總歸錢還是靠得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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