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光大樓有一個白色的名字,叫云河大廈。從光幕簾的入口進去,沈韻通過了一系列嚴密的安檢關卡。
她覺得好奇,雖然光大陸上科技發達,也不至于把計算機總控制中心設計得像科幻大片那樣神秘莫測吧?
等站上一個漆黑的光化圓盤,向四周環視一遍,她發現云河大廈不僅高聳入天,還找不出一級臺階,也見不到任何具體的辦公室或操作間區域。
整體看上去,她就象進入了一只黑色巨筒,周圍黑光遮蔽視線,頭頂卻有強烈的白光照射而下,給人以正站在地獄里仰視天堂的奇妙錯覺。
“尤尼維,尤尼維你在哪兒?我......我是......媽媽......”沈韻將兩手圍在唇邊,試著呼喊。
最后兩個字,說得無比艱難,三十三歲的她,不明就里地給宇宙化成的孩童稱作了“媽媽”,為了引誘那小家伙出來,她不得不尷尬地假裝承認,就不知這聲召喚,能否奏效。
“哈哈哈哈”
銀鈴般的孩童笑聲不知由何處響起,響起的瞬間,就充盈滿了整棟大廈。
空曠無人的空間里,這種笑極其驚悚,沈韻給驚出一身冷汗,恐懼地四面張望,卻依然只見到一根根滾圓的黑色光管與頭頂鋪泄而下的白光,找不出發笑者的身影。
“云河大廈的內部,過去也是這個樣子嗎?”這個疑問莫名地闖入沈韻腦海,她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沈少校,請問您現在在干什么?您又見到了什么?”是潘培恩的聲音!
沈韻陡然一驚,想起她的一舉一動正被軍委會與各相關單位監控,所以不是獨自一人,心頭懼意頓時就減淡不少,趕緊問:“潘主席,我現在正站在一塊黑色光盤上,不知該怎么往上走,好進入計算機量陣。您可否告訴我臺階在哪兒?”
“什么?黑色光盤?不,你只是進入了大樓一層,正站在電梯口,為什么不按下開關進去?坐電梯直達頂層,你不就能進入量陣了?”潘培恩驚訝地反問。
然而他話音一落,就與沈韻一起恍然大悟,看來在他們眼前出現的,根本就不是同一幕場景,潘培恩與一眾手下見到的是正常畫面,畫面里唯有那個沈韻,是虛幻的替身。
沈韻真人,已走進了黑母用電子流搭設的虛幻場景,虛幻場景屏蔽了監視屏前的人的視野,他們再也見不到她!
“沈韻!”
守在大廈外的曹方也從騷貓通訊器上弄明白了這一幕的含義,急得拔腿就往里沖,可就算能進入大廈,他接觸到的也僅是實景,先他而入的沈韻早就消失了,他縱然坐電梯直抵云河神威的量陣,也再見不到她。
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后,沈韻狂跳的心反而漸漸平靜。趁還能與真實世界的人交流,她安慰大家說:“你們放心,尤尼維是不會傷害我的,如果他真把我當成是他的母親。試問孩子又怎么會傷害最親的親人?”
曹方的聲音響起:“小沈,記住,任何時候,都要旋緊你戴在手腕上的軍裝盒子!這件事,就當是我求你......”
聲音淡成回聲,越飄越遠,直到聽不見。沈韻看著手腕上,圓圓的類似手表的東西。那既是爸爸留下的遺物,也是光榮地穿在身上的太空軍軍裝,可為何進入云河大廈后,就令她產生了一種古怪的感覺?將有怎樣的大事發生在這軍裝盒子上?它對她,將產生怎樣的作用?
回想光大陸上物品的構成與使用方式,沈韻試著抬起一只腳。
令她極度驚喜的情景出現,抬起的那只腳下,出現了另一面黑色的光化圓盤。原來這里的臺階是隱形的,只有提步時才會跟隨步伐出現,總之就能托著她一步步向白光的光源處走。不必問,氣勢恢宏的云河神威量陣,就在這大黑筒的頂端!
一級,兩級,三級......
每踏上一面光盤,沈韻都會默數。數數能令頭腦冷靜,為保持數字的連續性,一點都不出錯,她必須全神貫注,任何雜念都不能有。
就這樣,一直數到第9999級時,她仿佛已走出云河大廈,來到了另一片開闊的藍天上。
圍繞在身邊的海藍色,與地球表面能見的天空無異。沈韻感覺好像正在乘飛機,從舷窗望出去,到處都是閃著金光的藍色,可又與飛機不同,她面前沒有礙事的窗戶阻擋,仿佛伸手就能捧起一把蔚藍的海水,冰涼涼敷上火燙的面頰......
好像有股清新的風!隨風飄拂而來的,是白云嗎?一條條白如棉絮,又輕如蒸汽的云帶,在離她五十米遠的前方懶洋洋晃動,就是不靠過來。
沈韻明白了,那些云帶也來自尤尼維,是他在暗示她該往哪兒走。
等離開黑光大圓筒后,光化圓盤的最后一級也如光般消散不見了。沈韻以為自己兩腳懸空,但小心翼翼地踏出一步,卻發現實際是踩在實地上。
夢里的感覺回來,她開始有了具體的方向感,便放心地朝云帶走去。
“可這,這些又是什么?!”
沈韻驚呆了,與夢境完全不同,走進云帶后,她見到的不是嘻嘻笑的小男孩,也不是巨大的計算機量陣,而是飛梭般圍繞她轉個不停的光影畫面!
畫面轉動太快,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是給鬧得頭暈目眩,兩腿一軟就跌坐下去,禁不住想閉上眼睛。
然而身子稍一傾斜,她的手臂就觸碰到一面光影,那幅畫面立即慢了下來,她毫不費力就看清了展示的內容。
“是他......是瞿兆迪!”
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沈韻的心立刻就碎了,坐在地上捂著嘴以防哭出聲。
可光影畫面里的英俊青年,怎么象一個普通的寫字樓白領?他劍眉緊皺地坐在辦公臺前,嘴里咬著筆頭,眼睛盯著電腦屏幕,好像在絞盡腦汁地想些什么,而鼻梁上,還架著一副脫了漆的黑框眼鏡。
正在這時,扔在電腦邊的,一個已經用得很舊的手機響了,一看來電顯示,瞿兆迪的眉頭就即刻松開,顯得十分高興。為不放下手頭工作,他按了免提鍵。
“小韻,你不生氣了?”瞿兆迪問。
“小韻?那是我嗎?我為什么要生氣?”沈韻傷心地想。
“瞿兆迪,我可不是你什么小韻!我是她老媽,你該叫我阿姨!”電話里傳來的竟是一個老女人的吼叫,驚得瞿兆迪再也顧不得工作。
“阿姨......?”他愕然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