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的是太常寺卿兼中極殿大學士李維,他是夏清較為信任的黨羽之一,因此也被夏清叫過來商討此事。
同他一起過來的還有兩人,一個是通政司左通政尤少鋒,還有一個是戶部郎中紀彥,其中李維和尤少鋒最得夏清看中。
紀彥也是夏清的黨羽之一,卻沒想到這次這么重要的事也能讓他參與,不由得心中激蕩。
能得夏首輔看重,看來離他平步青云也不遠了。
夏清對邊餉一事如此重視,將紀彥叫來是因為他是戶部的郎中。此事還需要戶部來掏銀子,所以才叫了他過來商討。
“大人!皇上給您的時日太短,解決邊餉一事刻不容緩,咱們還得趕緊想對策,先度過此次難關,再謀其他。”
尤少鋒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緊接著在李維后頭稱了兩句。
他斜了一眼李維,心中有些不忿。他和李維都是首輔最信任的官員之一,若是有些拿不準的事,都會讓他們一起來協商。
他自持比首輔派系中別的官員與首輔更親近,心中一直存了些優越感。
可這個李維自兩年前被首輔收歸羽翼之下后,就常常和他別苗頭。
偏首輔卻對此人十分看重,一些大事都會讓他加入討論。
此人的心機十分深沉,是個笑面虎,慣會笑里藏刀,動不動就在首輔大人面前給他上眼藥。
他在此人手上吃了兩次虧,如今可不敢小看此人。
夏清聽了尤少鋒的話,不由面色更為陰沉。他難道不知道現在重要的是解決邊餉?
讓他們過來,就是想讓他們商討,給他拿出個法子來,誰耐煩聽他們的廢話?
“本官當然知曉現在當務之急要做什么,難道還要你們來告訴我?叫你們過來,是想讓你們出謀劃策,這都已經過了大半日,卻還沒有解決之法。”
夏清又氣又急,忽地從椅子上站起,在屋里來回踱步起來。
“等天一亮就要早朝,不管怎么說,今晚一定要想出對策來。”
眾人見首輔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還斥責了他們一番,也都紛紛不敢多言。
夏清一看他們像鵪鶉似的,心中更是氣急,他一甩袍袖,冷哼一聲,都是沒用的廢物。
“紀彥,你身為戶部郎中,這本來就是你們戶部的差事,如今本官算是替你們扛了,你得想法子,讓戶部拿出銀子來將邊餉還上。”
夏清見無人言語,索性開始點名。平日里想要好處,就都紛紛靠上來。
如今他有了難處,這些人卻一個個都往后縮,這怎能叫他不大動肝火?
紀彥聞聲,渾身就是一顫,他是夏清派系里頭最不得看重的,好處沒那些人得的多,一有事卻讓他頂在前頭。
他原本還以為首府要重用他了,滿心歡喜地來到了夏府。
可這會兒他終于反應過來了,還不是因為他是戶部的官員?
他忙從椅子上站起身,滿臉苦澀,恭敬地回道:“大人,下官只是個戶部郎中,可管不了戶部的銀庫啊!尚書大人不同意,下官也是有心無力!”
戶部郎中只是正五品,他可沒這個能耐讓尚書大人給邊疆撥銀。
尤少鋒和李維也是心有戚戚焉,他們顧不得同情紀彥了,思緒飛速翻轉,想著等會兒點到自己時,能想出好的對策來。
這時,在一旁的幕僚何忠寬卻開了口,“大人!將才在下仔細思量過,皇上將此事交給大人來辦,說不得還真有些別的心思在里頭。”
夏清聞言,連忙急切地說道:“何先生,快將你所想的細細道來。”
紀彥一聽這話,不由得感激地看了眼何忠寬,同時心里也松了口氣。
要是再說下去,大人肯定要大發雷霆,何忠寬算是救他于水火了。
“大人,您想啊!皇上也不提讓戶部發銀子,只說讓您想辦法。且又不能加重賦稅,也不能動那些商賈,那不是讓您自掏腰包嗎?”
夏清聽了頓時心中一涼,難道皇上是看上他的家財了?
可隨即一想,又覺得不可能。他雖然平日里也收了那些官員不少的好處,可是他這點子銀錢又怎能和邊餉的銀子相比?
那差了十萬八千里呢!他府上滿打滿算最多也只有幾十萬兩,與欠下的邊餉百萬兩怎能相比?
一旁的幕僚張賢盛就有些不服了,一個官員再貪又能貪多少銀子?這里是京畿重地,可不是那些地方。
地方上天高皇帝遠,你貪了皇上可不一定會知道。
可在京城,那些御史整日盯著你,你敢收受賄賂,亂了風紀,他們就敢參你一本。
再說,首輔大人也不是沒人參過他,只是皇上顧念舊情,或對大人有所忌憚,才沒有徹查此事。
就這樣,大人之后還是收斂了些,也不敢太過明目張膽。
一家府上的銀子肯定是填不上邊餉窟窿的,此人說出這話,未免也太危言聳聽了。
大人平日里對何忠寬就十分敬重,何忠寬也確實為大人解決了不少事。
此人心計頗深,還很會做人,因此大人對他總是禮讓三分。
就連自己也對此人十分忌憚,只是心中難免不服,同是幕僚,地位和待遇不同,難免讓人心中不忿。
“大人,在下覺得此事不太可能,您府上那點銀子是遠遠不夠的”
夏清雖然也覺得不太可能,可是幕僚何忠寬絕不是無的放矢之人。他打斷了張賢盛的話,示意何忠寬繼續說。
可他突然靈光一閃,或許皇上還真就別有用心了。不過目的卻不在他身上,而是他的族里。
而這幾年族中給他的好處也不少,說不定皇上早就盯著他族人得來的不義之財了。
之前有官員在朝會上參過他一本,說是他縱容族人在地方大肆斂財。那時皇上都是含糊待過,之后有奏折參他,皇上也是留中不發。
他還以為皇上顧念舊情,再加上之前他圣眷正濃,因此還在心中暗暗得意過。
原來皇上是在這里等著他呢!他只覺得毛骨悚然,皇上的心思隱藏得可真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