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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鳥人

  鳥人輕扇閃亮的羽翼,穿透淡白的月光,緩緩降落在綠絨毯般的草地上。正值春夏交替之際的大興安嶺,夜間的空氣里依然泛著淡淡的寒氣。

  鳥人的形體龐大似塔,可以流線型勾勒出的形象之優美,仿佛古典畫家用一根線一氣繪成,流暢得看不出半點拼接的瑕疵。

  夜風吹過時,他翅膀上的“羽毛”跟著高高飄揚,仔細看,才發現那不屬于飛鳥的絨羽,而是由一顆顆璀璨的銀鉆拼成,本該無比堅硬,卻隨他展開的雙臂如波浪起伏,柔軟得讓人聯想到嬰兒的搖籃。

  他打著赤腳,發著銀光的腳趾與青草接觸,草地下仿佛立即涌出晶瑩的泉水,以他為中心形成一輪獨特的,草影婆娑的圓月,好像他其實一直就呆在天上,此時不是到來,而是揮揮手,將天幕踩在了腳下。

  然而他嘴唇微動,說:“我來了”,聲音似幽靜的空谷忽然落下一滴水,打在碧嫩的竹葉上,“叮”一聲清晰可聞,卻驟然放大了谷中靜謐的神圣。

  短短一句話,也現出了他的容貌,那是一張人類男子英俊的臉,雙目凹陷,眉骨俊挺,憂郁的表情中孤傲隱形,任何人見了,心都會為之一顫。

  “我在這兒恭候大駕,已經一整天了,還以為你不敢來呢。”

  夢幻般的美景,完美得無可挑剔,卻被一個輕佻且不屑的聲音打破,隨后從一棵老松后跳出一個細小的人影,站在鳥人面前,小得如同一只山雀。那是一名男青年。

  “呵呵。”

  鳥人發出笑聲,憂郁與孤傲一掃而空,這時表現出了寬宏與爽朗。

  “你笑什么?”青年問,好看的五官被鄙夷的表情扭到了一塊。

  若不是因為與完美無缺的鳥人面對面,以致給奪了風采,青年也算得上是百里挑一的帥哥。高挑細瘦的個子,精致的五官,正符合這個時代少女們的審美觀。他的眼中閃著說不出的傲慢與輕狂,卻矛盾地襯托出優雅的氣質,似乎別人身上的不良品質,倒成了他的閃光點。

  “我笑你們這些可悲的地球人,除去發達的語言能力,就別無所長。”鳥人也說著鄙夷的話,語氣卻依然顯得寬宏而爽朗。

  青年無所謂地聳聳肩,表示沒給激怒。

  鳥人問:“地球人信奉各種各樣的神,面對神靈的神威,他們總懷著恐懼的敬意。我以神靈形象現身,你難道不該怕我,并與復活者一樣,稱我為主人嗎?”

  青年譏諷地大笑,“可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復活者,要沒弄清我的來頭,哪能輕易答應和我見面?對我這無神論者而言,一切所謂由神創造的超自然現象,都能從其發生的背后找出科學依據。運用你那種聲光電技術,我也能故弄玄虛成神成鬼。信不信在一分鐘之內,我就能用激光合成十幾個不同模樣的鳥人,和你來場模特大賽?至于你的形象嘛,研究了流傳在地球上的西方神話后,依葫蘆畫個瓢,就更算不得本事了。不過畢竟你來自外太空,能從那樣遙遠的距離傳送電磁波,還能利用電離層的折射制造清晰的全息投影,確實有本點事。”說罷他向前一拂,伸出去的手果然只穿透了一層銀光。

  這次輪到鳥人聳肩,帶動翅膀又好一陣起伏,華麗麗銀光閃爍的效果極為炫目。

  “瞿兆迪,你應該早就調查過你父親吧?否則不會知道這么多與我有關的信息。傳言你是個花花公子,地球上給稱作花花公子的人,都是有腦袋沒大腦的草包。但我橫看豎看,你都不像草包,所以我認為有必要與你見上一面。你的分析很對,我就是一幅全息圖像,如果不靠復活者行事,目前我就只能通過圖像與地球發生接觸。”

  叫瞿兆迪的青年得意一笑,“能被外星人瞧得起,我還真覺得臉上多了幾分榮光。不過單靠家庭背景,我沒多大底氣和你斗。我有我的智慧與手段,是你那自以為是的大腦難以想象的。等咱們真正的較量開始,你就能見識到我們的威力。”

  “哈~童言無忌!”鳥人頭一偏,完全是一副逗孩子的模樣。

  瞿兆迪對他的譏諷毫不在意,一臉輕松地說:“見面就揭你老底,我還真過意不去。好吧,算我無知,你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死樣子,到底模仿的哪路神靈,說給我聽聽吧。”

  鳥人容忍著他的無禮,大度地回答:“那我就告訴你,我確實是借助了你們希臘神話中,一個叫赫耳墨斯的神的形象。那個人很有智慧,為天神宙斯充當傳旨者和信使的角色。”

  “哈哈哈哈~”

  瞿兆迪爆發粗魯的大笑,笑聲打破眼前神圣的畫面,本來華美的鳥人變得有幾分滑稽。

  “你笑什么?”鳥人不解。

  瞿兆迪捂著肚子回答:“當然是笑你們這些外星人,明明對地球文明一知半解,卻偏要不懂裝懂,結果鬧出盲人摸象的笑話,我都不知道是該可憐你還是笑話你。”

  “愚蠢的地球人!你給我把話說清楚,什么叫一知半解?”

  鳥人的君子風度,正一點點被嘲笑擊潰,他開始有些不耐煩。

  瞿兆迪忍著笑說:“你說的那些與赫耳墨斯有關的優點都沒錯,可他的翅膀是長在腳上,而不是長在背上,并且因為他太聰明,最后做了盜賊,是小偷界供奉的神。作為無神論者,我本不應該相信冥冥中存在力量,現在欣賞了你的表演,還真不得不信。你們霍恩星那幫氣態臭蟲,就是從宇宙里鉆出來的竊賊!”

  “閉嘴!”

  不管如何偽裝,隱藏在骨子里的暴戾之氣也遲早會露陷,就像落滿樹葉的淤泥,風吹散樹葉后,就露出淤泥本來的丑陋。

  鳥人驟然咆哮,翅膀的銀邊也沿圈暗淡,甚至有幾粒星鉆熄滅,像突然給子彈擊中,擊出黑乎乎的彈孔。

  “警告你,不要再把我的星球稱作霍恩星,不要再用地球人難聽的名字玷污我們!我們的世界叫暗質,黑暗是我們永恒的榮耀,無論宇宙經歷過多少次毀滅與重生,這種榮耀也不會給磨滅!”

  巨大的頭顱高昂向天,翅膀上的銀鉆又開始閃亮,激憤中的鳥人比之前更加孤傲,卻徹底丟失了風度。

  瞿兆迪對對方的喜怒無常無動于衷,不緊不慢地說:“玫瑰花和糞便交換名字,芬芳的也依然芬芳,惡臭的也依然惡臭,物質屬性不會因為更名就跟著對調。入侵與殺戮不是榮耀,就算你非得扭曲這個詞的含義,含義也不會永恒。你所認為的榮耀,充其量僅相當于這幅全息圖像,除去華而不實的美就再找不出任何內涵,假設躲在背后的人把發送圖像的投影機關停了,你這古典美男子,就會化成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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