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紅大晚上的跑來兒子面前抱怨,等的就是他這句話。一聽說添新鮮物件,那話里的意思還不明顯嗎?她皺巴巴的老臉立即就笑開了,連連點頭道:“好好好,還是我兒孝順,你養父要是在天上看見了,也得夸你呢!”
嗨,老太太可真是老小孩兒,一分鐘前還愁云罩面,一分鐘后就能云開霧散,喜笑顏開。母親這么容易哄,洪威也樂得輕松,朝毛魚兒招招手,喚他過來。
高舉奪命大棒,欲奪三人性命的打手們垂下手臂,一個個散開,抱在一起抖成一團的師徒三人如溺水窒息時突然呼吸到新鮮空氣,每個人都狠狠往肺里吸了一口,算是活過來了。
一活過來猛哥就低聲開罵:“你兩個小兔崽子是誰尿老子一身?都多大了還經不住這點嚇?”
毛魚兒與毛蝦兒相互望望,又望望自己的褲子,異口同聲道:“師父,您先查查你自己吧,我們沒撒尿呢!”
“啊?”猛哥這才發現本來丑就丟大了,結果還當眾自己扇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有老太太在場,舵主一般不敢開殺戒,以防母親年事高心臟難以承受,這已成金勝堂的慣例。
毛魚兒拿到了護身符,舵主召喚豈敢不從?片刻也不耽擱地蹦過去,腆著汗淋淋的臉問:“舵主有何吩咐?毛魚兒小命不要了也照辦!”
洪威一腳踹到他臉上,雖然不重,也夠他疼一會兒了,并且嘴里一股血腥味,想是給踢掉了一顆大牙。
毛魚兒哪敢抱怨?笑容不減,再說話時卻含混不清了。疼不說,掉下來的牙還不敢往外吐,這可真真是打落了牙齒往肚里咽。
洪威頤指氣使地向他道:“毛魚兒,你小子成天精靈古怪的,跟條泥鰍似的滑溜溜。老太太剛才說的話你都聽見了,現在我就派你今后跟在老太太身邊,陪她老人家逗樂子。今天饒你不死,可不代表從此你就能過安生日子了。我告訴你,老太太要是有哪一天沒笑過,你就等著晚上挨三十大板。天天不笑你天天挨,直到斷氣為止!你聽明白沒有?”
“啊?這個……”毛魚兒才剛剛干掉的汗又冒出來了。舵主命他從此跟在老太太身邊的命令,聽在耳朵里簡直就象福從天降,他高興得一顆心突突亂跳,哪怕滿口牙給踢掉也認為值得了。
跟著他師父猛哥,看起來威風八面,能到處仗勢欺人,其實每天都是刀頭舔血,說不準啥時候那把刀往下一壓,掉下來的就是他毛魚兒的腦袋。
老太太打五十歲起開始吃齋念佛,雞都不愿意殺一只,又怎會弄死身邊人?可洪威提出的那得日日見老太太笑容的條件實在是太苛刻了,但凡大活人,又怎能沒有個情緒高低?遇著她情緒處于低谷的日子,自己豈不是又將小命不保?
嗨,此時能撿回條命已經不錯了,若非老太太及時出現,自己只怕已站在鬼門關前等子時開門了!
自我安慰一通,毛魚兒連磕幾個響頭謝恩。
洪威偷眼瞧母親,老太太始終表現得樂呵呵的,自然十分滿意,便指著毛魚兒道:“你起來吧,這事就先這樣。”
“嗯?咳咳”
說是夜間風不涼,老太太卻在這時猛咳幾聲,嚇得洪威趕緊親自捧過茶去,就差直接灌進母親嘴里。
小紅臉上的樂呵沒了,又如剛來時那般陰郁下來。
“呀我怎么盡顧著分派毛魚兒,把木偶人那事忘了?”洪威急得兩眼發黑,一個勁埋怨自己。
他放下杯子,又對毛魚兒道:“你,拖著那個木偶人一起侍奉老太太吧,哪天老太太玩膩了木偶人,你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什么?怎么又多個條件呀?”毛魚兒耳中連灌霹靂,炸得他欲哭無淚。
好吧,今后就只有天天盼著那老不死的婆子裂開沒牙的嘴笑了!還有木偶人,現在倆人給拴在一起,形成了同呼吸共命運的格局,他要再總是裝死,一點趣味也沒有,自己就得吃不了兜著走!
魯班七號擺動那兩下后,果然又沒了動靜。毛魚兒走過去推他,他竟然“嘩啦”一下,跟堆廢木頭似的癱在了地上……
一夜風波,終于平息,猛哥帶著毛蝦兒,灰溜溜如喪家犬般離開習武場,回他們的屋子安歇,等待下一次風暴的來臨。臨走時,二人惡狠狠瞪毛魚兒一眼,意思是你小子等著,要是得了好處不罩著咱們點兒,小心你好日子立馬就走到頭!
毛魚兒給新安排了住處,就在老太太那漂亮怡人的庭院的耳房里。仆人們清出里面的雜物,再放上鋪蓋被褥,雖不算華貴,毛魚兒見了卻份外欣喜。
在旁人眼里,魯班七號只是個沒用的玩偶,最大用處就是給老太太當玩具逗樂子,自不必專門為他辟一間房,所以要不擱毛魚兒屋里,要不給老太太抱走。
老太太剛得到這“東西”,新鮮勁頭十足,哪舍得留在毛魚兒這邊?迫不及待就叫一個小廝抗進自己的睡房,說晚上要摟著木偶睡呢。
毛魚兒沒意見,可憐的魯班七號意見就大得去了!堂堂地府間諜,受鐘馗大人之命出來偵查,竟然要給個干癟癟的老太婆抱著睡大覺,充當毛絨公仔的角色?這也太羞臊人了吧!嗨,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朝著洪威好好說話,別總裝死和鸚鵡學舌,不就沒這麻煩事了嗎?
“原來做間諜如此幸苦,早知就向鐘大人討個其它差使了!”魯班七號依然保持他喜歡擺的無生命姿態,心里卻如倒海翻江,說不出是啥滋味。
這老太婆,別看年紀大了,睡起覺來倒是挺香甜的。她給丫鬟們服侍著換好衣衫,舒舒服服地躺上床,就不停地想逗魯班七號說話。她不像兒子那樣計較,只要木偶人能開口,哪怕是鸚鵡學舌也成,她就能有成就感,可木偶人偏偏就只象堆木頭,死不張口!