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鉆上來的地方,也是一個陰暗潮濕的防空洞,洞里光線昏暗,僅孤單地在離地很高的墻頂點一盞發出黃光的壁燈。[隨_夢]小說w.SuiMеng.lā與大涼山不同,這里銜接地面與光世界的通道不是陸地,而是海洋。
站在泛著濕氣的水泥地上,斯科特提醒沈韻與羅伯特“已經走到這兒,你們的太空軍軍裝該換下來了吧?否則一個不留神違反軍規,我就有笑話看了。”
連好心提醒都這樣刻薄,沈韻算是服了。不過他言之有理,要這樣大模大樣走出去,肯定得嚇壞地面人,她便順從地按照曹方所教,旋動了固態光迷彩服的控制盒子。
這是她第一次將軍裝換回便裝,生怕盒子出故障。萬一舊衣衫的微粒找不到恢復途徑,不能及時與軍裝對掉,那就是極為可怕的悲劇,若真發生,她在這群男人面前可無地自容了!
還好擔心是多余的,軍裝盒子十分給力地把衣服還給了她,等身上的深紅色光圈消散,她又成了那個上身穿粉紅色t恤,下身穿過膝黑色長裙的普通女孩。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斯科特猛然爆發夸張的驚呼,“哇呀”一聲嚇得她心驚肉跳,糊里糊涂地以為衣服又沒了,自己現在只穿了內衣,就像披上了皇帝的新裝。
“沈少校,難道你就打算裹著這樣幾塊破布跑進聯合國的大會堂?難道就沒人教過你,如何在莊重而正式的外交場合,向身份尊貴的上流階層表達應用的尊重?”斯科特厲聲質問。
原來是在責備她衣著寒酸,而不是沒穿衣服,沈韻的心稍微安定,但轉瞬又更加不安,暗自埋怨曹方和姚政兩人一直面面俱到,怎么就忽略了她進入聯合國時的著裝問題。當然這主要得怪自己,這種枝末細節的小事,怎么能指望兩個男人幫她想到呢?
“呵呵呵~”
萬分尷尬,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沈韻,忽然聽到了羅伯特的笑聲。自從黑臉斯科特出現后,羅伯特就成了她的救星,現在在這倒霉時刻,莫非他打算再顯英雄本色?
果然羅伯特沒袖手旁觀,打著哈哈說“從'出使'這名稱上看,我們三個人確實責任重大,但要把那些人太當一回事,他們恐怕反而會以為咱們是別有居心,說的話都是危言聳聽,跑去開會的目的,是要借題發揮地對他們有所圖呢。人都是有防范心理的,越一本正經越容易誘發猜疑,所以嘛,我認為反其道而行之,用無所謂的態度激發他們的重視心理,多給他們留思考空間,或許這些人能更快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我們更容易成功呢?”
斯科特顯然沒料到羅伯特所懷的是這種打算,剛想反駁,卻好像突然驚醒般張大嘴問“老家伙,那你呢?你穿的又是什么廉價地攤貨?”
羅伯特得意地甩甩白發,也旋動了他的軍裝盒子。
閃耀的黑光,一圈圈從光子迷彩服上散開,直至徹底隱蔽了他的身體,這就是太空軍的換裝時間。
等黑色光圈隱退,沈韻與斯科特面前出現了一個上身穿紐約洋基隊球衣,下身穿齊膝白色沙灘褲,腦袋上的白色棒球帽赫然繡標準“ny”洋基隊標的老棒球迷。
“ny棒球帽!”沈韻看得心中一痛,不忍直視羅伯特,趕緊轉過身去。瞿兆迪柯基狗似的慵懶模樣,再次闖入了她的腦海。
斯科特可沒這類回憶,眼鏡片后灰綠色的眼珠里充滿震驚。他兩只手高舉向天,連連用強烈的怒氣發出幾個“哈~哈哈~”,然后大嚷。
“我的天哪!這趟我真是走狗屎運了!既能在聯合國的舞臺上欣賞棒球大聯盟決賽,還能見到充滿中國鄉土氣息的歌舞表演!我這是遇到了怎樣的隊友?上帝呀,為什么要分配這種豬一樣的隊友給我?我保留一世的光輝形象,竟然要毀在兩個連衣服都不懂得穿的蠢材手里!”
耳邊充斥著絕望的控訴,羅伯特卻無動于衷,走上前用長胳膊圈上斯科特的短脖子,高興地安慰他說“老朋友,要驢子和馬表現出統一風格,那可不得委屈驢子就得委屈馬?所以我看算了吧,不如咱倆各取所好,誰也別強求誰,你也別約束我的穿著,ok?”
“驢子?馬?”斯科特歪著腦袋死瞪羅伯特,半晌后才問“你這話里,驢子指的是誰?”
一個小小的玩笑,就平息了由斯科特掀起的著裝風波,沈韻不禁對羅伯特刮目相看。但這身行頭確實不合適,想趕快找地方換是來不及了,她只能一直不自在下去。
斯科特不用問,去掉筆挺的固態光西裝后,就穿上了嶄新的禮服。那是一套燕尾服,上等黑毛料里可能真混了蠶絲,看上去很有質感。脖子下的白底黑點領結也系得挺挺的,把他裝扮得像一個大型交響樂團的總指揮,馬上就將穿這身盛裝登臺演出。
這下可好,聯合國的大會堂,即將迎來這樣一支奇怪的出使團隊,成員包括一名中國本土歌舞演員,一名年逾古稀的棒球老小子,和一名交響樂團總指揮。
安裝白鍋天線的吉普車由蘭德機器人從防空洞附近的車庫開過來,很快就把三人送到了聯合國“火柴盒”型建筑的入口。
沈韻在美國讀了四年書,卻還從未參觀過紐約聯合國總部,或者說連經過都沒有。第一次來到這里,站在聯合國廣場500英尺長的通道上,仰望旗桿上迎著夜風高高飄揚的一百九十多面國旗,她心潮澎湃,卻又焦慮不安。
每一面國旗代表的國家或地區,今晚都將有至少一名代表坐在大會議廳里與她辯論,辯論是否應該面向地面人類展開“防空洞遷移計劃”。
其實與羅伯特和斯科特站在一起,她悲哀地感覺自己就像一件擺設,一尊太空軍希望用沈允鴻的影響力來震懾聯合國的雕像。這種堪比國際最高級別峰會的場合,她甚至不知是否應該表現出自己的生命力,或者最好就甘于平淡地坐著當雕像,直到兩位老人憑借他們的國際聲譽與談判技巧,完成整場會議。至于會議結果如何,她就不必去預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