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烈從曹掌柜的話里抓住了重要幾點信息。
其一,所謂的真香大酒樓鬧鬼事件,正是因黃昭描述的那堆廢鐵而起。其二,廢鐵與陸家的倒插門姑爺薛謹有關,弄清楚薛謹與廢鐵的關系,說不定就能查清鬧鬼真相。其三,也可稱作是最為重要的一點,酒樓生意都垮到這個地步了,薛謹依然不丟棄廢鐵,要不就是廢鐵真丟不掉,要不就是那東西薛謹看得比性命還重要,總之它就不可能從酒樓后廚給挪出來。
但有一點,蘇烈又弄不明白了,問曹掌柜道:“你們作為外人,怎會知道陸家那鐵團之事?薛謹要真是個斯文讀書人,又怎會將家中事這樣不加遮攔地向外宣揚?就算他夫人云兒,也不會一面繼續表現得知書識禮,一面與街坊鄰里談論自己的夫君吧?”
“嘿嘿”曹老板不好意思了,堆滿肥肉的臉頰顫動兩下,尷尬地說:“照理說,咱是不該亂打聽人家的私事,然而蘇先生您也知道,商場如戰場,我們這些小飯館雖然是東市的后起之秀,也總是要找活路的呀。這么多年了,真香大酒樓都是一家獨大,但凡有點錢的主兒都只往他那跑,他一層二層三層地往上蓋,占的雖不是咱的地盤,招待的可是咱的食客呀,所以買通他店里一兩個伙計,打聽點八卦內容,總不至于觸犯王法吧?”
“呵呵呵好一個商場如戰場,原來曹掌柜如此瞧得起蘇某,告知的竟全是不為人知的內幕消息!”蘇烈還以為鐵團之事在長安城已街知巷聞了呢,搞了半天原來是曹掌柜花銀子“買”來的!
曹掌柜胖臉紅成豬肝色,看來是個敢做不敢認的主兒。他瞧著蘇烈象有錢人,將來說不定還用得著,為打巴結真是啥都豁出去不要了,耳聽對方嘲笑,忙掩飾道:“這個這個,讓蘇先生見笑了!實話實說,這些事我確已得知,真假虛實就由先生自行判斷吧。其實從打知道起我就沒向任何人透露過,甚至包括家人,先生您怎么看都不是那類愛嚼舌根的,既然咱都成了朋友,您又這樣大手筆地在我自己店里請我吃酒,我又焉有不信之理?您問了我要不說,豈不就見外了嘛?”
嘿,這嘴巴麻溜的,決不讓自己吃虧!
蘇烈笑道:“是是是,都是蘇某多嘴,要問這些不該問的。也罷,聽了這樣多新鮮事,這一頓呀,我請您請得心甘情愿,將來有機會,咱們繼續把酒敘談!”
說到這兒,蘇烈就有了去意。曹掌柜看看那二冷二熱四只碟子,菜都盡叫自己吃了,這位風度翩翩的蘇先生幾乎就沒動筷子,那可怎么好意思?但若不收人家錢,桌上的銅子兒是多么誘人,哪有放跑眼前財的道理?
他想了想,咧嘴樂道:“這樣吧,蘇先生既是客人又是朋友,我叩擾你一餐,就只說了這么幾句,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就再多向您透露一點,也好斷了您真想和薛老板做生意的念想。”
“哦?曹掌柜可真是有心了!”蘇烈不愿浪費時間,確實打算抬腳走人了。掌握了這些情況,再進真香大酒樓就有了幾分探出真相的勝算。不過聽曹掌柜說還有料爆,自然不介意多留片刻,腳便又縮了回來。
曹掌柜道:“您一定也想聽聽,陸家是怎么應付那塊鐵團的對吧?”
蘇烈點頭。
曹掌柜道:“薛謹與陸云兒成親后,他原來居住的屋子就不用續租啦,陸老爺便派了家中兩名小廝去幫忙搬東西。誰知小廝回來稟報,說姑爺東西太重,兩個人手實在不夠,得再找他十來個去。陸老爺聽了可覺得奇怪了,一個落魄小子,最重的也就是堆書,能重到哪兒去?好奇心起,老爺子帶上十幾名家丁兼伙計,一搖一擺就跟著去了。結果您猜怎么著?到薛謹的下榻處一瞧,媽呀,那哪是間屋子,明明就是間廢棄的大觀音廟!薛謹在后面柴房住,隔壁一間是書房,而正前面寶殿上該放佛像的位置,擺的正是姑爺說必須帶著的那塊鐵!”
“啊?那薛謹挪走佛像,在蓮花座里放了鐵團?”
蘇烈聽著委實覺得好笑,暗想那位上門姑爺別是腦子不太正常,或者書讀得太多以至不敬佛祖了吧?
曹掌柜繼續道:“如此龐然大物,還是從廟里出來的,陸老爺就不樂意了,不太愿意再幫姑爺這個忙。薛謹別看生性懦弱,倔起來也不好惹,當場就說這是婚前雙方定好的條件,總不能婚后反悔,若鐵團不能跟著一起走,他就絕不離開破廟,要不老婆跟他來破廟住,要不就和離!
“這話把陸老爺氣得險些當場吐血,但他也是講道理的人,想一想,好象確實是先沒把話問清楚,當時自己或老伴兒要多個心眼,問姑爺鐵團有多大,就不至于這會兒給他拿捏住了。孫女好歹也嫁了,萬一真和離,將來還怎么做人?到這破廟里陪夫君住就更不像話了,哪有千金大小姐出嫁后淪為乞丐的?萬般無奈下,陸老爺只能答應搬鐵團,十三名壯漢,硬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鐵團搬上一輛鐵打的極為牢固的車,然后拖著往陸宅走。走半道上,陸老爺又開始琢磨,然后和姑爺商量,說你看這么著行不?這玩意兒整家里頭,擱哪兒都礙事,不如放去酒樓吧,撂廚房里還能當個家伙擺東西。對薛謹而言,只要能帶著鐵團走他就都不挑,酒樓遲早是自己的,放那兒和放家里沒啥區別,也就答應了。”
蘇烈又有點聽不明白,問道:“曹掌柜前后的講述,似乎有點搭不上啊?”
曹掌柜一愣,“何處搭不上?我說的這些可全是真的,沒半字妄言呢!”
蘇烈道:“您別誤會,我能坐這兒聽就自然信您。可您曾說食客腹瀉事件的起因,是那鐵團,而事件發生時陸老爺都過世了,那又怎么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