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容抬起頭:“方才我去過沈家,發現楊肅和凌淵他們這些人當時都行跡明確,唯獨東陽伯和榮行蹤未明。
“但有人見過東陽伯去了榮家后直接回了府,所以去救沈瓔的,應是榮。”
皇帝定立著,眼底有了些戾光。
榮走出馮家時身上已經整整齊齊,他駕馬直去了桂花胡同。
長纓自楊肅走后便沒有歇下的意思,真相出現得突然,楊肅需要時間接受,而她則也需要立刻整理思緒。
榮進來時她正提筆寫字,放筆請他落座,而后又打發著紫緗在外頭守著——眼下情勢非常,已不能不處處留意了。
“榮叔傷勢如何?”她問道。
榮沒回答,卻是道:“晉王府這邊你有什么打算?”
長纓默然半刻,說道:“我已經把事情跟王爺和盤托出了,然后我打算早飯后便去凌家找姑母。不管怎么樣,眼下大家都得聯合起來。”
“我不是問這個。”
長纓微怔。隨后若有所思:“榮叔問我這個問題,是不是有了什么決定?”
榮沉吟道:“昨夜我去過城南,還到過王府,已經摘不開了。你馮伯父的意思是,如果起事,就算上我們一份。
“但是起事的話,為了更好的占據主動,我們須得先確定王爺的身份,關于這點,你有安排了嗎?”
長纓顯然沒有。
她雖知事情是得走到起事的份上,但因為楊肅那邊談的并不順利,凌淵這邊又還未知情,她實在是還沒有認真想過這事。
不過榮提醒得很對,一旦起事,可就沒了回頭路,不好好籌謀,那無異于送死。因為朝中除去凌馮傅幾家勛貴外,還有其他,這不是他們幾家聯手就勝券在握。
她想了下:“我想等去過凌家再找王爺想想怎么行事。”
榮道:“此事不宜往下拖,你即刻著人南下去霍家。王爺的身世,除去宮里之外,最有可能知道的就是霍明翟。
“王府那邊不會那么快作出反應,而且他身邊什么人都有,消息不見得能保密。
“你現在就著幾個信得過的人去霍家,最好是能直接把霍明翟秘密接到京師來!”
長纓倒是被提醒了,前世里霍家遭了災,應該不會是他成為了晉王的養父母而被急著滅口,不管怎么說,這個時候保護霍家也是重中之重!
她立時將紫緗喚進來,讓她傳話給黃績周梁即刻南下,告假的事她回頭自會去王府跟楊肅說。
紫緗轉身去后,長纓又沉氣看向榮:“榮叔忽然間改變主意要幫我們,是因為昨夜之事么?”
榮靜默片刻,終是沒說什么。
他著人上南康衛查過楊肅,得知他就是霍溶后,就想過要站隊楊肅。
當時想著宮里既然花了大本錢栽培他,那么也許他是有實力爭取翻翻盤的。
但他最終還是被東陽伯說服了,這些話也就無謂再提。
長纓也沒追問。
最初凌淵也是連想都沒想過幫楊肅,如果不是她校場舍命,凌淵也不見得會做決定。更何況跟楊肅以及整件事情毫無關系的榮?
榮也不欠她的情,沒有必要趟這渾水。
譬如前世,她若不是聽聞凌家遭災,她也不至于痛心至死,而榮必然也想不到凌家會有此一難。
所以凌家的浩劫才是轉折——如果凌家不出事,說不定她也會在湖州嫁人生子,真假五皇子的秘密會成為永遠的秘密,而她也不會有機會重生。
“總之昨夜之事,連累您了。”她吐氣道。
“談不上連累。”榮垂眸,“我答應過你姑父的事情,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總歸會想辦法做到的。
“你也不用覺得欠我,畢竟我也不是為你,我只是為了實現我的諾言。我原想你能夠不趟這趟渾水便是最好,如今已經趟了,也別無他法。”
煽情的話長纓也不想多說,想想就點點頭站起來:“那我這就去凌家。”
說完她遲疑了下,又看向他:“您,要不要去看看秀秀?”
榮未置可否。
起身后他道:“惜之那邊你須當仔細應付,他不像楊肅。
“此外還有件事,你在騰驤衛的差事多半是保不住了,眼下他們一定在忙著補漏,你得趕緊趁著他們緩過神來之前調去五軍都督府。”
五軍都督府與兵部一個掌兵一個調兵,權力不像騰驤四衛那樣全掌在皇帝手上,也因此,回頭皇帝要治她,簡直是隨便扣她個罪名是輕而易舉。
趕在他們下手之前使手段先調去五軍都督府,至少回頭罪名沒那么好扣,也方便接下來他們行事謀劃。
長纓領會其意,也暗服他行事老道,心想著正好可以去凌家把這事讓凌淵去操作。
兩人同出院子,長纓見他沒有停步,看出他沒有去見秀秀的意思,也沒多問,下階上了馬。
剛至門外,卻就有太監乘著馬車到了跟前:“皇上有旨,傳大將軍進宮議事!”
長纓心下倏地一緊,榮波瀾不驚的神色底下也飛快劃過絲凜然。
這會兒天明未久,榮救回她之后甚至連府都沒回過,皇帝就開始宣他了,這能沒鬼?
關鍵是,太監不去榮府宣旨,卻似早已知道他會在此處似的直接撲過來,這是令他籌謀轉寰的時間都沒有!
長纓使了眼色過來:“榮叔不是說五軍都督府有緊急軍務么?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看樣子只能先處理完軍務再進宮了。”
太監抬頭:“皇上有旨,事務緊急,請將軍即刻面圣。”
榮眉頭緊皺。
長纓攥緊馬鞭:“難道軍務還緊急不過政務?!”
“將軍恕罪,這是圣旨,小的也是奉命行事……”
長纓寒臉,跟榮:“那我跟你去!”
“不必。”榮抬手道,“你速去凌家,讓惜之著人去趟馮家即可。注意凌家那邊,千萬別出亂子!”
說完他重新上了馬:“走吧。”
凌淵幾乎沒合眼,天亮后早早洗漱好了,想去沈家,又怕擾著長纓歇息,便且去了凌夫人房里陪母親早飯。
剛跨出院子外面便接連幾撥人進來說:“姑娘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