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母和老夫子不再并肩而行,而是一前一后,黑母抵著牛頭的后脊梁使勁忍噴嚏,馬面嘴里噴出的陰寒之氣,則沖得老夫子屁股涼颼颼的。
兩名鬼差不用再隱蔽起來監視擒拿目標,就能正常走路了,這時他們的體型,或者說那兩張大臉縮小了,看起來象給捏癟了的茄瓜,隨便看上一眼,也能看清他們的全貌。
黑母琢磨來琢磨去,最終確定的方案是必須扮演死人,如此這般才能降低鬼差的戒心,必要時便宜行事。
死人走路叫僵尸跳,黑母考慮是不是應該抬起兩條胳膊,一蹦一蹦地往前走,這樣更形象,但偷眼往回瞧,老夫子不僅沒跳,還保持著在稷下學院時的學者氣度,那老當益壯的蠢樣,怎么看都不像死人。
“哎”黑母在心中長嘆一聲,放棄觀察老夫子,耷拉著腦袋開始專心規劃一會兒見了鐘馗,如何說服他加入尋找天書的隊伍。
黑母認為要找到天書,隊伍里至少得有八個人,并且每個人本事不一樣,相互取長補短,組成一個強大的模塊搜索器,就象當初他組建方舟三號那樣。
目前隊伍里除去他自己,已有了三個人:夢奇、老夫子和魯班七號。
短時間內取得這樣的成績,實在可喜可賀,也虧得他老馬出山,一個頂仨,否則單靠夢奇那笨小子在稷下學院外瞎蹦跶,還不知道啥時候才能有進展呢。
但令黑母惱火的是,好不容易才取得一點成效,在見鐘馗的路上,四名隊員就又只剩了倆—他和老夫子。
魯班七號與夢奇生死未卜,說實話他一度產生過放棄入陰界拉攏第五位隊員,趕緊回頭找人的打算了,然而夢奇犧牲自己是為了什么?恐怕不是為了看他中途放棄這結果吧?黑母唯有硬著頭皮繼續往前,不停詛咒那個猛哥和他那對魚蝦徒弟。但相比鐘馗,三個無賴頂多也就是巴釘大的角色,實在算不了什么,把他們全釘進墻里,也掛不起重東西。
鐘馗就不一樣了。
根據天書記載,此人棲身于墨子大師重建的長安城,卻素來神龍見首不見尾。說他嘔心瀝血地日管陽夜管陰,愿為維護世間正義肝腦涂地,長安城里不也一樣存在猛哥這樣的惡霸嗎?金勝堂聽起來名氣不小,想必是在繁華的長安城橫行霸道很長時間,才積累了足夠的兇惡霸氣,可以稱霸一方了,這期間鐘馗莫非就對他們的罪惡勾當視而不見,對民間疾苦坐視不理?他要早收拾了猛哥之流,至少能保住魯班七號,多一個人多一分力量,夢奇說不定也不至于為把他和老夫子推進鬼門關,自己舍身取義……
想到這兒,黑母很有點灰心。他帶著隊員們歷經千幸萬苦,途中還折損一半大將,將八名隊員的名額拿出一個來給鐘馗,這樣做值得嗎?要知道王者大陸上英雄眾多,沒有一百也有九十九個,并且至少九十八個都比鐘馗長得好看……
正糾結得難受,腦子卻悶悶一疼,如耳朵眼里塞進了一團鳥糞,原來是牛頭說了個“到”字。
“到哪兒了?”黑母與老夫子齊聲問,四只眼瞪得圓溜溜的。
“嘎嘎哈到哪兒了?你們說呢?”
一陣尖利的怪笑從前方傳來,宛如能割裂皮膚的寒風。黑母與老夫子同時打個哆嗦,連臉皮都難受得泛起了雞皮疙瘩。怪笑就夠滲人了,還伴隨陰森的泉水聲,叮叮咚咚的若響在陽光明媚的山間,能令人神清氣爽,這兒卻慘如鬼泣。
二人自認膽子不小,此時卻莫名想逃,黑母轉身撞上老夫子,老夫子轉身卻對著馬面的大臉,嚇得使勁要往后退,二人就這樣疊著摔倒在地。
“咦,這地板,怎么是硬邦邦的石灰地?地上這么多灰塵,難道從來沒人打掃嗎?”
黑母兩手本來黑乎乎的,往地上一蹭,卻成了灰白色,灰塵還嗆進鼻子里,他揉揉鼻子,“阿嚏”一聲,終于打出了那個大噴嚏。
“哎呀”老夫子嚇得老臉比地上的灰塵顏色還灰,知道這次鐵定露餡。黑母呀黑母,好歹你也是宇宙化身,怎就這么不爭氣,總在關鍵時候掉鏈子呢?!
黑母憑第六感聽見了老夫子心里的抱怨,那叫一個委屈,暗道:“打嗝放屁打噴嚏,人生最不能忍的三件大事,老子也得忍得住呀!”
牛頭馬面果然有了反應,他們不再是端著既傲慢又嚴肅的大臉往前走,而是停下來,不僅眉眼,連大牙都相互磕磣著,難得的表露出了驚奇。
他倆先看看夢奇二人,再相互對視,交換狐疑的眼神,然后齊聲說出一個字:“假。”
“糟了!”
黑母顧不得在心里與老夫子頂嘴,也明白牛頭馬面識破了他們假裝死人的詭計,意味倆怪物就要采取行動了!
可惡的噴嚏,早不來遲不來,偏要在還沒見到鐘馗時來,這不是拆他黑母的臺嗎!
怎么辦?是坐以待斃,還是奮起反抗?看那兩張大臉上的嘴,還有嘴里滴血的大牙,能打贏嗎?
黑母左右矛盾地衡量,老夫子卻已抄出戒尺緊握在手,學者風度轉眼就成了老狼撲食的氣勢。
“哇,老頭兒這樣才帥嘛……呀……”大敵當前,黑母不忘給隊員報以鼓勵的掌聲。
可惜他“嘛”字沒落音,就給牛頭用根細長的手指點到了地上,這次連黑臉上也沾滿了灰。
“你……你個丑八怪要干什么?放你黑爺爺起來!”
黑母掙扎著慘叫,牛頭手指雖細,他卻覺得五臟六腑要給壓成薯片了。
牛頭按黑母用的是左手,黑母怎么扭動身體他也不理,抬起右手往手心吐了口氣,然后將手掌往黑母腦袋頂上一攤。
“地獄沒有回頭路,必須喝下孟婆湯!”
“呀好你個地獄惡霸,比猛哥和他那倆徒弟還毒辣,這擺明了是仗著在陰界殺人不償命,就敢草菅人命呀!喝下孟婆湯,不死也死了呀,我們以往的經歷,不全成前輩子的事了嗎?”
黑母擺不脫牛頭的手指控制,眼看要命喪黃泉,難過得直想掉眼淚。他歪過腦袋看老夫子,那一位倒在馬面的指頭下,怎么看都比他更慘:老夫子的老花鏡給摔去一邊,鏡片沒碎,他的老花眼卻看不清馬面寫在手掌上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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