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寶果然是靠著靈光的腦瓜轉危為安,又福星高照。因為講出來遭洪尚武迫害,并被脅迫著為他服務十幾年,期間飽受欺凌與煎熬的悲慘故事,不單止賺來了老百姓對他的同情,還令朝廷對這位懂得臥薪嘗膽,并終究為父母報了血海深仇的忠勇之士深為器重。
坐在朝堂上的胖皇帝非但沒降罪于他,還給他封了個小官,從此在長安知府衙門里供職,他可真是一步登天,應驗了大難不死,必有后福那句話。
小紅帶著洪威,本來也是要跟著大夫人以及其他姨奶奶們一起發配邊疆的,她卻在服喪期間搖身一變成了阿寶的正室夫人,盡管這種做法遭世人唾罵,她也算逃過人生大劫,為兒子謀到了穩定安全的生活。
只要阿寶這靠山不倒,他又是知府案前的紅人,魂都會大案過后誰還敢嘲笑她?不怕丟了小命嗎?
鐘馗素來不愛多言,若非必要,一天里說上十句話也嫌多了,然而此時卻一口氣講出這么長的故事,連茶水也沒來得及喝上一口,實屬罕見。當然他也挺得意,認為自己是找到了煅煉口才的好機會。
不過聽他講述的人挺苦,因為如果說的內容太長,邏輯順序就總有點顛三倒四的,若不自行加以分析,很難聽懂。聽不懂卻也不敢問,人家畢竟是官居一品的大判官,宮城里的人皇見了他也得禮讓三分呢。
好歹是把故事講完了,用心聽肯定能清楚盾山這些年的遭遇是怎么回事。并且故事內容精彩異常,鐘馗組織的語言再有問題,眾人也聽得眼睛都不眨,那入神的程度,簡直能用身臨其境形容。
講到阿寶壞事做盡卻沒遭懲罰,最后竟然還做了官,可謂財色雙收,內斂的蘇烈最先忍不住了,拍著椅把怒喝:“好一個宵小匹夫,若是撞在本將軍手上,定叫他吃不了兜著走!”
這過程中唯有盾山,不發表任何意見,也沒人能通過他的表情分析內心所想,他就真成了議事廳里的一件機甲擺設,仿佛鐘馗述說之事與他毫無關系。
老夫子的大白胡子早就梳理得整整齊齊了,漂亮的藍色蝴蝶結也系上了,他卻沒如以往那樣表現出老來騷,而是十只細長的手指仍不停在白須間撓動,干癟的嘴巴卻張得老大,估計一只蒼蠅飛進去他也覺察不到,能咕嘟一下吞進肚子。
黑母聽得最仔細。
盾山的命運與他休戚相關,當然這只是他一廂情愿,始終把盾山當成是自己必須照顧的人。
蘇烈與老夫子的思維都在跟著鐘馗轉,唯有黑母能一心二用,除去聽講,另一方面也在不停分析魂都會是怎么回事。
等鐘馗歇了,開始若有所思地品茶,大廳里安靜得眾人連呼吸都不忍發出時,他尖著嗓子高叫:“哎呦”
“哎呦你這倒霉熊孩子,胡喊亂叫個啥?!”
老夫子年紀大受不得驚嚇,突然炸響的喊聲逼得他從坐榻上跳起來,險些撞壞因缺鈣而脆弱的老腰。
蘇烈也皺了皺眉。他從沒料到盾山竟遭過這么大罪,上天對他實在是太苛薄了,境遇再凄慘的人,也沒慘到他那一步吧?結果悲涼情緒就叫黑母給打擾了。
盾山也被驚動,這才轉動僵硬的關節,腦袋朝著黑母說:“令人厭的東西,一輩子狗改不了吃屎的毛病。”
“嘿我說你們這是……琢磨用嘴巴和表情攻擊別人不算犯法,就能為所欲為的欺負堂堂大宇宙是吧?”黑母忍無可忍,卻誰也不能得罪,頓時整個人都叫怨氣給撐圓了。老夫子斜眼瞅著他,真怕他象汽球那樣飛出窗戶消失了。
鐘馗對煩躁的黑母漠視不理,蘇烈的眉頭也難以舒展,老夫子不打算出手相助了,不是弄胡子就是端起茶杯吹茶葉,黑母覺得別的茶杯會給摔碎,老夫子的茶杯就要給吹碎了。
滿屋子人,只有盾山一改常態地舍得開口,像是剛才沒盡興般又補充了一句:“跳梁小丑。”
“我……我勒個去……”黑母張口結舌,又深深想念起了夢奇。
猛然間,他想起剛才驚叫所為何事,便一刻也不愿耽擱,非得把話講出來:“鐘大人,還有各位,盾山小弟……”
盾山怒喝:“你叫我什么?”
黑母急忙改口:“沒小弟,盾山的故事里有好幾點值得我們深思,我想不僅是我,只怕老夫子也應該想到了吧?”
“那你多嘴多舌做甚?不如請夫子老人家來說!”盾山嘀咕。
既是嘀咕,黑母就全當沒聽見,繼續道:“我最急于要講的,是那長安城一霸,金勝堂!我說長安城乃天子腳下,又有著鐘大人做治安官,卻為何還能縱容惡霸雄踞一方呢,原來金勝堂的前身正是魂都會!”
鐘馗喝夠茶,終于撩了一撩眼皮,算是正視黑母一眼,“正是。”
“嗨,正是正是的,鐘大人,你就不能直接把這結論說出來嗎?還非得人猜!”黑母抱怨。
老夫子忍不住了,低聲喝斥:“黑母,休要放肆!”
黑母心想:“哼,我放肆?等尋找天書大隊組建起來,你們個個都得尊我為隊長呢!”
便接著放肆地分析:“據我推敲,鐘大人對魂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是由于要調查躲藏在洪尚武背后,幫他撐起洪氏商業王國的神秘力量!鐘大人,我這樣判斷,對是不對呀?”
鐘馗將茶杯輕輕放在茶幾上,望著黑母道:“正如黑先生所說,不將那神秘力量查個透徹,我鐘馗就枉為長安城治安官。當年盾山一時沖動,殺死了洪尚武,以至消息來源斷掉,我是懊悔不已呀。若早意識到洪尚武身后尚存在其它勢力,我就定會預先通知盾山,命他手下留人。”
悲痛的往事刺骨錐心,盾山卻顯得麻木,他對鐘馗道:“大人,其實當時殺死洪尚武的那個盾山,若是真正的盾山,就不可能如此狠辣地將人大卸八塊。被神秘力量控制到這一步,我的精神是徹底崩潰了,從地道離開春韻樓,又逃出長安城后,我便再也不想與世人打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