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培恩河東獅吼,雷姆耷拉著兩道花白的眉毛垂下頭,不敢再挑事。
潘培恩說:“瞿副團長為剿殺地球敗類而英勇犧牲,值得我們尊重,我不允許有任何人在他死后,還對他的私生活說三道四,并且還涉及了在職的軍團領導!沈少校,咱們言歸正傳。縱然您的話我無法全信,也傾向于相信。就算最終證明這只是虛驚一場,云河神威其實安然無恙,我們所處的宇宙空間也依然太平,防患于未然也是不錯的。那么您能否說說,下一步有怎樣的應對之策?不管您提出怎樣的需求,太空軍都會盡量配合的。”
光大陸的最高領導人能如此開明,戰勝災難就大有希望。沈韻心中感動,再看曹方時,他繃緊的表情也有所放松,但迎向她的眼光中,依然藏著隱憂。
昏睡三年,從蘇醒的一刻到現在,與曹方相處的時間總共不到一周。這次來美國是為瞻仰瞿兆迪的遺容,為何沈韻就覺得,離開曹方那溫馨的小別墅后,就再也回不去了呢?
“他是我丈夫,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這想法突如其來地闖進大腦,沈韻本能地有點措手不及,趕緊將臉扭向了一邊。
會議室里,十幾位大人物在等待,沈韻輕輕將短發捋到耳后,說:“我需要進入云河神威計算機總控制室,我想那個稱我為母親的孩子,還在那里等我。”
“你是說......黑母?”潘培恩問,語氣顯得遲疑。顯然作為一名不茍言笑的軍事領導人,他很難接受黑母這個角色。感覺上是在胡鬧,可為了光大陸六十億人口的安全,他又不得不硬著頭皮胡鬧下去。
沈韻果斷地回答:“是的。黑母曾提到方舟,光大陸在它......不,現在我應該把那孩子當人來看了,光大陸在他眼里就是滿載能重燃人類文明的火種,繼續在分布王者大陸的星球上發展的方舟!作為方舟啟動人,我唯有真正與他面對面交談過,才能弄清楚下一步該怎么做。六十億地球人不能死在云河神威的崩潰里,更不能死在無盡的宇宙戰爭里,瞿兆迪奉獻生命,為的就是挽救人類,避免最糟糕的結局出現,我不能讓他失望!”
這番話,說得再明確不過,在座之人縱然還有疑問,也難以說出口了。
但黑母就是宇宙,宇宙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他把所有進化中的生物都當成是游戲元素,而人類為生存所付出的努力,都僅是宇宙游戲機里的一場游戲,黑母要不高興了,隨時會將游戲終止并重啟,然后另一場游戲開始,宇宙大爆炸的場景重演......
可怕的幻想,在沈韻的描述里成了不可置疑的事實。那么他們這些人,死亡又重生過多少次?如果存在與黑母的宇宙相類似的平行空間,是否還有另外的他們正生活在另外的星球上?
每個人都在反復思考這幾個問題,如果他們讀過瞿麥榮的回憶錄,會發現這種疑問確實曾被孩子提出來過,那么現在的他們,還能如曾經那樣以自己的身份、資歷或者是某一方面的權威而自傲嗎?
會議室里鴉雀無聲,連潘培恩也陷入了沉思。送沈韻去云河神威計算機量陣是輕而易舉的事,他卻在點頭同意前,生出了無限恐懼。在他叱詫風云的政治生涯中,類似恐懼從未出現,可在他即將步入老年,自認這一生已經功成名就時,竟盤踞在心頭揮之不去了。
地球,真的即將滅亡嗎?人類,真的即將毀滅嗎?
“咳咳”
有人咳嗽,可怕的冷清終于被打破,潘培恩還想再向沈韻確認點什么,然而就在這時,會議室里的光照猛然發生搖晃,如同燃點的幾百根蠟燭忽遭狂風吹襲,很快要成片熄滅。
屋內人震驚地朝四周看,可沒來得及說話,軍政大樓的其它部分已混亂聲漸起,有人在大聲驚問:“怎么回事?我的咖啡杯怎么變形了?咖啡都灑了!”
又有幾名警衛在慌亂中狂呼,“快快快,快去檢查39樓的安防設施!”
若說整座軍政大樓里的人都驚慌失措了,也不完全正確,因為還有一個人保持著冷靜,就是沈韻。出現這種情況,她早就預料到了,并且相比別處,這兒的混亂遲來了至少一天,大概正是由于在軍委會重地,電子微粒防衛系統極其嚴密,質子人的電子病毒才難以快速攻入。
“叮叮”
潘培恩腰間的騷貓通訊器在響,來電顯示是科學城的金鐘泰,他急忙按下了全息通話。
金鐘泰短胖的上半身給投在會議桌上,就好像他正坐在桌子中間。
潘培恩來不及調整投影角度,急匆匆問:“金博士,是有什么特殊情況要匯報嗎?”
金鐘泰的手在腦門上一劃,應該是擦了把汗,說道:“看來你們軍委會已察覺到光大陸的異常了,這真是我們科學城的學者們做夢也不會料到的!卡塞格倫天線陣的浮球加密器,竟然無故跌落一半,就意味我們必須得關閉光大陸上所有的軍事演習場,以防信息外泄,暴露出演習場的具體位置!”
“可光大陸在地下400800千米深的范圍,就算出現了新的外星侵略者,他們又哪能輕而易舉地探知地球深處的秘密?我們早就認為給卡塞格倫加密是多此一舉,現在也不必過于擔心吧?”
這次發出異議的人不是雷姆,而是一位叫吉夏的參謀長。他沒象雷姆那樣存傲慢與報復心理,有的只是僥幸心理,同時依然保持著一直以來的信念云河神威作為宇宙中最強大的計算機量陣,不會出事。
潘培恩正待開口,握在手里的騷貓竟又傳來提示音,說明第二通話頻道也正有緊急電話呼入。
來電方是軍政大樓的雷達監控室,沒等接通,騷貓通訊器竟然“叮叮”聲大作,此起彼伏地響徹了整間會議室,幸虧光玻璃隔音,否則恐怕會驚動外面的人。
“這......這究竟是怎么了?為什么突然間有這樣多電話呼入?”
潘培恩也震驚了,點擊“全部接聽”的總控,立即有幾百個雷達監測站的畫面同時接入,占據滿了會議室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